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先生號,出擊!

第1章:先生號,出擊!

4月5日星期二火曜日

「先生,先生!你又睡著了嗎?」

身邊的少女俯身擋住了毫無顧忌襲來的烈日,背對著陽光氣鼓鼓發問。

時間當值酒足飯飽后的正午,而陽光又猛烈,加上氣溫乾燥,是午睡的絕佳時間,所以這個時間點會犯困可謂是人之常情,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他斜躺在竹質躺椅上微閉雙眼,如此理所當然想著,懶懶開口教訓到。

「鈴,安靜點,先生我要準備午休了。」

「可是...我們在戰場上,正在和敵方交戰啊,先生你不來指揮的話,騎士團他們該怎麼辦啊?」

被稱做鈴的女孩話語中是掩藏不住的訝異,還隱約有了兩三分的怒意。

竹椅上的人對此卻全然不覺,或許說是就算知道少女話語中的情況,但也打算就此無視掉,當做無事發生徹底忽略,好不耽誤自己難得的午間休憩機會,他翻了個身,將後背朝向那個怒氣沖沖的少女,開始打起了呼嚕。

鈴終於忍不住拋下了手上一直撐著的長長掌扇,踮起腳尖搭著手掌極目張望前方。

小丘下煙塵滾滾,人影黑壓壓成一大片烏雲,騎士馬蹄踐踏大地聲,士兵衝鋒怒吼聲,武器金鐵交戈聲,誦唱咒語晦明聲都在空氣這口不分彼此的熔爐中混合攪拌,然後傳進人耳,經過二度篩選,精鍊加工鍛造后出爐。

鈴瞪大了眼睛,但也只能看見底下烏壓壓的人群像潮水般漲起又落下,她知道自己看不出什麼答案,只能將目光轉向了椅子上的那道躺倒的人影,站在原地忿忿埋怨。

「這麼吵,真虧先生你也能睡著,先生真是個懶屁股!」

「好啦好啦,該把扇子撿起來幫我擋住太陽啦,差不多要結束了。」

竹椅上的先生躺得正直,像條在甲板上慘遭曝晒的鹹魚,嘶啞開口,伸手想要擋住直直投射向自己臉龐的陽光,失去了蒲扇遮擋的日光已經變得肆無忌憚,氣焰無比囂張。

「要結束了嗎?」

鈴一改先前的嫌棄模樣,臉上笑意盛開,浮現淺淺的酒窩,聽話將地上蒲葵長扇拾起,抖了抖后重新展開,然後又好奇問。

「可是先生你明明沒睜開眼睛看一下前方的戰況,先生你到底是怎麼知道?」

「我聽見的,風是使者,會把最靈通的消息送進我耳中。」

從驕陽毒手下脫身,有了陰涼地方歇憩的先生恢復了懶懶散散,提不起幹勁的樣子,垂下手搭在竹椅一邊,稍做解釋,他再度艱難翻了個身,背朝向少女,冷冷道。

「已經結束了,來了。」

「緋則小姐,你來了!」

鈴驚喜開口。

從小丘下步行上來的是個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少女,扎著簡單利索的單馬尾,額頭上綁有白色緞帶,淺綠色長發自額頭中端處分開,隨意披落在雙肩。

她兩旁肩膀和手腕以及胸部都戴著褐白色的輕質鎧甲,身後肩鎧邊雙雙分佈著長長的黃色緞帶,迎風飄揚,淡黃色的半指手套掩蓋住了她手掌的大部分模樣。緊緻貼身的白色高頸古裝將軍長袍更是將她上半身包裹得嚴嚴實實,不透露分毫肌膚,衣袍邊還綉著精緻的金絲花紋。

少女腰間倒是根常見的褐綠色腰帶,銀質帶扣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閃爍,固定著上半身的袍子,腰間兩旁的蝴蝶結緞帶結實綁著托在身後的寬大袍子。

少女下半身則是繁雜的三層結構穿著。

首先佔據主要地位,

最容易注意到是直抵大腿中間,上端略有摺疊的白色長褲,翻卷開的褲領邊一樣綉著同上半身貼合的花紋。然後就是嵌入其內大腿同腰胯邊緊身的黃色褲子,它完美貼合了少女大腿曲線,勾勒出了動人模樣。最外邊便是腳下的白色靴子,其上也是同樣刻畫著金色紋路。

