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要做女人不容易
翌rì,曹芷貓著腰,圈著腿從趙四屋中出來,門還沒帶攏,裡邊又傳來那男人的吆喝:上一把自摸兩筒糊幺雞,這把定要八萬開杠單釣紅中。
曹芷已是連說話的氣力都沒了,這一遭走了下來,只覺女人沒白做,一世沒白活,多rì累積的那些火氣被趙四上下翻飛橫衝直撞打消得一乾二淨,雖說這事就如吃飯一般,過了會還是餓,但趙四就像餓死鬼轉世,吃完抹嘴喝口水,又可再吃。
臉泛桃花,喜氣盈盈的就這麼滿足的走著,讓外頭侯著的孫班頭感覺沒了面子。
還只是從五更聽到現在,孫班頭都覺得自個沒白活。
裡邊那趙四大人已非人,說他是匹馬都是在譏諷他。
………………
趙四的rì常訓練改在離臨澧十餘里的青雲山,臨澧縣默默無聞,但青雲山卻極有名,關於此山的神怪軼聞,多不勝數。相傳數千年前本無此山,後有一狐狸jīng修鍊chéngrén之後四處禍害方圓百里的貌美后子,犯了眾怒,請來原相庵中的老神仙覺念師太,祭起了鎮庵至寶青雲玲瓏寶塔,一招就把那妖狐罩在塔下,后老師太唯恐這隻狐狸道行深厚會逃走繼續為害四方,就把那寶塔化作了一座山,青雲山就由此而來。
趙四嗤之以鼻,什麼鬼地方,降妖的都是師太,長這麼大第一次聽見師太降什麼妖,師太難道不是和尚的馬子么,按道理只會降服那些禿驢襠中的小禿驢!
上山所需的一切物資均由曹芷曹知縣拔划,曹芷如今對趙四已是死心塌地,幾rì的滋潤讓她容光煥發活力四shè,雖趙四此行擔著自個的前程,但臨行之前依然極為不舍,正是糯米拌蜂蜜光景,瞧著趙四就這麼漸行漸遠,心裡便絞痛陣陣。
俯卧撐,仰卧起坐,引體向上成了青雲山眾匪的必修科目,為了速成,趙四拿出了早些年看港片學到的手段,幾年錄像廳沒白混,才短短數rì,除了老黃,其餘幾個一口一聲『長官』,包括孫班頭手下那幾個公差也不能例外,立正,敬禮,跌摸滾爬半rì站起來就要答『不辛苦!』,慢了點的,鞭子就抽過去了。
趙四越來越有心得,這幾個男人就是賤人,客客氣氣的相待,毛病就出來了,又懶又饞,整rì里無事就湊一塊東家長西家短搬弄是非,要不就把荷包手帕等物拿出來相互攀比,雌xìng十足讓他反胃,開始時構思的熱血男兒,兄弟義氣之類的招數一概放棄不用,直接鞭子加點小恩小惠,執鞭的是老黃,老黃只尊趙四,其餘人等在他眼中畜生一般,鞭鞭無情。
趙四也不指望這幾個手下短期內就能以死效忠,把那一條條的xìng命交付給他,能令行禁止就已很不錯,至於要令行到什麼程度,則要一步步來了。
「老黃,就這幾個人,你以為我要他們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嗎,我這個趙大人只能嚇唬嚇唬像孫班頭這樣的公差,要想那幾個人聽命與你,就得和他們一起去做,凡事親力親為走在最前頭,要是我自個都不去,他們就更是有理由縮手縮腳,我以前在電影里就學到賞罰分明,無功之前,先別犯大錯,如今天我要是不去跳,便是錯了。」
老黃這次沒笑,梗著脖子,不理趙四。
「我的那些事兒,七七八八你都知曉得差不多了,我也就只對你一個人說,我有那麼容易死嗎,我死了都能來這見到你,再死一次無非也就在另個地方再見另一個老黃,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全天下就咱兩算是爺們,我還就不信了,咱是草,娘們是被草,這被草的反倒在草人的面前神氣活現,這還有天理嗎?」
說完就一拍老黃肩膀,大聲道:「走,讓那幾個見見什麼是爺們!」
今rì的訓練是過山頭,青雲山頂就像那寶塔的護沿一般,有著兩座山頭,兩山頭之間搭著條麻繩,繩上栓著個吊籃,本是用來送野果的,青雲山產蛇果,味甘多汁,算是臨澧一寶,就是採摘比較麻煩,上山的路在東邊的山頭,可蛇果卻大多生長在西邊的山頭,這人就得坐在吊籃之中,握著繩子慢慢的磨了過去,采完裝滿又得進籃子慢慢的劃了過來,兩山頭間距百丈,要是不小心掉了下去,就得粉身碎骨。
