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道路

「砰砰砰-」

「啊，是大衛啊---進來坐吧」麗貝卡有些消沉地打開了家門，看了我一眼，臉上掛滿了愁容。和第一次來時元氣滿滿的樣子天差地別。

「嗯？出什麼事了嗎？」我跟著她走進屋裡，在桌子邊坐下。以我對麗貝卡的了解，能讓她露出這副表情的，無疑是解決不了又必須去解決的事。

「可樂？」麗貝卡打開冰箱門，回過頭問我。

「啊，還是不必了，多謝。」

聽我這樣說，麗貝卡也沒有多說，給自己拿了一瓶啤酒，坐到了我對面。

「前幾天晚上那次...對老哥的打擊很大。噸噸噸------嗝~~~」麗貝卡一邊喝著，一邊跟我解釋道。「從義體醫生那裡回來以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直都沒有出來。」

「敲不開門嗎？」

麗貝卡沒有說話，搖了搖頭。

「我去看看-」我站起身來，「皮拉的房間是哪個？」

「那邊。」麗貝卡抬手一指。

「砰砰砰！皮拉！是我，大衛！」

「...」

「砰砰砰！皮拉！砰砰砰！皮拉！砰砰砰！皮拉！」

「......」

「我說，麗貝卡。」

「嗯？」

「我把你家門弄壞了你介意嗎？」

「介意。」

「但是能把你哥弄出來。」我用手指了指門。

「切...弄弄弄---」麗貝卡擺擺手，撇過頭去不看這邊。

「3，2，1.....」我後退幾步，用肩膀朝房門撞去---

「呲---」（電動門開啟的聲音）

「Woc！！！」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眼前的門直接打開，我來不及卸掉力道，直接朝屋內沖了進去。最後，在離眼前的置物架一點的位置，勉強站住了身子。

「皮拉，你陰我？...」我向屋內的人影看去。

「皮拉，你...」此時的皮拉癱坐在床邊，臉上一副頹然地神情，兩隻金色的義手耷拉著放在地上。以往張揚的莫西幹頭現在左右胡亂的倒在腦門上，取下了目鏡、我第一次見到的雙眼中被空洞填滿。身上夾克沾滿了灰塵，手臂上繃帶深處的微微血跡，都表明了他那晚回來后就沒有收拾過自己。

「你還好嗎？」我走到他面前的位置，盤腿坐在地上。

「麗貝卡很擔心你....我也是...」

「喲------這不是大衛嗎...」皮拉的聲音有些沙啞，「還沒來的及謝謝你...咳咳.....」

「麗貝卡，幫我拿點水進來！拜託了！」我向門外喊道。皮拉的樣子看起來這幾天都滴水未進。

麗貝卡端了一杯水進來遞給我，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哥，然後什麼都沒說，又退出了房間。

「來，慢點說。先喝口水的。」我靠近皮拉，準備把水餵給他。皮拉卻擺了擺手，從我手中接過了水杯。

「還沒到需要你喂的地步...」皮拉接過杯子后一口氣喝完，「渴死我了...」

「知道渴還不出去？你跟自家還見外嗎？」我笑罵道，

「所以呢，你出什麼情況了？別跟我說你嚇傻了？」

賽博朋克，哪一個不是過著在刀尖上跳舞的過活。只是一次生死之戰的話，不應該會把皮拉這樣的老江湖嚇到才對。

「說不定真是被嚇到了呢？」皮拉那張老臉上擠出一絲慘笑，

「別tm放屁。認真點。」

「不跟你開玩笑了......其實這兩天...我一直在反省自己.....」

「嗯？不是說不開玩笑了嗎？」皮拉？憨批一個，會反省自己。

「這句不是玩笑...」

「說起來，真得多謝你...」皮拉伸手用拳頭輕輕打了一下我的肩膀。

「那時那把槍（發射器），幾乎是頂到我的下巴上了，我現在感覺自己都還能聽到那個撞針的聲音。要不是你......估計大夥就能看到我的腦花煙火了...」

（嗯...看過....）「都是自己人，有啥好謝的，這麼見外？」我也用拳頭打了一下皮拉的肩膀。

「這點事也至於反省這麼多天不出門？」我問皮拉，

「不...我反省的其實是，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說話辦事這麼大大咧咧的...你看，夜之城每天晚上都在死人對吧？死人樂透大夥都玩過，可是當自己差點變成那裡面的一個數的時候？...」

「我腦子裡不斷回想那天的情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大了昏了頭，我都注意到那傢伙身上的義體不一般了，卻一點警惕都沒有......如果不是你當時注意到了，沒人能救得了我...」

