第十九章：乾女兒

黃鵬飛回到家裡，將盆里的書本放在一一炕上后，開始迫不及待的翻看起自己的新書來。一邊的黃震華也感興趣的拿過黃鵬飛的語文書看起來。

黃鵬飛翻看了一會自然書和社會書後，發現了一本從來沒見過的書：英語。這本書，黃鵬飛聽過，因為黃嵐在外邊補課的時候就補過這門課。

這時候，黃嵐恰巧也返校回來了，黃鵬飛拿著英語書走過去對黃嵐說道：「姐，你看，我們也發這本書了。」

黃嵐拿過英語書翻看了一下說道：「北京外國語教材，是新教材啊，跟我那時候學的不一樣。」

黃鵬飛說道：「也不是主要課程，考試也不考，至於換教材嗎？」

黃嵐說道：「誰說的？我跟你說，英語是主要課程，你要好好學，以後用得上！」

黃鵬飛拿回自己的英語書，翻看著，看著裡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感覺自己的頭又大了兩圈……

正在這時，就聽見院門一響，接著傳來了成權的聲音：「有人在家嗎？」

黃鵬飛率先一步跳出屋門，看到成權先是一笑，而打招呼道：「成叔。」

成權此時也走到了黃鵬飛身前，他一摸黃鵬飛的頭說道：「你爸在家了嗎？」黃鵬飛說道：「在呢！」

隨著黃鵬飛的話音落下，黃震華也從屋內走了出來。成權率先說道：「黃哥，今天晚上你家不要買菜了，我買菜了，讓嫂子辛苦一下給做熟了，咱們倆家聚一下。」

黃震華連忙說道：「這怎麼好意思呢。」

成權說道：「我平常工作忙，小雙的事沒少麻煩你們，正好我藉此時機感謝感謝你們。」

黃震華說道：「別這麼說，小雙那孩子我也挺喜歡的。」

成權說道：「就這麼定了！我先走了，晚上再來。」說罷，又用手指颳了一下黃鵬飛的臉蛋，轉身出門去了。

黃震華轉頭看著屋裡正在踩著縫紉機的張娜英說道：「你怎麼想？」

張娜英說道：「既然人家都說了，就不做吧！不過也不能都讓人家破費，你去市場看看，買點冷盤什麼的。」

黃震華說道：「好吧，我這就去。」

張娜英又從縫紉機上的小抽屜了拿出錢來遞給黃嵐說道：「你們姐弟倆去換啤酒。」黃震華囑咐道：「要涼的。」

張娜英白了黃震華一眼說道：「你還是少喝點馬尿吧！有好處！」

黃震華嘿嘿笑道：「這……這不是來且（qiě，方言，來客人的意思）了嘛！」

黃鵬飛趁機說道：「媽，我能換瓶飲料不？」

張娜英看了看黃鵬飛，又看了一看同樣一臉期待的黃嵐說道：「去吧，不過要少喝，那都是色素，對身體有害。」

黃鵬飛說道：「那為什麼每次你喝的最多呢？」

張娜英繼續踩起縫紉機，邊踩說道：「我老了，不怕。」

黃鵬飛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黃嵐拉出屋子。姐弟倆提著一兜空酒瓶向小賣店走去。

……

飯桌邊，黃震華和成權已經就著冷盤和切好的燒雞開始喝啤酒了；廚房裡，張娜英和成奶奶在忙著切菜、炒菜；黃鵬飛則陪著成雙在炕上玩小汽車，黃嵐則負責幫忙端菜。

很快，菜就全做好了。成權的菜沒少買，擺了一桌子。成權招呼黃嵐姐弟：「別愣著了，快，上桌，吃飯。」

黃嵐和黃鵬飛答應一聲，帶著成雙到廚房去洗手，而後，三個孩子也坐在了飯桌邊。

見人齊了，成權舉起酒杯站起來說道：「黃哥、黃嫂，今天弟弟我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幹了。」說罷，一口喝乾了杯中的啤酒。

黃震華拉著成權坐下后說道：「麻煩啥啊，一點不麻煩。菜都是你買的，我們就負責做，你別嫌難吃就行。」

成權說道：「菜很好吃，我黃嫂的手藝沒得挑。」

黃震華說道：「她那是瞎糊弄。」

成權說道：「小雙這半年沒少在你們家吃飯，還說她黃姨比她奶奶做的飯好吃多了。小雙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張娜英笑笑說道：「不麻煩，小雙這孩子挺招人喜歡的。」

成權哈哈一笑說道：「我閨女就這點好，到哪兒都不哭不鬧，誰家的飯碗都敢端。」

黃震華說道：「兄弟你這話說的，小雙這孩子打心眼裡我們喜歡，她願意到我們家來吃飯就來吧，就是沒什麼好東西給她吃。」

成權說道：「看你說的，咱們小時候也沒什麼好吃的，趕上挨餓的時候，連榆樹皮都吃。」

黃鵬飛好奇的問道：「成叔，那東西咋吃啊？」

成權喝了口酒說道：「咋吃？先把樹皮扒下來，然後晒乾，用碾子碾碎，放點玉米面和糖精，烙成小餅吃，雖然甜絲絲的挺好吃也抗餓，但是……嗯……上廁所費勁，拉不下來啊。」

成雙問道：「爸爸，你們為什麼不吃大米飯呢？」

大人們都被成雙的話逗得哈哈大笑，成奶奶摸了摸成雙的小腦袋說道：「我的傻孩子，不是不吃，是真沒有啊，那時候不光咱們家，全國都挨餓。好不容易攢點大米，那是當糖吃的，不到過年過節都不捨得吃。」