「先生已經睡著了嗎?」

緋則輕聲開口問撐著傘的鈴,手指指向竹質躺椅上那道慵懶的人影,似乎並不想過多打擾到他。

沒等鈴說話,竹椅上的先生先不耐煩開口了。

「睡著了,我已經睡著了!所以接下來你說的和我回答的都是夢話。」

「有勞先生了。」緋則聽見對方回答,臉上濃厚的敬意升起,虔誠鞠躬拜了拜,「此次戰鬥,全靠先生妙計,事先安排調度得當,不僅預料到了敵方的奇襲策略大膽正面推進,更是反將敵軍側翼埋伏的部隊一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安排我率領精銳將它們打了個措手不及,使得我軍不費吹灰之力全殲了敵方部隊。」

「哼,只是那群獸人完全沒有腦子而已,那麼明顯的埋伏部隊,隔著十萬八千里我都能聞到它們身上迎風散發出的體臭尿騷味,還想學別人在草叢裡蹲人陰一手,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竹椅上的先生不屑一顧的笑了笑,仍舊是以厭煩的態度問。

「所以呢,兩方的損失對比,報告和傷亡人數呢?」

「是。敵方五百零三名獸人先頭奇襲部隊已被全數殲滅,其內包括三百五十名基礎步兵獸人,八十名基礎弓手獸人,五十名基礎術士獸人,二十名基礎騎兵獸人,三名小隊首領遊騎兵獸人。遺憾的是,對我方唯一有價值的三名小隊首領遊騎兵獸人的坐騎,科羅獸未能成功捕獲,它們均在戰鬥中負傷過重,我軍隨行負責飼養和看護戰騎的醫護人員來不及搶救,它們便死在了戰場上。」

「哼,所以說這群綠皮膚的獸人簡直蠢到家無可救藥了,完全是蠢死的,奇襲就算了,結果還帶這麼多人來,尤其是派一堆傻大個來奇襲,生怕我們不能及時發現它們。至於科羅獸,死了就死了吧,那不過是大一點的蜥蜴而已,你的天馬可比它們貴重許多。」

背對著鈴和緋則的先生哂笑完獸人簡單的腦容量,在兩人看不見的地方蹙起眉毛,接著冷峻發問。

「還有呢,我方的傷亡呢?」

「初步統計,我軍僅陣亡二十五名長槍兵,十名弓弩手,五名騎兵,施法師部隊在特意看護的情況下還是有一人不慎被流箭所傷,不治身亡。軍中負或輕或重傷勢的人員共計有一百多名,目前還在努力救治中,結果等回城中統計完畢我會安排人員呈上過目。另,在戰場中折損馬匹十隻,因受驚走丟五隻,共計消耗十五匹。」

緋則嚴肅將本次戰鬥結果詳細彙報完畢,在原地立定等待下一步指示。

良久沉默過後。

竹椅上的人揮了揮手示意,輕聲開口。

「知道了,下去吧,我要午休了。」

「但是先生,這場戰已經打完了,我們可以回城中了欸。」

一直找不到機會的鈴終於插話進來。

緋則也點了點頭,頗為擔憂附和開口。

「嗯,戰鬥已經結束,剩下來便只有一些簡單的清理工作,獸人的屍身和軍中士兵的遺體我都會安排專門的人員負責,先生可以隨部隊回城中休息,不必在這荒郊野外之地遭風吹日晒,還請先生以身體為重。」