「我一直想著，死亡是什麼感覺的...我甚至還想過在來生留下一個配方.....可是在街邊被賽博瘋子打死？估計連新聞都上不了...」

「你說，如果我真就這麼沒了.....麗貝卡會不會很傷心？」皮拉這樣問著，眼神向我投來。

「屮皮拉，你這問題問的就沒有良心。」我罵道，「麗貝卡平時什麼樣子大夥都知道。你看看你這副死樣子，她現在啥樣子？你自己尋死覓活的別帶上你妹。」

「再說了，那天你沒見到，麗貝卡是第一個衝上來救你的，曼恩攔都攔不住-」

「哈...哈哈....這樣嗎.....真好...」皮拉也笑出聲來，不過聲音中確實藏不住的虛弱。

「我說，兩天沒吃飯而已你虛成這樣？你準備什麼時候出去？」

「不瞞你說...」皮拉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本來我今天早上就想出去的...太tm餓了...」

「那你為什麼不出去？」

「因為我從床上掉下來，把腰閃了---」皮拉呲牙咧嘴地笑著說道，恢復了他往常那副賤人模樣。

「呼......」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所以這麼半天，你跟這逗我玩呢？」，我捏了捏拳頭，發出嘎嘣的響聲。

「沒沒沒！剛才那可都是真心話！！！別動手！！我是傷員！！！」

......

「大衛呀...」把皮拉扛出房間陪他吃了點東西以後，他對我說道，

「拜託你件事情。」

「什麼事？」

「你幫我跟曼恩曼恩請個假吧.....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除了需要做些什麼小玩意兒的工作，外勤任務我就不和大家一起了...」

「為什麼？你不是沒什麼大問題么？」我有些疑惑。

「就是剛剛跟你說的...給自己放個假，冷靜幾天，升個級什麼的...」接著他突然湊到我身邊，一把把我攬住，然後在我耳邊小聲說道：

「幫我照顧好我老妹兒的，拜託啦！我會報答你的」

「滾，你身上真臭！」我整理了一下一下被他弄亂的衣服，「這種事還用你說？」

......

「好了麗貝卡，不用這麼見外，還送什麼？」

「老哥的事，多謝你了...」

「說了不用客氣的，你哥就是把腰閃了，所以才沒出來...」

「嗯...」麗貝卡搖頭打斷了我的話，「不是的...他那都是在放屁...」

「謝謝你能聽他發牢騷....」

「小事小事，以後有需要搭把手的隨時聯繫我-」

「好的大衛，那你慢點-」麗貝卡向我揮揮手，終於又恢復了一些往日的神采。

「快回去吧，看好你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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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我明白了.....」從皮拉和麗貝卡家出來后，我給曼恩打了個電話，然後被他叫道了車庫基地。

