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風聲斧影

第4章 風聲斧影

盛唐時,金吾衛作為宮門內外日夜巡邏戍衛的精銳衛隊,身披金鎧,手執鋼矛,威武雄壯,金吾衛衙門威嚴肅立,每年都要修繕保護,以體現皇帝威嚴。

轉眼百年過去,此刻的金吾衛衙門已然牆面斑駁,磚瓦斜落,座獅也已經有些許破碎皸裂之處。

凄厲的寒風之中,兩側懸挂的流蘇隨之飄動,更顯凄涼。

仇士良攜中尉以上十餘人跟著韓岳,王璠走到了金吾衛衙門內。

金吾衛或許也只剩下名字上的高大,肅穆,而那衙門裡早已破敗老舊的陳設,見證了這場已經輸在歲月長河裡的耄耋帝國。

「韓將軍,看來要給金吾衛批一筆銀錢了,這大樑上的丹漆都脫殼了。」仇士良左右觀望著,似乎對這不常來的宮中一隅很是感興趣。

「多謝郡公,下臣卻是多次奏請三省,只是毫無回應。」韓岳立即回應道。

「呵呵呵,看來李相不是很重視啊,」仇士良側身望向王璠,「王帥素來與李相交好,可知李相為何不甚重視金吾衛?」

仇士良突然的問話叫王璠一時間不知如何拿捏,顫抖慌張更是顯露無疑。

「郡公,我等……我怎知李相知喜惡,還請郡公快行,以防甘露難存。」王璠不敢多言,只是催促著仇士良快步前往。

一個如此高大健碩的男子,好像被人奪舍一般蜷縮著,話都難以說清楚,仇士良只是平靜看著,他低垂的眼皮下,一雙細長的眼睛仔細打量這位局促的節度使。

他緩緩環視周圍,這一刻,他把身邊所有人都忘卻了,一個老謀深算幾十載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學會忘記一切干擾自己的事物。

他不由得往前走了兩步,所有人也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韓岳沒有多說什麼,他緩緩將手搭在佩劍劍柄之上。

不知是否是執戟郎疏忽了,也不知是否就是巧合,一陣狂風呼嘯而過,聲音婉轉蒼勁,尖嘯凌厲,仇士良猛地一回頭,他看向那未關的大門,他的眼神順著那呼嘯而入的風,屋子裡的暖流瞬間被秋風吹散,風似乎有形了一般。

