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 你不用解釋。
偌大的餐廳氣流冰封,室內明明溫暖如春,卻彷彿門窗都沒關好似的,白雪挾著刺骨的冷風圍剿全場。
單荷自從嫁到了羅家便再也沒工作過,而羅舒杭暫時也挑不起家族產業的重擔,小兩口一直靠著公婆給的零花過日子。
大家族這種情況不在少數,畢竟只要孩子不盲目創業,單靠祖產就能吃喝不愁。
但很少有人會將這事提到明面上來。
左青瀾這極盡嘲諷的話一出,單荷和羅舒杭的臉色都紅了。
然而倆人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跟對面的男人嗆聲,他們靠家裡企業生活,而家裡企業的存亡,只需要對面男人的一句話。
見場面肅重,單桃笑:「開飯吧,孩子們都餓了。」
小孩單獨開了一桌,由家裡傭人照管。
周四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單桃放心不下,頻頻回頭叮囑幾句。
「沒關係,」左青瀾捏捏她指尖,「隨他去。」
單桃蹙起秀眉:「最近突然挑食,不喜歡吃的全藏口袋裡,不看仔細點...」
「桃桃,」左青瀾唇角勾了下,無奈,「有阿姨看著,你自己吃。」
想了想,他補了句:「我會幫他檢查口袋,嗯?」
「......」單桃抿唇,喉嚨里嗯了聲,把手抽出來,傾身去拿湯勺。
中間的杏仁燕窩羹做的極好,她幫自己裝了一碗,拿小勺子一口一口喝著。
左青瀾不愛甜食,見她吃得香,罕見開口:「好喝嗎?」
「嗯?」單桃抬頭,「好喝,加了點燕麥奶,是我家廚子的絕活。」
她自然粉的唇瓣浸潤一層水光,左青瀾黑沉的視線定了幾秒,旋即說:「我嘗嘗。」
「......」單桃頓了頓,她沒多說什麼,拿起旁邊沒用過的小碗,想幫他重新裝一碗。
「不用麻煩,」左青瀾按住她手,捏住她的湯勺,兀自舀了一勺,「用你的就行。」
單桃:「......」
嘗過一口后,左青瀾將青瓷勺子放回她手上:「叫家裡阿姨過來學一學。」
單桃不置可否,淺笑應對。
只是那碗剩下的湯羹她沒再碰過。
席間觥籌交錯,單桃一如既往的在眾人面前扮演著一位好夫人、好女兒,她大方得體的照顧著所有人。
一頓飯結束,男人們還在喝酒聊天,幾個孩子已經在阿姨的帶領下跑出去玩雪,笑鬧聲時不時傳進餐廳內。
不知哪一刻,院中忽地響起小孩子的哭鬧聲。
是單荷的兒子果果摔到雪地里了。
果果是羅家唯一的男孫,家中長輩溺愛的不行,性子養得略微嬌氣。
單荷慌張的把他抱進來,處理乾淨身上的雪之後,忍不住責罵看管他的傭人。
「一個小孩你都看不住!」
初一作為孩子中年紀最大的,她頗有姐姐的模樣:「小姨,你別罵阿姨,是弟弟不聽話,還推了阿姨一把,結果自己沒站穩才摔進去的。」
周四也被阿姨帶了進來,他身上白雪更多,像是整個人埋進雪窩裡過。
「姐姐我還要玩,」周四鬧騰,「你幹嘛把我拉起來。」
初一罵他:「感冒了怎麼辦?」
單荷眉心一動:「初一啊,怎麼只把周四拉起來,不管果果小弟弟了呢?」
「......」初一明顯愣了。
單桃剛從廚房出來,恰好聽見這話,她快步過去,將初一摟進懷裡:「怎麼了?」
初一眼圈紅了,委屈:「我沒有不管果果,我見他身邊有阿姨跟著,才只管周四的。」
「那周四身邊也有阿姨啊,」單荷狀似溫和,「果果年紀比你們都小,你們作為姐姐和哥哥,應當看顧一下對不對?」
她嘆氣:「到底親疏有別。」
單桃臉色立刻變了,她首次沒讓孩子迴避,不冷不熱反問:「我們家沒有這種教育方式,也從不要求姐姐就應該照顧弟弟,她憑什麼應該,就因為她早生兩年?」