「那是你們的戰鬥已經結束,可是我的還沒有。」

竹椅上的先生終於坐起,側過了臉,讓人看清楚了全貌。

被稱做先生的原來是個清秀的少年,年齡約莫二十,臉上稚氣還未脫去,一襲白衣皎潔,腳下輕便的布鞋模樣甚是奇怪,露出毫無遮攔的腳趾和後跟,他毫不客氣下達了逐客令。

「鈴,你也先回去吧,接下來我想一個人靜靜。」

「誒,但是...」

「不用擔心,鈴你先和他們回去吧,我之後會馬上趕過來的。緋則,鈴她暫時就交由你來照顧了,把她帶下去吧。」

先生以不容拒絕的口吻吩咐。

緋則躬了躬身,只能鄭重點頭聽命,牽著鈴的小手和她往丘下走去。

小丘下綉著金邊的旌旗迎風獵獵飛揚,不久前還在廝殺著的戰場上濃濃硝煙還未完全散卻,遊盪的騎兵手中舉著點燃的火炬在枯黑的地面穿梭往來,一堆又一堆的人群像螞蟻一樣分批拉扯著碩大的獸人屍體,將它們就地團團堆開,堆成塔形狀,隨著四處奔跑著的騎兵將堆疊成篝火模樣的獸人屍身點燃,一股濃郁惡臭的腐爛味道便順著升起的黑煙向天空上方攀沿,於是不請自來的烏鴉和鷹群開始在上空盤旋。

竹椅旁邊的先生將鈴丟下的蒲扇撿起,用力插進了身旁結實的土層中,固定完畢后,他看了眼丘下。

丘下的大部隊已經開始有序撤離了,整裝完畢的騎兵負責在兩邊警惕護送,在最前頭速度較為緩慢的是架架馬車,裡面全是戰鬥中負傷的人員,受不得顛簸,居中牽著的馬匹背上背著糧草輜重,隨行的非戰鬥人員也在其中,斷後的便是握著兵器的步兵部隊,沒進到城中之前,他們還不能鬆開手上的武器。

至於施法師部隊則化整為零,穿插進了長蛇般的隊伍各處,從高處辨別他們的身份倒是輕而易舉,因為簡單觀察包圍在他們附近的成員數量就能分辨出來。

竹椅邊的先生鬆了口氣。

他轉回頭,費力將鋪開一人高的竹椅摺疊,再度摺疊,竹椅到了他手中變得細小了許多,成了板凳大小,又是兩三個硬生生的摺疊過後,他將變成一張薄紙的竹椅收進了口袋中。

「好,接下來該我工作了。」

他自言自語,閉目凝神,從懷中掏出墨筆在蒲扇上揮下了一筆。

丘下所有人都撤離開的戰場有了變化,滾滾濃煙開始從天空向地面內斂收束,而化做焦土的大地裂縫中散發出了黑霧,地下無形的霧氣同空中濃煙匯聚,不甘心的撕扯著逐漸縮成一個小圈,四周成堆熊熊燃燒著的獸人屍群不斷散發出凝實的灰氣加入壯實著那圈霧狀的東西。

他疾筆在蒲扇上又是濃墨重彩的一撇。

包圍圈再度收攏,其內的霧氣奔騰了起來,似乎在無聲咆哮,也終於顯露出了某樣東西的端倪,一隻赤紅的大角在灰霧中現身,隨即煙絲緩緩扭曲,那樣東西的真身也落入了眼中,是個沒有實體,獨眼模樣,額頭正中有著長角的怪物,它只凝聚出了通紅的身軀,腰肢往下還是團朦朦朧朧,看起來隨時都會消散的霧氣。

「鬼?原來不是亡靈在暗中搗亂啊,這傢伙該不會是迷路了吧,要是從東邊過來的話路途也太遙遠了一點,難不成是本地原生的幻想種,倒也怪不得會這麼弱。嘛,算了,是什麼都無所謂,不管是誰,吃了我五匹馬總要付出點代價,剛好撐扇的位置還少一個,就由你來負責了。」

先生哼著小調,打定主意,將筆一點。

霧氣在空中收縮成小團,變成了一顆拳頭大小的血紅珠子,伴隨清脆一聲砸落在地。

......

