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學術研討不是信口開河

印明哲與段彩雲決定於4月23號赴日本參加在東京舉行的國際生物化學研討會。

23號前段彩雲辦妥了所有出國手續並預定好了機票，23號上午8:30他們坐上了從北京直飛日本成田機場的jl780航班。

上飛機後段彩雲問印明哲：「印導，你以前坐過飛機嗎？」

印明哲：「沒有，這第一次。」

段彩云：「那你靠窗口坐，好好欣賞一下高空雲海。」

飛機起飛了，印明哲目不轉睛地盯著地面，越來越渺小的山河田野像沙盤模型一樣從眼下掠過，一切漸漸從視野中消失。

印明哲欣賞著浩瀚高遠的碧空，近在咫尺的雲海，心情倍爽，再看看興緻勃勃的段彩云：「我們整天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把外面美好的世界都給遺忘了！」

欣怡不覺路途遙，不知不覺飛機已飛至日本成田機場。

印明哲和段彩雲拉著行李箱朝候機室出口走去，他問一個身邊匆匆趕路的小夥子：「出來候機室，哪裡有去東京大學的巴士？」

小夥子擺擺手，顯然他聽不懂中國話，原來他是個日本人。

一個能聽懂中國話的日本人告訴他們：「你們走錯通道了，這是日本人專用通道，外國人通道在那邊。」印明哲和段彩雲相視一笑：「我們成了外國人了。」

印明哲和段彩雲轉彎朝另一個出口走去，可能是由於緊張他們兩個人都熱得滿頭大汗，印明哲脫了西服外套只穿一件白襯衣。這時一名穿紅色t恤的女子正朝他們招手，在這4月天非蘭即白的候機室內顯得格外搶眼，印明哲一眼就認出那是七八年沒見的老同學尚海榮。印明哲也熱情地朝她招手，尚海榮跑過來張開雙臂想和印明哲擁抱，全然不管段彩雲就站在旁邊。印明哲用殘疾的左手扶住行李箱，伸出帶著手套的右手靠過去儀式了一下。

印明哲：「今天這麼熱，你特意穿件紅色t恤，是為了顯眼容易被我們看見，對嗎？」

尚海榮長發一甩：「才不是呢，我現在基本上只穿這種顏色，夏天穿紅色的t恤，冬天穿紅色的羽絨服。」

印明哲：「在國內冬天穿紅色羽絨服的女士常見，夏天穿紅色t恤的少有，你怎麼突然喜歡穿這種顏色？」

段彩雲接上一句：「成功人士，都喜歡標新立異。」

尚海榮：「不用標，在這裡我也是異類。我是自費留學，剛來時由於經濟拮据，吃的，穿的，用的各方面都比較寒酸。周圍的人看見我都指手畫腳地嘀咕，如果用我們中國人的話說就是：看那個窮炒吊子，她是中國人！以後我就穿一身中國紅，理直氣壯地告訴他們我是中國人，不用他們背後指指指點點。唉，這一招還真靈，從此再沒人在我背後瞎嘀咕」

尚海榮帶他們登上了去東京的新幹線，地鐵開動了，她問印明哲：「感覺怎麼樣？」

印明哲用四川話拉長聲音說：「就是覺得快呀！」，尚海榮和段彩雲都笑了，尚海榮說：「你學得像極了。」

4月25日國際生物化學研討會在日本東京大學如期舉行，由於參會的人比較多，大會秘書處規定，代表演講不超過10分鐘（包括宣讀論文和論文解析），提問、討論不超過一刻鐘。第一個演講的是來自日本東京大學的山田秀木教授，他演講的題目《生物體內模板式合成蛋白質的速度研究》，

