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堂下何人狀告本官
張元抬起頭，斷斷續續的道：「老爺放心，公子還活著，只是……」
說到此時，他似乎是覺得這種私密之事有些難以啟齒，一個七尺男人，在此刻竟然是微紅了臉。
羞恥之心頓時大起。
他看了一眼屋內的霍雯。
後者正看著他。
「說。」
林泰大吼一聲，沙場老將的風範盡顯。
張元見狀，也只好小聲言語，盡量放低語速。
「公子是在青樓逍遙快活的時候遭遇的刺殺，等我們趕去的時候，那刺客已經走了，公子並無外傷，但公子那方面似乎出了點毛病，醫者說是應激反應，這輩子可能就廢了。」
那林泰面色頓時忍不住兇狠起來。
此刻，他只想用毛筆揮毫，以此來平復一下心情。
可剛走到桌案旁，手掌一抖，那一襲墨水轟然落地，墨水浸濕了地面。
砰
林泰猛地一拍桌子，那滔天怒氣終於是席捲而出，冷冷的看向張元，語氣陰沉：「給我全城搜捕刺客，哪怕不惜一切代價，我也要弄死那個傢伙。」
他膝下只有一兒一女，女兒林卿兒嫁給了趙穆，做了大奉朝的皇后。
他的兒子林楊，實屬花花公子。
但，這也算是他日後香火的延續了，只是這逆子這些年來，竟然未曾誕下一子。
如今又被醫者診斷有可能不舉，那他林家日後的基業又該何人繼承。
難不成他辛苦這般，最後都給別人做了嫁衣？
而霍雯的面色，頓時變得十分精彩。
不過她也知道此刻不是高興的時候，於是便強忍著高興，裝作出一副悲傷的模樣。
如果那林楊真的如的話，那麼只要她能夠成功誕下一子，那日後林家不就是她霍家了嗎？
就在這時，一灰衣老者從門外緩緩走了進來。
老者眼眶內陷，眼眸狹長，下頜處的山羊鬍幾乎快到了胸口，一陣微風襲來，便是有些飄飄然。
很瘦。
幾乎是形容枯槁。
便是籠罩著的那些灰衣都不足撐起，以至於有些空蕩蕩的。
「老爺，這件事情最好讓宮裡那裡知曉，然後請旨，這樣才名正言順。」管仲嘶啞道。
說到底，不過是走流程罷了。
畢竟那個傀儡皇帝啥用都沒有。
見著自己最為倚仗的心腹如此說，林泰沉默片刻，最後採納了。
此刻
上書房內。
皇帝趙穆坐於桌案前。
在其前方，一襲錦衣衛裝飾的趙七正恭敬跪在地上。
「扇了幾嘴巴，然後還給了他一刀，哈哈哈哈哈……」
聽著趙七的話，趙穆只覺得出了一口惡氣，心中頓感十分痛快。
「林泰啊林泰，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你做夢都不會想到，會是我做的吧。」
那種感覺，就像是成功偷到糖吃的小孩子。
不過他清楚，這不過是小小的懲戒罷了，日後，等他將皇權收攏，更為恐怖血腥的報復就會展開。
外戚當政、宦官掌權的這十幾年間，尤其是上兩代皇帝的昏庸，致使這個已然數百年的王朝行將就木了。
「你做的很好，朕很滿意。」
趙穆本想賞賜些什麼，但一想到偌大深宮，也唯有他所在之坤寧宮尚在掌握。
賞無可賞了，他只好揮手，示意趙七退下。
這時，有宮女稟告，說是林泰進宮了，要面見皇帝。
「見我？」
趙穆一下子有些摸不準脈了。
莫非被林泰知道了，特意前來興師問罪的？
要知道，即便此刻擁有最為先進兇殘的錦衣衛，也全權做不到與掌握偌大朝廷的林泰硬碰硬。
單單是邊關那幾十萬大軍，起了無非清君側的名義，就足以讓人頭疼。
王植這時倒是沉穩的很，看向趙穆道：「陛下無須擔心，趙七行事向來穩妥，應該不會出現紕漏。」
趙穆點了點頭。
有了堪稱外掛神器一般的王植安撫，趙穆一顆躁動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畢竟就在前不久，他還只是一個平凡的打工人，何曾見過這般大風大雨。
此刻稍有不慎，那都是粉身碎骨。
王植轉過身，面對上書房外，開口大聲道：「宣宰相……林泰覲見。」
話音還剛剛到「相」字，那林泰就大步走了進來，王植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將剩下的幾個字說完。
趙穆早已經起身，將其親自迎了進來。
「不知岳丈……」
說岳丈時，總有一種說孽障的感覺。
話還沒有說完，趙穆就被那幾個鮮紅巴掌印給驚到了。
好傢夥，趙七下手真狠。
怎麼說呢，莫名覺得痛快……
「陛下，要為老臣做主啊。」
林泰一把甩過趙穆的胳膊，頓時做出一副彷彿蒙受天大冤屈的模樣。
恨聲道：「老臣昨日遭到了刺殺，若非老臣幸運僥倖逃過，今日便見不到陛下了，陛下要給老臣做主啊。」
「額……」
趙穆心裡咯噔一下，「不知岳丈要朕如何為你做主？」
他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旋即便是盯著林泰看，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
此刻林泰的一門心思全都放在打擊刺客身上，沒有注意到皇帝陛下的異常。
聲音厚重幾分，連裝模作樣的拱手都沒有。
直接說道：「臣請旨關閉京師四門和各個交通要道，派北鎮撫司協助大理寺全城搜捕刺客。」
「如此興師動眾，恐怕會引起恐慌吧。」趙穆並沒有第一時間否定。
如此說話，也算是有迴旋的餘地。
林泰沉聲道：「那陛下認為，老臣之生死無足輕重了？」
「額……岳丈哪裡話，那便依了岳丈。」趙穆只好應下。
而後給吳全下了一道旨意，讓其派北鎮撫司協助林泰所掌管的大理寺一同搜捕刺客。
至於那吳全會不會聽從，那就與他無關了。
林泰聞言，霍然一揮衣袖，絲毫面子不給便是大步離去。
此刻，趙穆終於是放鬆下來。
靠在太師椅上。
「不得不說，到底是久浸官場，那股氣勢真了不得。」
今天林泰來找他告狀，莫名的有股「堂下何人狀告本官」的感覺。
「北鎮撫司和你的錦衣衛是何關係？」趙穆揉了揉疲倦的眉頭，問道。
明制，北鎮撫司就是錦衣衛所屬機構。
「陛下，北鎮撫司的錦衣衛是明面上的，歸吳全吳公公掌管，而趙七的錦衣衛，則是暗處的，除了我和陛下之外，無人知曉。」王植道。
「也就是說……這是一隻秘密武裝啊。」趙穆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