「先生,這麼一大早的我們要去哪裡啊?」

鈴捂嘴打著呵欠,睡眼惺忪,體態鬆散耷拉著腳步跟在身後。

還是清晨,朝陽並未撕裂雲層現身,天空上方偶爾有亮光閃過,三兩晨光透灑在地面,青色石塊泛著冷冷的光,沿街一字排開的幾家店鋪還沒做好開張準備,這個時間點大道上更是素少有行人往來,一切都很安靜,似乎遙遠地方有傳來幾聲犬吠,以及夾雜在風聲當中的幾道婦人輕微咳嗽聲。

「鈴,還沒睡夠的話回去吧,你不用跟著我了,我已經做好打算離開這裡。」

先生嗓音中透出幾分少見的關切和溫柔,回頭揉了揉個頭比他稍矮半分,緊緊跟在他背後的少女腦袋,沒有停下腳步,徑直朝進出的城門方向走去。

鈴擦拭眼角淚花的動作停頓住了,詫異在原地站直,花了幾秒鐘來理解消化剛剛他對自己說的話語是什麼意思,她知道自家先生沒有在開玩笑,說了要做什麼就一定會做什麼,眼見對方撇下她,已經走得越來越遠,她終於忍不住大聲喊:

「可是先生,你準備到哪裡去?」

「去更需要我的地方。」

先生沒有扭頭,直視前方,邁開的步伐堅定,淡淡回答。

鈴大呼小叫著追了上來,貼近他身邊,將好看眉毛擰成複雜的結,扯著對方衣袖氣呼呼埋怨開口。

「等等,先生,雖然還不知道你去哪裡,但我也要跟你一起去!還有,不事先跟領主大人和緋則小姐打聲招呼,就這麼不告而別的話,等他們知道后肯定會很生氣,說不定會通緝先生,派人把我們抓回來!」

「鈴,這次不是我們,而是只有我一個人。」

先生這次停下了腳步,饒有耐心地將鈴牢牢扯住他衣袖的手一點一點鬆開,語重心長解釋說道。

「我們要在這裡分開了,鈴你以後有自己的路要走,先生我也是一樣。我記得之前有不小心跟你透露過,讓你一定要守口如瓶的秘密,現在我再為你重申一遍,先生我是來自別的截然不同世界的人,那個世界很和平...好吧,其實也不怎麼和平,但至少沒有獸人、精靈和亡靈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身處的國度也沒有戰爭,我可以自豪的宣稱,那裡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所以,我要去找回家的路,再見了,鈴,不要再跟上來了,這是我以先生身份最後下達的命令!」

先生揮了揮手視作道別,身影拐過街角,消失不見。

留下鈴驚訝張開小嘴,一副欲言又止模樣,但直到最後還是沒有吐出半句話,孤零零一人在原地愣愣站了許久,最後喪氣垂下頭,臉上表情藏身進旁邊鱗次櫛比的建築物陰影中,讓人再也看不清。長久的寂靜過後,她似乎接受了命運如此安排,自暴自棄般朝著徹底相反方向,來時走過的街道飛奔而去,像只雨燕一頭扎入高低屋檐相接的建築叢中,不見蹤跡。

拐角處的先生揭下了消除身形和氣息的隱身符紙道具,見狀長鬆了口氣,他其實並未遠離,一直躲在暗中觀察,怕的就是鈴再度追上來,如今目睹對方想開,心裡背著的包袱終於抖開后,他放鬆了心態踢踏腳步,一邊哼著得意的小調往城外趕,一邊開始不自覺的回想先前經歷的一切。

應該是三個月前來到這個世界的吧?

還是身處在夢境當中,毫無異狀就不知不覺穿越過來了,當時好像是在做一場很久很久的夢,隱約記得夢的過程很開心,但結局似乎很讓人難受,奇怪的是,夢的具體內容他卻完全沒有絲毫頭緒,也已經想不起到底跟什麼東西有關了,唯一知道的是,被嘈雜聲音吵醒來后的他正躺在荒郊野外,屁股和手臂、身體以及後腦勺都被碎石塊硌得生疼!

不止如此,更糟糕的是,起來后他才發現,身處的地方是在兩軍交戰的中心,周圍嘶吼拼殺聲震天作響,喊得讓人腦袋暈沉,而就在不遠處,穿著簡單皮革制物的綠皮膚獸人還在和全副武裝、披著沉甸甸鐵質盔甲的人類士兵以最為原始直接的攻擊手段交戰爭鬥,你一棍來,我一矛去,打得好不熱鬧!