（大會使用的工作語言是英語，為了便於中國讀者閱讀，這裡已經粗略地翻譯成了漢語）

山田教授是位細高精瘦的老頭，頭頂上屈指可數的幾根長發梳理的一絲不苟，兩隻深邃的眼睛閃爍著犀利的光芒，圓圓的腦袋長一雙招風耳朵，外表看起來酷似七十年代老電影《渡江偵察記》中的國民黨情報處長。他通過同位素標識—典量法技術證明在大白鼠體內合成蛋白質的速度是人工在實驗室內模板式合成特定蛋白質速度的1000萬倍。在論文解析時老先生深有感慨地說：「這就是上帝賦予生命的神奇力量，是我們人工合成永遠也不可能做到的！」可能由於山田教授是第一個發言，提問的人很少，只有一位韓國的代表問了一處他沒聽懂的問題。接下來要講演的就是中國河大的印明哲和段彩雲。

印明哲站上了講演台，他向在座的學者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叫印明哲，來自中國黃河大學，我講演的題目是《光學活性物質在生物體內合成模式推演》

大家知道通過人工合成方法，獲得光學活性化合物，即使使用有效的「不對稱合成法」產物的光學純度也很難超過70%，仍有約30%我們不需要的非光學活性物質；而在生物體內卻能合成單一的光學活性物質，即合成產物的光學純度可以達到100%，這是怎麼回事呢？

通過我們的研究證明，在生物體內合成單一的光學活性物質也是通過類似人工合成中使用的不對稱合成反應途徑完成的，也會產生不需要的非光學活性物質，只不過需要的光學活性物質被保留了下來，而不需要的非光學活性物質被快速分離出來分解為原料，重新進入不對稱合成過程，如此快速地反覆進行，所以最後在生物體內生成的是單一的光學活性物質。也就是說它是一個「合成——分離——分解——再合成——再分離——再分解」的快速循環過程。

根據以上原理我們設計出了一套往複循環的『不對稱合成反應』，利用這套『不對稱合成反應』我們合成了左旋的動物消化酶—m，經過180次循環反應，得到的產物其光學純度達到99%以上。

由此看來，在生物體內進行的生化反應之所以讓人感到神秘是因為我們還不理解其反應機理，相信隨著人們對生化反應的深入研究，其中的秘密會逐一被解開，再無神秘可言。」

印明哲話音剛落，山田教授站起來了，可能是由於激動，他的眉毛不住地跳動，連兩隻招風耳朵都在動：「難道你們做了這樣一個不對稱合成反應，就能證明生物內的光學活性物質，也是通過你們設計的不對稱合成反應合成出來的？更可笑的是竟然武斷地下結論：隨著人們對生化反應的深入研究，生命中的許多秘密會逐一被解開，再無神秘可言。」

印明哲一聽知道就是最後這句話戳了老先生的眉頭，使他激動不已，印明哲趕忙解釋說：「由於我們演講的內容都沒有公開發表過，彼此之間事先也沒有溝通，事先我們的論文就是這麼寫的，並不是故意針對您的結論來的。由於受發言時間的限制，我們只介紹了這項研究的前半部分，後半部分還有更多的證據足以證明我們的結論是可靠的。」

山田教授帶著質疑的口氣說：「更多的證據……足以證明……，如果這些證據就不可靠的話，羅列的再多也無法證明。」

印明哲一改前邊抱歉的口氣，「既然我們所列的證據再多你也不相信的話，那我們沒必要相互討論！」

山田秀木得寸進尺地說：「你們的情況我了解，你們的論文造假的還少啊，你們每年申請那麼多發明專利，有幾個能真正做得出來？」

印明哲趁機反問：「我想請教一下山田先生，我們一年申請多少件發明專利？多少件能做得出來？多少件做不出來？」

山田秀木自知失言，依然強辯：「雖然，雖然我沒有準確數據，但是——」，山田一急竟然冒出了一句漢語，而且是方言，帶有明顯的hn省口音。

旁邊一位了解他底細的中國代表：「其實他原本是中國人，七十年代借公務來到日本，就不回去了，以後就蛻變成了日本人。」

段彩雲在下面輕蔑地罵了一聲：「漢奸！」

印明哲毫不客氣地說：「既然你沒有準確數據，『但是』有什麼意義？這是學術研討會，不是信口開河的地方！」

山田教授岔開話題：「你講的這些都不足以完全證明你前邊的結論是可信的。」

印明哲：「我前邊講過，由於時間受限我們只介紹了工作的前半部分，既然這樣，如果允許的話，我向大會組委會申請再給我們10分鐘，讓我的合作夥伴把後半部分工作講完，補齊證據。」