這邊的動靜不小,已經引起餐廳人的注意。
左青瀾放下酒杯,波瀾不驚道:「爸,我們家確實沒有這種教育方式,桃桃她打小被要求讓著單荷妹妹,長大了,總不能我的孩子還要讓著單荷妹妹的孩子吧?」
「沒有的事,」單智海連聲解釋,「小孩子誰錯罰誰,不存在大的讓著小的。」
親戚們打圓場:「是啊是啊,得講道理。」
有人好奇,閑聊:「青瀾啊,初一、周四跟小二家的兩個龍鳳胎一起玩時,吵不吵架的?」
「當然,」左青瀾鼻息溢出絲淺笑,「蠻姐兒鬧騰,跟周四一起會打起來。」
親戚瞠目:「那怎麼處理,蠻姐兒是小二的心頭肉吧。」
「自家孩子,都是他的心頭肉,我弟弟懶得管,由著他們打,」左青瀾淡聲,「每次都是弟妹主持公道,誰錯罰誰,從不因年紀大小偏袒。」
眾人咂舌。
單智海尷尬的笑:「就是,自己家孩子打一架怎麼了,就荷荷大驚小怪。」
「爸,您這話說錯了,」左青瀾懶懶糾正,「我姑娘和兒子可沒打果果,是他自己跌倒,單荷妹妹倒來責罵我姑娘了。」
單智海倏地閉嘴。
「大家怕是不知道,」左青瀾唇角淺勾,「我女兒向來乖巧懂事,周四和瞻哥兒、蠻姐兒三個孩子都把她當女神的,單荷妹妹在您這兒罵她就罷了,以後幾個家族聚會,可別罵順了嘴,蠻姐兒護姐姐,她被小二養得厲害了些,會當場讓單荷妹妹下不來台的。」
「......」
單智海輕咳了咳,命令道:「舒杭,去管管單荷。」
羅舒杭訕訕,連忙起身離了座位。
「天不早了,」左青瀾起身,「孩子們該睡了,爸,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也到了散場的時候,眾人紛紛起身。
院中積雪漸厚,管家已經帶著傭人清出了道路。
單桃將大衣穿上,仰頭望著半空中飛揚的雪花。
她白皙的鵝蛋臉沒有任何錶情,眼神也平靜無波,草地上被雪半遮住的地燈橘光昏暗,折射出的光落了幾點在她眼睫,整張臉半明半暗。
大雪紛飛的夜,她彷彿成為水晶球中那個隨著音樂旋轉跳舞的小人,在自己的世界自得其樂,享受其中的孤單寂寥。
左青瀾薄唇抿直,無聲無息望了她幾秒。
沉默短瞬,他邁著長腿走到車前,將被隨手扔進後座的披風拎了出來,隨後又回到院中。
倆孩子已經被司機提前帶走。
單桃回眸望他:「走了?」
「嗯,」左青瀾垂睫,不聲不響將狐狸毛的大氅披風抖開,旋即披到她肩,「多穿點。」
單桃唇角輕抬:「謝謝。」
「......」左青瀾凝她一秒,又將視線落到披風衣擺的紅梅竹葉上,「不喜歡?」
單桃:「不會。」
左青瀾:「那怎麼不/穿?」
「......」單桃頓了頓,溫聲應他,「弄髒就不好了。」
左青瀾肅了聲:「只是件衣服。」
他素來平靜的表情隱隱有些失控:「我記得你的保險柜里存了一件岳母送你的小披風,你很喜歡...」
「都是過去的事了,」單桃笑,她眸色清澈,「那是我媽媽幫我做的最後一件,難免珍惜了些。」
左青瀾長眸深邃,壓著不明的情緒。
兩人互看幾秒,左青瀾率先收回視線,他嗓聲略微緊繃:「上車。」
司機等在車旁,見他們來了,連忙將後排的門打開。
加長款的車子寬敞,單桃倚著車門而坐,她不聲不響,沒有說話的興緻,歪著腦袋看向窗外的落雪。
車子壓開一路泥濘,濺起陣陣雪水。
沉寂須臾,左青瀾低低開了口:「現在跨境業務正處在風口上,很快這行業就會飽和,若不抓住機會站穩腳跟,未來再想躋身,付出的成本會無法估算...」
他是在解釋今天會議上為什麼會支持林圓的提議。
「我知道,」單桃很平靜,「你不用解釋,而且我們說好的,私下不談公事。」
左青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