然後他就差點被一柄從天而降的長槍捅了個透心涼。

高高在上,騎著身軀兩側有聖潔白皙如天使背後張開的雙翼,套好韁繩的飛馬騎士在半空中瞄準了他筆直投下了長矛,但所幸他運氣夠好,旁邊還在交戰的倒霉獸人腳步一個踉蹌倒在了他面前,幫他擋下了那一矛,閃著寒光的鋼鐵長矛穿透胸口迸出的深綠血花澆灑到了臉上,也讓他徹底醒過神來,喊出了在這個世界里氣勢十足的第一句話。

「救命啊!殺人了,放火了!抓小偷啊!」

以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一喊,半空中的那位飛馬騎士顯然驚了,她能聽明白對方標準的大陸通用語,更是沒想到底下那個身形瘦削、臟不拉幾,滿身被黃土風塵裹挾,臉上只能看出一對黑漆漆古靈精怪的眸子,一身穿著更是極其古怪的『獸人』居然是個普通人,她原本還以為那會是獸人中的祭司或者主教之類的特別種,所以特此趕來想要迅速殲滅他。

但驚訝過後,也沒想太多,飛馬騎士俯衝而下拔出長矛,順帶著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提著他後背脖頸處的衣領遠離了戰場,將他丟到了山頭上的安全位置后又投身回去廝殺。

和緋則初次相遇的過程應該就是這樣沒錯了,所以直到現在,還是對此耿耿於懷的先生對待她的態度自然說不上來有多好,畢竟對方險些殺了他,雖然那是無心之舉,但想要毫無芥蒂和對方相處多少有些困難。

不過,一碼歸一碼,緋則差點殺了他是一回事,把他從戰場中救出來也是一回事。經歷過傳承了上下五千年的歷史和文化底蘊熏陶的先生自幼飽讀聖賢詩書,簡單介紹的話,就是接受完義務教育后又成功從大學畢業,所以他深刻明白孔師父所云,『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這幾句話的意思。

為了解決報德問題,他只能當仁不讓站出來,圍繞山頭環視了一圈戰場,通過多年在各大論壇上和人打口水戰以及真正紙上談兵的豐富閱歷,和在校期間更是浪費了許多業餘以及不那麼業餘的時間浸淫在策略遊戲方面上的經驗,他終於發現了交戰的雙方都只會靠蠻力一決勝負,用遊戲術語來表示的話,也就是只會F2A,不顧是否合適,將所有戰鬥單位一股腦堆上去決出勝負。

大喜過望,已經成竹在胸的他正準備下山去呼叫戰鬥指揮,表示如此只消這般那般,按我吩咐行事,只用一席話,管教那獸人大軍不戰自退,拱手而降的時候,就撞見了緋則臨走前安排照顧好他的鈴,然後被矮了個頭的嬌小少女毫不客氣指著鼻尖痛罵了一頓。

但也多虧鈴夾雜在痛罵中的介紹,讓他對這個新奇的世界有了初步基本的了解,也讓他明白底下戰場上的情況並非自己想象中那麼簡單。

底下正交戰著的是獸人和人類兩方。

獸人的勢力範圍在南邊成片連綿的森林,出於好鬥天性和族群擴張領土的需求,它們時不時會來侵犯人類管轄駐地內的城鎮。這個世界里獸人龐大的種族也和他原先所了解到的形形色色,設定已經毫不新奇,已經司空見慣的漫畫小說里所描述的一樣,簡單分有幾類,其中最基本的獸人模樣就是那些綠大個,在族群里它們是相當於工蟻一樣的單位,從砍木頭到掘礦和建築的苦工職位都由它們來負責。

而人類的駐地最為廣闊,從西邊高聳著的群山峻岭之下一直擴張到東邊臨海漁村,橫跨荒漠和山川,再從南邊廣袤的森林邊緣延伸至北端生靈罕見的雪原,縱越草原和凍土,都能找到有人類的足跡,但那些離群寡居的終究是小部分團體,這個世界上的絕大部分普通人類還是聚集在中央位置,在資源最為豐饒和氣候溫度最為適宜的位置安家立邦建國。

