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破防
「放開那朵嬌花，讓我來，呸，沖我來！」
店裡小二兼保安的老闆抄著木棍，哇呀呀地擠開人群，殺入屋內，結果就見一群大老爺們面面相覷，一個女的也沒有。
「誰喊的？」
他橫眉倒豎，揮舞著比人還高的木棍，瘦弱的身體搖搖晃晃。
最早進屋的房客指著姜雲道，「他。」
燭光熹微，老闆眯著眼湊上前去，弓著身子打量了一下姜雲，「瞎喊什麼，大晚上不讓人睡覺了是嗎？」
姜雲拱拱手，不好意思地賠了個禮。
方才一轉眼的功夫，方大正就翻窗跑了出去，攔都攔不住。
店老闆擺擺手，驅散房間里擁擠的人群，「回去，回去，明天老子還要開店，別鬧了啊。」
沒了熱鬧看，屋裡的人一鬨而散，還有面色不善的幾位留在屋裡，想來是起床氣有點大，店老闆走在最後，把所有人都推了出去。
要帶上門時，瞅見了地上的褥子。
隨後才發現在燭火照不見的窗邊，還站著位胸肌頗為貧瘠的少年。
他大為不解，出門時嘀咕了一句，「兩個大男人還分床睡？」
夏靈均身子一歪，差點摔出窗戶去。
.....
翌日。
姜雲頂著黑眼圈，睡眼惺忪地往臉上搓了把雪。
今日的太陽終於捨得從霧霾中走出，白玉京迎來了久違的晴天。
天高雲凈，清寒素雅。
冷徹骨髓的雪塊讓他立馬就清醒了過來，昨晚二人輪流守夜，誰都不敢睡太死，終於是平安地熬到了白天。
夏靈均從樓下帶上來一包熱饅頭，丟到木桌上，信手捏起一個，又不經意地再捏了捏，嘴裡嘟囔道，「才沒有那麼不明顯。」
姜雲瞭然，他也捏起一個大白饅頭，對著夏靈均顯擺，「你也喜歡這麼吃嗎？」.
隨後五指緊扣，呲地一聲，把饅頭捏成了緊實的小麵糰，放進嘴裡有滋有味地嚼了起來，「這麼小吃起來才甜。」
夏靈均窘迫地連聲稱是，抓起饅頭，心虛地咬下一口。
冬日濃烈但不刺人的陽光灑落在她那烏黑如瀑的秀髮上，星星點點，宛如夏夜裡蹁躚的螢火蟲，玲瓏的嘴唇在日光下透著粉色，看起來像是個鮮脆的水蜜桃，無論男女，都忍不住想嘗上一口。
就是身上的衣裳有些舊了，襯托不出少女明亮的底色。
用完早飯，太陽已完全地驅散了霧霾，街巷中的人逐漸多了起來，不時有小販的吆喝聲順著窗檯飄進來。
這座巨型的王都開始在來來往往的行人間蘇醒，夏靈均走到窗前，望著鱗次櫛比的房舍，眼眸含笑。
終於回到這座城市了啊，她心中感慨萬千，隨後轉過頭問道，「姜雲，每個進組織的人都要有代號，你的代號想好了嗎？」
姜雲思索片刻，認真地說道，「想好了，就叫小草。」
草，是一種植物，一種默默無聞，堅韌不拔的象徵。
姜雲希望他在組織里的生活，能與小草一樣，誰都特么的別注意到他。
......
在店老闆浮腫的睡眼中，二人出了客棧大門。
晴空如洗，銀妝素裹。
客棧位於白玉京的外城。
姜雲今日的目標，就是跟著夏靈均去接頭。
他揉揉發緊的面頰，翻開從客棧老闆處買來的輿圖，細細打量。
白玉京的布局其實跟前世的長安很像，分內、外二城，在外城生活的居民皆是些平頭百姓，靠著平日里給內城的人家提供勞力來度日。
在內外城之間，隔著一條深不見底的護城河，邁過護城河，便是高聳的城牆。
內城以城牆的東西南北四大城門為軸線，在縱橫兩條軸線的中心，是一尊琉璃寶塔，大申王室的宮殿群沿著寶塔擴散，眾星拱月般地環繞著這尊琉璃塔，朱紅的高牆首尾相接，成方形把宮殿群圍在裡頭，紅牆之外，道路和坊市位置以軸線為對稱，南北向大街十一條，東南向大街也是十一條，層次分明，各坊市就嵌在這些由主幹道切割出來的方塊中，六格為一坊，五坊設一巷。
不同坊市間售賣的東西也不盡相同，要去的安康坊，就在內城東南角，城牆根的底下，是行政機構集中辦公的地方，想來也對，諜子，就要直插敵人的心臟，有什麼地方能比安康坊更能集成行政功能。
二人穿過平坦的大橋，來到了那威嚴的內城門前。
他們來的還算巧，躲過了早市那波的進城高峰，現在城門口排隊的人不多，才排了十多隊，每隊約莫三十幾人。
在城門口排了半個時辰，他們終於被放了進來。
穿過高深的城門，姜雲的眼前豁然開朗，歷代王朝所沉澱下來的厚重感撲面而來，不管來幾次，內城給他帶來的震撼感都是同樣的多。
他漫步在人流如織的青石道上，街巷上來往的喜怒哀樂不斷沖刷他的內心，比起昨日，他更加真切的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存在。
既然上天給了他重活一次的機會，那麼他一定要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正感慨著，身前的夏靈均駐足在街邊，盯著前面三位嬉戲的少女。
少女們著各色裘襖，脖頸上圍著毛乎乎的精美獸皮圍巾，身姿蹁躚，亭亭玉立，在來往的行人中格外出眾。
他心頭一軟，其實夏靈均打扮起來不比她們更差，就是他倆囊中羞澀，買不起脂粉華服。
所以他也帶著批判富人的目光，跟著盯了半盞茶的功夫，直到三人起身去下一家店鋪。
他走上前去，安慰地拍了拍夏靈均的肩頭，道，「走吧，靈均。」
她回過頭，水汪汪的眼睛彎成月牙般的形狀，狡黠地笑道，「替我去看看中間那個帶白玉發簪的姑娘好看嗎？」
「行，我去。」
他一路小跑跟了上去，假裝與三位少女並肩而行，還沒看清，就聽見夏靈均黃鶯般的聲音脆喊道，「哎，姜雲！怎麼樣那個戴白玉發簪的姑娘好看嗎？」
那三個少女聞言大驚，臉色瞬間緋紅，齊齊護著前胸看向姜雲，只見他腳步不停，徑直走到路旁的積雪堆中，一個猛子把頭扎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