緩慢地,漸漸地吹到他的身前,仇士良的視線一直跟著這嚎叫的風。

緩慢地,他的視線從后而往前,與風同動。

所有人都靜立原地,唯有風在前行,還有仇士良隨風而動的視線。

那陣風跟隨著洞開的內門吹入金吾衛內廳,仇士良蹙起眉毛,遠處他的視線越來越難企及。

但風也是他的眼睛。

紗簾被這終末的風緩緩吹起。

仇士良不由一怔,他清晰地看見那紗簾之後,鋒利尖銳的長刀,那反射陽光,厚重的明光鎧。

金吾衛大廳就如同四面無路的瓮,只待目標踏入其中。

似乎只是一瞬間,那佝僂的軀體立即迅猛起來,仇士良沒有多言,直直地看向王璠,「王帥意圖殺我?」

只一吼,王璠便難以站立,雙腿猛地跪下。

還不等韓岳反應過來,仇士良立即向著大門外狂奔而去。

十幾個宦官還不知發生了什麼,韓岳身邊的金吾衛執戟郎立即持戟而上,一瞬間,無數宦官血濺當場,那斑駁的大樑上染上新紅。

在一片喊啥聲中,韓岳立即持劍而上,追殺仇士良。

可仇士良這看似已經老邁的宦官卻似乎爆發了難以言說的力量一時間居然無法追上。

從內室一直跑出大門,只見得一身華貴鱗甲的主將率軍已經立於丹鳳門前。

韓岳的雙眸圓睜,他不敢相信面前的軍隊居然如此快速地整合備戰。

那是戍衛宮外的神策軍。

「神策軍中尉魚弘志,率軍護衛聖人與郡公。」魚弘志狡黠一笑,此刻身邊唯有十幾人的韓岳反而成為了瓮中之鱉。

「留韓將軍。」仇士良意味深長地拍了拍魚弘志的肩膀,聲音落下,手持陌刀的精銳神策軍一擁而上,然而戍衛朔方十餘年的韓岳也絕非等閑之輩,一經交戰,他迅速反手持刀,一刀攔腰斬斷為首的一名校尉,哪怕是神策軍所穿戴的重甲,在韓岳手中如此鋒利的橫刀之下也片如薄紙。

一時間金吾衛與神策軍交戰拼殺起來。

雖然只有十幾人,但他們圍作圓陣依然抵禦著神策軍的攻勢一時間居然難捨難分,難斷高下。

可數量的優勢是無法填平的,看似兩方暫時還能均衡,但只要金吾衛一方一人兩人倒下,天平將立馬傾斜。

韓岳很清楚,眾將也很清楚此一戰已經成了終結之末,他們再無可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身邊的兄弟們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刀口也已經卷刃,多年來訓練的精銳金吾衛死士再難睜開眼睛。

韓岳走到了終點。

王璠早已橫屍一旁,而此刻的韓岳身上已經有著數不清的刀口,他的雙腿再難支撐起來。

為大唐征戰十餘年,這位壯年勇將從未輸過,身上無數的傷口見證了忠誠,可現在的他已經再難立於強敵之前。

「天佑上國!」他一劍刺入石板之中,強行讓自己站立,勇武之相神策軍士兵具驚。

然而敵軍軍陣里一支冷箭襲來……

他沉重地跪倒在地……

此刻的含元殿上,所有大臣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只聽到外面有些許嘈雜的動靜,大明宮中雖有時會有喧鬧聲可這般凄厲的嘈雜確實從未有過。

李訓看了眼聖人,似乎他們已經得知韓岳動手的消息,沒有多說什麼,李訓立馬從腰間拔出藏好的佩刀,一刀刺死了還未反應過來的左右宦官。

大殿立柱后,突然竄出十餘名金吾衛對著聖人身邊的宦官便是無情砍殺。

大臣們頓時亂做一團,-誰也不敢相信一次平常的朝會居然會出現如此場景,大殿內鮮血噴濺,那些臉上衣服上粘上血跡的朝臣大呼著跪地抱頭,這威嚴的大殿立馬變成了殘酷的修羅場。

少有幾名冷靜的大臣,找到機會立即跑出了含元殿。

「聖人,此刻韓岳與王璠應該已舉大事,還望聖人與臣堅守於含元殿內,若撤回內宮,宦官餘孽必然會軟禁聖人!」李訓臉上已經滿是血跡,他持劍四顧不敢懈怠。

「李相,朕與諸君舉事,就是為了奪回君權,此刻正是最後一步必與諸君共進退。」皇帝言辭堅定,他拔出佩劍走下龍椅,那一刻的眼神中充滿了力量。

此刻的丹鳳門前,所有的百姓,攤販都已經四散而逃。

韓岳跪倒在地他的腰腹上硬生生地插著三把長劍,金吾衛已經全部倒在四周,他大口喘著粗氣,可此刻的他已經無法呼吸。

仇士良面無表情。

他稍稍等待了一會,直到韓岳沒有了氣息。

「太和不和,長安難安……」

兩側神策軍巍然肅立,魚弘志等待著仇士良的命令。

「劉副使,長安今日不太平,神策軍當護駕保境,誅滅奸黨。」

「遵校尉將軍命!」

神策軍副使劉泰倫立即率領千餘神策軍向著大明宮四處衝去。

「弘志,你與我直接上殿,面見聖人。」仇士良的眼睛里多了些許哀怨,不由得顫抖起來。

「唯!」魚弘志立即招呼身邊幾十名神策軍跟上仇士良。

直奔含元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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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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