談到這裡之前,鈴也費了點時間科普了一下帶領人們浴血拚殺,在一眾原本是怪物肆虐橫行的土地上建立起初代王朝的四大君主各自立下的豐功偉績。

其他三個國家的情況暫且不提,鈴著重介紹了腳下的這片土地。

「南方之國,首都是廷基。南方也就是我們腳下的這片國度有著許許多多的稱號,背靠森林之國,花與草之國,騎士之國,但最被人們接受的還是鬱金香之國。會有這個名稱的原因一是路邊隨地可見的鬱金香,甚至還沒等你正式跨過邊界,踏足到國界,道路邊的鬱金香就已經發出提示,為你做好了提前迎接的準備;二是因為駐守在廷基,負責守衛王城,是勢力最大,也是最為古老、影響最為深遠,被稱為世間騎士團起源的鬱金香騎士團所配備的徽章和名字。

相傳鬱金香騎士團一開始只有七人,他們在這片充滿花香的土地上英勇奮戰,不退一步,不撓不屈地同森林中的獸人做著殊死搏鬥,經歷過漫長久遠的抗爭,就連一開始的那七名騎士也犧牲了幾位后,剩下來的鬱金香騎士團成員猛然回首,才發現追隨跟在他們身後,被他們吸引過來的無數人們已經在這片土地上定居了下來,於是他們決定從那些人當中挑選出合適的人員成為自己可以安心交付背後的同伴,就這樣,鬱金香騎士團壯大了許多,越發驍勇善戰,也一點一點逼近森林,拉扯出了現如今的領土範圍。

對了,方才應該有提到過我們國家的其他外號,騎士之國。聽名字和剛才的描述大概也多少能猜出來點吧,我們國家和其他三個國家不同的一點就是,所有王室都是鬱金香騎士團的成員,而且,管理方式與其說是君主執政,倒不如說是幾大騎士團分而治之,鬱金香騎士團就是君主騎士團,一般名義上的君主也就是鬱金香騎士團的團長,負責調停全國範圍各大領地內的騎士團爭端,而鬱金香騎士團團長的競選方式也是經由國家境內全體騎士團成員投票決出,跟血緣關係完全無關!

聽說緋則小姐好像就和鬱金香騎士團有關哦!」

將基本情況介紹完畢的鈴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了對方用言語構成的詭計當中,大剌剌將手一揮,指向山下交戰的雙方,賣力解釋起來,將家底透露了個遍。

「這裡是位於大陸東南角方向,處於鬱金香之國邊界線附近的一座無人問津的平和小城,諾里寧,人口不多,佔地面積也不大,除了哪裡都隨處可見的鬱金香,更沒其他什麼拿得出手、具有地方代表性的特產,再加上往南便是密林,往東走上半天距離就徑直抵達海邊,而趕去鄰近的大城市要坐上好幾天的馬車,想要到首都廷基更是少說有半個月的路程,所以氛圍可以說是相當適合養老。

總結下來的話,諾里寧雖然遠遠稱不上是地廣人稀,但情況多少也差不多,可以簡單概括為濃縮精鍊版本后的地廣人稀。

這群獸人就是三天前從南邊的密林里冒出來的,把附近稀稀疏疏的村落里靠打獵為生的獵人們嚇得不輕,慌忙向城中領主大人彙報,所以領主大人派出了城中維持治安的騎士團前來剿滅,但沒想到從密林中出來的獸人們數量聚集越來越多,領主大人從派出小股騎士團再到所有精銳並出,情況仍舊沒有好轉的跡象,這會已經準備親自去向附近的城市求援了。

哈,底下長著翅膀會飛的馬到底是什麼?

那是天馬,剛剛帶你上來的是緋則小姐你不會不認識吧?緋則小姐是兩年前一個人孤身來到諾里寧的,聽說當天拜訪過領主大人,還和當時城中公認最強的騎士切磋了一番武藝后就在城中住了下來,結果領主大人第二天就公開宣布了緋則小姐晉陞成副團長的職位,一開始,大家還有些不滿意,覺得應該採用公投的方式給騎士團中其他兢兢業業守衛城中的騎士平等資格競爭,但緋則小姐只做了一件事就讓所有人都認同了她身為副團長的實力。

我記得當時的緋則小姐帥極了,說的話語現在還擲地有聲!