黃震華說道：「就是啊，現在生活一天天變好了，你們的嘴也邊刁了，辣椒不吃，蔥不吃，洋柿子也不吃，我看，餓上幾天什麼都是香的。」

成權笑笑說道：「畢竟他們這撥兒孩子沒挨過餓，不知道餓肚子是什麼滋味，等他們再大大就好了。」

此刻，成雙已經吃飽了，她看了看鐘，又看了看擺在桌子上的黑白電視，拉了拉成奶奶的袖子，低聲說道：「奶奶，我想看動畫片。」

張娜英聽見了，說道：「那真不巧，阿姨家的電視壞了，看不了了。」這點，張娜英沒說謊，昨天晚上他們正看《鐵齒銅牙紀曉嵐》的時候，那台已經看了很多年的黑白電視，突然閃了幾下，而後就報廢了。

成雙聽見看不了電視，就眼巴巴的看著成奶奶，成奶奶對黃嵐和黃鵬飛說道：「你們姐倆帶著小雙去我家看電視吧，我們大人還要說會兒話。」

黃嵐和黃鵬飛看向張娜英，張娜英點點頭說道：「去吧，鼓動電的時候小心點。」黃嵐答應一聲，想去牽成雙的小手，可是成雙卻後退一步，握住了黃鵬飛的手，將半個身子藏在了黃鵬飛的身後，接著偷眼看著黃嵐。

成奶奶說道：「你怕什麼呢？這不是你小姐姐嗎？」成雙眨著大眼睛歪著頭看了黃嵐一會，伸出了另一隻小手，主動握住了黃嵐的手。黃嵐一笑，結過成奶奶遞過來的鑰匙，帶著兩個小孩離開了。

……

看到三個孩子離開后，成權問道：「黃哥，你那個店的效益如何？」

黃震華搖搖頭說道：「不好，現在勉強算是回本了，但是在幹下去，就得賠錢了。」

成權說道：「我這倒是有個活兒，雖然累了點，但是工資穩當，絕不拖欠。」

黃震華問道：「什麼活兒？」

成權說道：「溪城鋼鐵公司里朝卸車底的人，一天40，不過有時候要倒班。」

「卸什麼車的車底？」黃震華問道。

「運煤的火車，」成權說道，「用抓鬥抓是抓不幹凈車皮里的煤塊的，這時候就需要人工去卸剩餘的煤塊，活兒不多，一個班最多的時候一人卸兩個車皮，當然前提是班組滿員。你要是有心思，管他們的主任是我同學，我給你說說，保管要你。」

黃震華想了想說道：「好吧！我去。不過，你不是要下崗了嗎？你說話，你同學能聽嗎？」

成權說道：「我倆是死黨，他肯定聽！再說，我不是下崗，是辭職，老子不伺候他們了！芝麻大個官兒也值得勾心鬥角？」

黃震華說道：「可是你辭職了，小雙怎麼辦？以後上幼兒園什麼的，那可都要錢啊！」

成權說道：「所以，我打算下海，去廣州、深圳那邊找點事情干。」

張娜英勸道：「還是再想想吧，小雙這麼小，怕是離不開你啊。」

成權再次起身舉起酒杯說道：「這就是今天我請哥嫂吃飯的目的了，我媽年歲大了，精力不夠，還請兄嫂看在我老成的薄面上，多幫襯點，至於恩情，容我老成后報！」說罷，一口乾了杯里的酒。

黃震華和張娜英對視一眼，由黃震華說道：「老弟，你放心去，以後小雙就是我乾女兒，老成家的事就是我黃震華的事！」說罷，黃震華也一口喝乾了杯中的啤酒。

……

以上這些對話，是黃震華後來告訴黃鵬飛的，雖然黃震華沒有告訴黃鵬飛的具體細節，但是黃鵬飛根據自己的猜測，覺得他們當時的對話大體上是這樣的。

……

成權家的電視上正播放著《小虎還鄉》，黃嵐和黃鵬飛坐在炕沿上看的不是很專註，比起《小虎還鄉》，姐弟二人更喜歡看《超人》、《天地無用》或者《獅子王》、《封神榜傳奇》什麼的，但是眼下卻只能看這個。

成雙已經拖鞋上了炕，隨著開始播放片尾曲，成雙開始在炕上蹦蹦跳跳的跟著唱起來：「你眼裡的世界，穿過了群山遍野，夢想和現實期待重疊，很多的事卻還不了解……」成雙唱的很好聽，至少黃嵐和黃鵬飛都覺得成雙唱的比電視里的聲好聽。因此，兩個人用手打著拍子，成雙高興的唱著，眼神卻不知道看向了何處……

……

幾天後，黃震華去到了溪城鋼鐵公司當了一名卸車底的臨時工，而成權責去了南方。成權當時的想法是趁著還年輕，出去搏一搏，好讓自己的老媽和女兒過的好一點，可他並不知道的是，他這一走，很多人的命運就註定被改變了，不過，那是很多年後的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