「算了，隨他吧。」曼恩沒有過多糾結皮拉暫時離隊的事情。

隊友多一個少一個，在夜之城再正常不過了。

不如說，像皮拉這種非死亡「離隊」，是所有賽博朋克的另一個夢想也不為過。

「說起來，為什麼不見你換點什麼植入體？」曼恩打量了我一下，「還是只有一個斯安威斯坦可遠遠不夠啊-」

「沒有，也換了新的義眼，」我指了指自己的義眼，

「強化了一下視覺，內置了外部鏡頭干擾...」

「你知道我說不是這個，」曼恩把自己的左手舉起，「這種硬傢伙才是真的-」

「哈哈，我還是先把斯安威斯坦用熟練的。新植入體還得考慮和斯安威斯坦的適配問題，不急-」

「嘛....說的也對，你小子最近幾次表現都不錯，私下裡也練了？」

「我沒練，我天生就這麼牛逼。你信嘛？~」我跟曼恩開玩笑說道。

「嗯.......」曼恩突然眯著眼湊近，好像在仔細觀察我。

「不對勁...」

「嗯？」

「你小子今天很不對勁...」

「什麼？」

「你平時都在角落裡不說話，一副盤算著什麼的樣子---挺掃興的。」曼恩吐槽道，

「嘖...這叫什麼話，我一直都這樣子...」我對他的說法表示抗議，

「不，絕對不一樣了---」

「哦？」曼恩突然想到什麼一般，有些猥瑣地笑著靠了過來，「做了嗎？」

「你在鬼扯什麼---」我想到露西之前的警告，心中的警鐘咣咣敲了起來。

「說起來，曼恩你叫我過來還有別的事嗎？」我試圖岔開話題，

「你全寫臉上了~」

「我呸，沒什麼事我就走了---」說著，我就準備離開。

再不溜就要破功了。

「行了行了，真是掃興，不逗你了------」

「嘩啦。」（出水聲-）

緊接著，一旁被遮住的帘子突然被拉開，琦薇就赤稞地出現在我和曼恩面前。

我立馬挪了挪自己的屁股，站到起身走到曼恩的另一側，靠牆站著，視線看向地面。

「琦薇，有進展嗎-」

「完全沒有。」琦薇走到曼恩身邊的沙發坐下，「上次任務出了岔子以後，田中就加強了戒備。想查一查，一點切入點都沒有。」

「我不是說了，法拉第不給咱們消息，咱們啥也找不到。」

「是那次豪車的任務嗎？」我在一旁問道，

「嗯，沒錯。田中就是那輛車的主人。有問題嗎？」

「嗯，說起來------」我剛想解釋一下自己在學校的事情，琦薇就開口打斷了我。

「哦！~你和田中的兒子是同學啊---」

這麼快嗎？還是早就盯上我了？我眼睛微眯，瞥了一眼琦薇。

「如果田中勝男是他兒子的話。」

「哈？？？這小鬼和荒坂高層的公子上同一所學校？」曼恩驚訝地提高聲音。

「成績優異，卻自願從荒坂學院退學。」琦薇繼續介紹著我的「履歷」。

「這可真是讓人驚訝哦---那麼，為什麼我們的公子哥要跑出來當賽博朋克呢？」曼恩回過頭，饒有興緻的問我。

「第一，我不是什麼公子哥。第二，這件事露西早就知道，我沒有瞞著你們。還有，別再挖別人黑歷史了好不---」聽著琦薇把我過去的經歷說出來，我有些不耐煩。不只是單純的不滿這種行為，抑或是對自己「暴露」在敵人面前的緊張。

「沒辦法啊...我也找了田中的私人檔案，但都是沒什麼用的垃圾。」琦薇解釋道，

「比如有什麼？」曼恩問，

「他的觀看記錄里有黑超夢。」

「不錯啊，這不是可以利用的情報嗎？」

「他喜歡的帶子里，血腥暴力的比瑟琴的還多，還有賽博精神病的超夢。」

「切。道貌岸然的公司狗竟然也有這些惡趣味。」

「嗯......有不少都是一個叫JK的製作的。」琦薇繼續分享著自己得到的情報。

JK嗎...老實說，被人強行賽進超夢裡的感覺真的不太妙。

尤其是賽博精神病的帶子。

但是通過他引出田中確實是一個很不錯的主意。

但是老實說，自己真的不確定是不是應該繼續去淌這灘渾水。

如果自己沒被公司盯上，這次任務無疑會把自己好不容易帶偏的道路又拉回到之前的樣子。

曼恩會發瘋，多利歐會死，露西---

露西也會為了自己去冒險。

如果不去冒險接觸田中這個任務.....

但是如果此時田中已經盯上了自己......

「大衛....大衛！」

「啊？怎麼了？」我被曼恩的叫聲打斷了思維。

「你自己一個人在那愁眉苦臉地想什麼呢？」

「沒什麼---」

「切，走神了就直說。」

「嗯，查到了，這個叫JK的是一個比較有名氣的黑超夢編輯---」琦薇接著補充著新的情報。

「這個人我知道。」我接話道。

「哦？」曼恩和琦薇都是一愣，然後向我投來試探的眼光。

「JK，本名吉米黑咲，由於總能搞到並製作第一手的黑超夢而在這個愛好者群體中出名。他會幫有錢的客戶黑超夢提供黑超夢定製服務，比如去除疼痛感等。如果田中是他的客戶，需要定製的話，本人一定也會在場。我們可以通過他引出田中。而且涉及灰色交易，田中八成只會自己去。」

我一股腦的說完自己知道的情報以及自己的分析，「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分析。具體計劃還是曼恩你好好斟酌一下。」

為什麼說出來了呢。

在剛剛一瞬間，我想到了這樣一種可能。

假設公司已經盯上了我，如果這次避開了，那麼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自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在原本的道路上，做出小小的改變，就可以救下大家的話。

為什麼要冒險嘗試別的路呢。

新的道路一旦走錯，固然可能是坦途，

也可能把我，還有大家，引入更可怕的深淵。

「唔.........讓我想想...」聽完我的話，曼恩搓了搓自己的下巴，

「不過話說回來，」他看向琦薇，「這小子進步也太快了吧？果然，「真男人」就是不一樣啊！」他在那三個字上刻意加重了語氣。

「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