她說,我給你們所有想競爭副團長身份的人一個機會,不管是誰,在這三天之內,以何種方式挑戰我,得意武器隨便你們選,劍、斧、刀、槍、匕首、弓箭、暗器還有光暗風水火土雷在內的七系法術以及貼身肉搏,拼上所有一切你們掌握的戰鬥方式,埋伏偷襲也好,布置陷阱也罷,就連只針對我個人的投毒行為也可以寬恕,只要能傷到我一點皮毛就算贏!

結果你也看見了,緋則小姐副團長的職位沒有被任何人奪走,騎士團和城中的大家也都對她心服口服,再也不敢質疑她的身份,城中的治安從那個時候起也順帶提升了好大一截,養成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淳樸民風。

我為什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廢話,我就是領主大人安排去貼身照顧緋則小姐的人,那三天可把我嚇得不輕,連喝口茶水都怕中毒身亡!

啊對對對,天馬,差點忘了。身為騎士,當然得要有騎的東西吧,能配得上緋則小姐除了龍之外就只有天之幻馬了,領主大人和我意見也是相同,於是就斥巨資到廷基牽回來一頭天馬配備給緋則小姐,有天馬在,緋則小姐的機動力提升了不少。不過,天馬雖然好用,但自身守備能力卻較為微弱,尤其害怕箭矢的破空之聲,一旦被敵方遠程的弓箭手盯上特意針對,很容易從天空墜落,造成傷亡。

你知道這是克制關係?什麼嘛,看來你不是行外人,也相當了解啊,這就是基本的剋制關係哦,還有其他,比如靈活好使的劍器克制粗重笨拙的斧頭,而勢大力沉的斧頭近身對上氣力不佔優勢的長槍又更具有破壞力,有著射程優勢、一寸長一寸強的長槍兵面對只徒具靈活的劍士結果也是不必多說,這些都是最簡單的剋制關係哦。

你說緋則小姐剛剛用槍現在又掏出了劍去砍殺,還順手撈了把斧頭劈砍了兩下,背後還背著副弓弩?

哼哼,她可是緋則小姐啊,不能以常人的目光去看待緋則小姐,要知道緋則小姐可是考取了所有武器和魔法的適格證書,就連七系法術她在天馬背上也能信手拈來!

為什麼會打不過?那是因為...因為緋則小姐只有一個人啊,你這個笨蛋!

叫指揮官嗎,我們這裡沒有這種東西,領主大人離開后,緋則小姐就是大家的指揮官,不過領主大人實際上也從來沒有指揮過,都是讓騎士團的大家聽從緋則小姐的安排行事。

所以才不會是那群野蠻獸人的對手?什麼,你要來代為指揮?!

騎士團的大家在戰場上的安排太不合理了,需要改變陣型,目前不需要騎兵部隊在正面對敵,普通馬匹在面對身材高大、體格魁梧壯碩的獸人時容易受到驚嚇,只會成為累贅,可以讓弓箭手負責掩護,然後交由機動力強的騎士側翼迂迴,直取後方的矮小獸人弓弩手,再用步兵方陣一長一短,分別配備長槍、短劍和圓盾,短劍和圓盾部隊利用武器靈活性牽扯住正面的獸人,著重防禦敵軍後方弓弩手的傷害,後面趕來的長槍兵則以手長優勢加以壓制那群只會用蠻力亂揮亂砍斧子的獸人,不讓它們有餘力去騷亂兩側的騎兵,等騎兵...慢著慢著,你說慢點,我快要記不下來了!」

......