可趙四過山頭卻是不用那隻籃子。
曹芷使了人送信上來,臨澧城中的錢糧已所余無幾,再過幾天沒糧發放,就等著去鎮民變好了,臨澧現今災民已過萬,即便是去鎮,還不一定能鎮得下去,無論最後結果如何,她這個知縣橫豎都是個死。
百裡外的武水縣已是反了,亂民沖了縣衙,搶了鄉紳大戶,武水知縣被活活踩死,府兵綠營奉命去平亂,還被亂民殺了個落花流水,最後冀州巡撫馬群英大怒,派出自己親軍藩鎮兵五萬,一戰而定,殺得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時間緊迫,趙四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這帶人打劫可是技術活,要是手下關鍵時刻不聽話或是貪生怕死,被滅團也不是不可能,自上山來,吃的都是jīng糧,啃的都是上好的肉乾,臨澧的家底幾乎被帶來一半,要是拿不出成績,如何對得起曹芷的那一片殷切期望?趙四可不願在自己女人面前慫了,誇下的海口不兌現,有違自己理念。
「麻子!」
「到!」
「驢子!」
「到!」
「狗子,鴨子,蛋子,糰子……虎子!」
「到到到到到!!」
「孫班頭!」
「屬下在!」
趙四滿意一笑,這些人兒jīng氣神不錯,上來前就飽餐了一頓,看在好吃好喝的份上,看在老黃手中皮鞭的份上,這幾人平時訓練倒也刻苦,一個個身板都結實了不少,清一sè都穿了趙四定做的土匪制服,黑衣黑褲黑布鞋,腦門上還扎了條黑頭巾,平時用來擦汗,開工時用來蒙臉。
「今天訓練的內容就是過山頭,你們都清楚怎麼過山頭,不過今天這次與以往不同,那隻籃子是不能用了,怎麼過去?用手抓緊那繩子爬了過去!聽清楚了嗎?!」
一幫人聽完面面相覷,做聲不得,往那山下一看,只覺頭暈目眩,坐在吊籃里劃過去都捏著把汗心驚肉跳,這空手抓著繩子爬過去……,簡直就是九死一生。
「都聽清楚了嗎!?」
趙四再一次大喝,少頃,依舊無人應話。
「孫班頭,拿好你手裡的刀,要是誰磨蹭著不肯上,直接一刀兩斷踢下山去,老子這裡不養廢人,看見他們排的隊嗎?麻子是第一個,虎子是最後一個!」
孫班頭神情一肅,凜然遵命,大刀『呼啦』一聲出鞘,手一抖,刀身一顫,『嗡嗡』之聲不絕於耳。
趙四說完就『呸』的往手中吐口唾沫,往地上又抓了把灰土搓了搓,走上前一躍,雙手就牢牢的抓住了那胳膊般粗的麻繩,腰一用力,兩條腿也搭了上去,手腳齊用,就那麼一步步向前『走』了起來。
見趙四上去,老黃開口『嘎嘎』一叫,朝那幾個畏縮著的偽爺怒目一視,緊了緊褲腰帶后,也跳上繩去。
孫班頭握著大刀上前,對著麻子,下巴努了努,趙四是何許人?趙四可是大人,連曹知縣看見趙大人都得低眉順眼,如今可是連趙大人都親自上了,這幾個刁民xìng命哪能與趙大人相比?要是不上,一刀下去人頭落地。
麻子渾身篩糠,看了眼大刀,又看一眼越行越遠的趙四,最後看一眼山底,跳上去是九死一生,不上去便成了十死無生,想了想自個本就是死囚,能活到如今已是大賺特賺,多活下來的rì子反正是趙四給的,大不了如今再還給他。
想到此處,麻子膽氣一壯,學著趙四樣,『呸』的一口唾沫吐在手心,地上抓把灰土搓搓,心一橫牙一咬閉上眼就是一跳。
麻子之後便是驢子,連膽小如鼠的麻子都上去了,還有什麼好說的,何況趙大人那條命金貴,趙大人都帶了頭,再磨蹭著貪生怕死就說不過去,略一猶豫也跳了上去。
之後一切簡單起來,最後一個虎子跳上去后,孫班頭大刀入鞘,望著已變成一個小點的趙四,心中佩服——這后子,難怪曹大人對他千依百順,多少女人不如這個男人!
趙四隻管前行,手腳齊齊用力,眼只看手中麻繩,虧得這些rì子天天勤練不掇,百丈長的繩子,兩柱香工夫就爬到了頭,跳上東山頭是臉不變sè氣不喘,回頭一看,心中大喜。
賞,所有人都重重有賞!
當所有人上了東山頭,趙四微笑點頭,這幾個男人,好歹也算有個男人樣子了。
當然,在這裡,只能說好歹有個女人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