大會組委會同意了印明哲的申請，由段彩雲介紹研究工作的後半部分。因此河大的研究課題成了本次科技研討大會上唯一一個演講時間超過20分鐘的特例。

段彩雲輕盈登場，一上場她那清爽的女學者形象便吸引了台下的目光。新剪的短髮柔和光亮，潔白的襯衣，筆挺的西褲，明眸動人，朱唇含笑，嫵媚中帶著睿智，靚麗而不失瀟洒。段彩雲上場鞠躬便迎來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我叫段彩雲是印明哲的合作夥伴，更確切地說是印老師的學生。

印老師介紹了研究工作的前半部分：根據我們的構想設計了模擬生物體內合成左旋的生物消化酶—m人工合成方案，得到了與生物體內合成該化合物非常接近的結果。

我來介紹研究工作的後半部分：根據以上假設我們設法控制在大白鼠體內合成該消化酶的過程。

1、在飼料中加入同位素標識的合成該化合物的原料成分。

2、通過同位素標識技術和熒光探針技術聯合，檢測大白鼠腸胃中同位素的消長及消化液內新合成的該消化酶的相對濃度變化。

通過36天的跟蹤檢測，獲得了大量與前面列舉的往複循環不對稱合成反應非常相似的數據。整個實驗過程和相應數據在我們的論文中都有詳細記錄，根據記錄保證同行們都能重複出我們所做的結果。

請問在座的同仁這能不能證明我們以上所做的結論？」

台下的學者們報以滿意的掌聲。

這場學術討論本可以圓滿結束了，但山田先生依然死要面子強掙理，又站起來說：「雖然你們設計的人工合成方案在實驗數據和變化規律上與大白鼠體內的生理合成反應基本一致，但我仍然覺得證據不足，這隻能說明二者的表觀數據吻合，不能證明二者是按同一反應機理進行的。」

段彩雲滑稽地一笑：「按山田教授要求，除非像科幻電影一樣，派一位納米機器人進入大白鼠的細胞，扛著錄像機詳細記錄分子發生反應的實際過程。請問山田先生現在誰能做得到？同時我還想問山田先生，你在論文最後說『這是上帝賦予生命的神奇力量，是人工合成永遠也無法做到的』你能列出這句結論的證據嗎？」

山田先生站起來迴避了段彩雲的質詢：「這是我和印明哲助教授之間的分歧，還是請他來和我討論吧。」

段彩云：「我是印先生的學生，也是應邀參會代表，你連我都沒說服，還有必要繼續辯論嗎。」

大會組委會負責人小野廣信先生微笑著發話：「我們討論的是證據，不是參會者的身份，至此，相信作為學術討論，代表們都很清楚了。請下一位代表準備講演。」

由於山田先生的發難拉長了他與印明哲、段彩雲的辯論時間，上午12位學者發表講演的既定目標沒有完成，兩位學者的講演拖到了下午。

25號下午的主要任務「快速瀏覽與自由交流」，即你對哪篇學術論文感興趣，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出來與作者面對面進行交流。

26號上午主要任務是對參會的86篇學術論文（登台講演的26篇）進行投票評獎：一等獎3名，二等獎6名，三等獎12名。

印明哲和段彩雲的學術論文《光學活性物質在生物體內合成模式推演》由於山田先生的發難因禍得福：延長了討論時間；提高了解答水平；深化了與會者對這篇論文的理解記憶。投票評獎時該論文以高居榜首的票數被評為一等獎。

26號下午大會組委會負責人小野廣信先生對本次學術大會進行了簡短的總結，許多參會學者接受了媒體記者的採訪。中國《科技前衛報》記者還對印明哲段彩雲進行了專訪。

印明哲和段彩雲決定27號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