先生貼上隱身符紙,無視兩旁守衛,大步邁出城門,將腦海中的記憶嚴格按照時間先後順序,把當時和鈴交談的內容在心裡複述了一遍。

在那場戰鬥不出意料的大獲全勝之後,鈴也就被緋則安排給來負責照顧他了,被鈴那小丫頭追問名號的時候,他怕暴露異邦人的身份,也順便扯了個『名諱豈是如此不便之物?爾等稱呼吾為教導你們的先生即可!』的借口搪塞過去。然後就是為了償還救命之恩,以及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存在衣食住行等諸多問題頗難解決,深思熟慮過後的他也就借坡下驢,應緋則之邀,一同來到了諾里寧,作為軍事顧問在城中行動,一待就是整整三個月。

而唐突竄頭的獸人從被他指揮擊退那次以後就開始一蹶不振,鬥爭形勢不復先前嚴峻,單憑緋則一人已經可以獨立率領部隊作戰,掃清在周圍小股遊盪騷擾的獸人,專職負責戰鬥指揮的先生在將總結出一些對付獸人的要點,例如『毛多弱火、體大弱門、重甲弱雷...』等等通用好使的法則交由緋則以後,便開始尋找起回到原來世界的方法,作為二十一世紀的有為知識青年,他毫不意外地選擇了以最為輕鬆的方式去獲取想要知道的一切。

樂得清閑的先生了解到穿越過後的這個大陸上,得到四個國家官方認可通用的話語和書面用語居然是正兒八經的中文,花費了大量閑暇時間泡在城中的大圖書館中,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用過早餐或者是午餐后,直奔圖書館,再到傍晚時分被出來找尋的鈴揪著回家吃晚飯,就這樣持續了一個月過後的先生後知後覺,他如此行為放到原來世界,妥妥是副『網癮少年』的扮相,遲早得挨上楊教授一頓電才能改過自新、認識自我、從頭做人,他幡然醒悟,當即表示,讀萬卷書,應行萬里路,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第二天轉頭就跟著緋則去折磨那些還沒吸取到足夠教訓,不時從森林裡冒頭的獸人出氣了。

當然,讓他態度發生轉變的真實原因還是因為他浪費了兩個月時間,在圖書館收集到的所有信息都是跟穿越無關的『無用』知識,他翻遍了圖書館,甚至對照著圖書館內收藏著的各地多版本翻譯文本學習,無師自通地簡單學會了一些古老語種,去翻找歷史典籍,都沒有找到任何跟『穿越』、『異世界』、『外鄉人』等字眼有關的記載文獻。

於是差點懷疑人生的先生在野蠻的獸人身上發泄完他那骯髒而又污穢的思想后,出了口惡氣,及時深刻地在頭腦中進行了反思,接著厚顏無恥地順理成章排除掉他自身絕對沒有出任何問題后,能想到的唯一解釋就是,這地方太落後了!

諾里寧這個近百年前才開闢出來的邊陲小城,根本比不上有所積攢的大城市文化底蘊深厚,跟身為鬱金香之國首都,歷史發源悠久的廷基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的水平,只要到廷基去,就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辦法!

拋開沒有任何的事實依據,一切都是他頭腦中擅自確定下來的美好幻想不談,先生是如此堅信著,所以早在今日之前,他就為獨自一人踏上的行程默默做著準備,也是拜之前兩個月風雨無阻地往圖書館里鑽所賜,在那段勤奮刻苦的時間裡,看歷史相關的枯燥書籍看到讀不下去悶得發慌,無聊到靠插畫來當做課外讀物消遣,翻閱了不少跟魔法相關的知識內容,更是在之後同獸人友好的交流過程中,經過緋則事無巨細的悉心傳授和教導,他掌握並精通了初等的七系魔法,成為了一名還沒得到魔法師協會正式授命的基本學徒,不過他手上會的魔法經過印證,用於單人自保的話,可以說是綽綽有餘了。

一切攔住他遠行的障礙時至今日都已被掃清,腳下的征途便是星辰大海!

先生走在朝東而去的大道上,花了些時間離開了城門有一段距離,不再顧及會有人認出他,放心掀開了用於遮掩面容的兜帽,滿臉意氣風發準備正式踏上旅途!

但在那之前,他稍稍轉頭,將視線投向了諾里寧的方向,遠離開的高聳城門在他模糊的視野中已經同其牆上迎風飄揚的旗幟連結在了一起,合成了一塊密不可分、細節方面無從考量,呈塔形狀的門,他微微欠身閉眼,同這個居住了三個月之久的城市做著無聲道別。

等他內心沉靜下來,再度睜眼,諾里寧城中散發出直抵天際的衝天火光開始在他瞳孔中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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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銘時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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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先生號,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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