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傲天梳頭
黎未寒盯著時驚塵的臉,恨不能把這張俏致的臉盯個洞出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黎未寒的目光,時驚塵的眼皮動了動,下一刻,一雙清澈眼眸便上了黎未寒那雙帶著疑惑的瞳子。
「師尊。」時驚塵的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驚喜。
黎未寒睡了七日了,若不是尚有鼻息,他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死了。
「封印呢。」黎未寒按著他的肩膀問了一句
「什麼封印?」
「你眉心的東西,怎麼沒了。」黎未寒的指腹落在驚塵的眉心,只一瞬便又匆匆收回。
這樣的動作在時驚塵眼中像極了厭惡,黎未寒很討厭和他有身體接觸么,是討厭他一個人,還是討厭所有人。
「我眉心的東西是封印嗎?」時驚塵明知故問。
他記得自己這封印還是鹿林奪寶那次消失的,也是那之後,他的爐鼎體質被公之於眾,折梅怕夜長夢多有旁人覬覦,才強迫他。
「你別問這個,只告訴我你這幾天去過何處?」
黎未寒心下有些著急,沒了這個封印,這十幾歲的少年在旁人面前便是行走的泉眼。得到時驚塵便如同得到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力,誰都會眼饞的。到時候,整個天韻山莊都會被卷進這場爭奪中。
時驚塵看黎未寒如此在意,只低聲道:「在師尊房裡。」
「在我房裡?」黎未寒聽見這話,頭腦風暴了一下。
完了,他不會對這小兔崽子做了點兒什麼吧。看著也不像,依龍傲天這剛烈性子,要是對這人下手,這會他早該去黃泉報道了。
時驚塵坐在榻上,就那麼看著剛從榻上起來只穿著中衣的黎未寒。
他不明白為何黎未寒對他眉心的封印反應如此大,上一世這東西伴隨他長大,到鹿林后被靈泉水一泡就沒了,不是什麼難解的東西。
「師尊身上還好嗎?」時驚塵問了一句,他的目光落在黎未寒的胸口上,若不是黎未寒醒著,他此刻只想扒開看看裡頭到底怎麼樣了。
「好的很。」有時驚塵這麼個泉眼在屋裡守著,黎未寒覺得自己就是死了也得被拉回來。
「我去幫師尊倒杯茶。」時驚塵正要起身,再次被黎未寒按了回去。
「不可。」
「不可什麼?」
「不可隨意走動。」黎未寒警告他。
「為何?」
為何?這會兒的時驚塵就是個移動爐鼎,但凡踏出這個屋,不知要招惹多少邪祟和心術不正的人。這人居然還問為什麼,龍傲天怎麼會是這種傻白甜的性子。
「待會兒再出去。」黎未寒俯身,抬手在是時驚塵眉輕輕一點,一朵梅花從指尖綻放,很快在時驚塵額見消失不見,進入時驚塵的體內。
時驚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黎未寒,待到眉心覺出一點涼意,才反應過來黎未寒這是在他身上種下了梅花印。這東西可以遮蔽一個人身上的靈力,讓修為高深的修士也看起來如同普通人一般。
黎未寒這是要遮掩他的鋒芒,怕他被旁人所害嗎。
他竟然如此貼心。
「多謝師尊。」時驚塵怔怔道了一句,一雙眸明滅著複雜的情緒。
他恨折梅仙尊到入骨的程度,但卻無法去恨今世的黎未寒。
當黎未寒對他說出「我來護你」,並將他擋在身後的那一刻,時驚塵心下的震撼程度非同一般。
恍惚間,他多麼希望自己一開始遇到的就是現在的黎未寒。這個疾言厲色,卻在危險時刻把徒弟護在身後的黎未寒。
黎未寒看著面前的小東西,驀地冷笑一聲:「你不必謝我,往後能多聽我的話便是。若實在勉強就另尋高明,換個師尊,我不強留你。」
依他看這小兔崽子倒是很聽白翎的話,不若今後,就讓白翎教養他,反正白翎也是天韻山莊的人,總不至於與他為敵。
時驚塵見黎未寒拂袖要走,忙從榻上起來,一把扯住了黎未寒的袖子:「徒兒錯了,還請師尊莫要放棄徒兒。驚塵既拜入師尊門下,生是師尊的人,死是師尊的鬼。」
時驚塵看得出來黎未寒是真的生氣了,若不是他,事情原本不會如此麻煩。
黎未寒被這話肉麻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小東西倒是嘴甜,就是用這張嘴把沐雪騙走的吧,他可不是十四五的小姑娘,不上這個當。
「少甜惑我,滾吧,回你的房間。」黎未寒罵了一句,時驚塵聽見這話才撒開了手。
楚然說黎未寒鮮少願意浪費口舌,此刻罵這麼一句,便證明還是沒有狠下心要趕他走的。
時驚塵安心往屋外「滾」,剛走到一半,忽又折返回來。
黎未寒看見屏風后探出半個腦袋,問道:「又有何事?」
時驚塵的眼珠子動了動,對他道:「師姐今日去後山採藥了,不在凝雪堂。」
「我知道了。」
黎未寒正要換衣服,發現這小兔崽子還在看著自己,問他道:「愣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滾?」
時驚塵聞言,從屏風後走出來,對他道:「我幫師尊束髮吧。」
「你,你會嗎?」這小兔崽子看著毛毛躁躁的,不像是做細活兒的人,原著的折梅喜歡他才讓他近身,他可不缺這個小廢物。
「會,日日瞧著師姐梳頭,不會也會了。」時驚塵看著黎未寒那頭墨染似的頭髮,心道他上輩子梳了這這頭髮少說也有三五年,當然會梳頭。
黎未寒聽見這句,也再開口,直接坐在了銅鏡前。
他這人討厭什麼東西,臉上的抗拒是藏不住的,張口便是拒絕,如此不言語,便是默許了。
時驚塵見黎未寒坐下,走過去拿起桌上的梳子,去梳黎未寒的頭髮。
往日這活兒都是沐雪乾的,如今陡然換了人,黎未寒還些不適應。
他抬眸去看銅鏡里的時驚塵,時驚塵正垂眸幫他仔細疏通幾日都不曾打理的發梢,動作熟練跟做過許多次一般。
黎未寒看時驚塵,時驚塵也在暗暗打量著這人,他雖早已察覺出黎未寒有異常,卻不知該不該去問個清楚。
這身子雖比上一世健碩許多,但確實是折梅仙尊的。魂魄就不一定是了,也不知是不是被什麼人奪舍。
要如何才能試探出來呢。
時驚塵正走神,忽而計上心頭。上一世的折梅在花樓里有個相好的小倌兒,常因為流連於他,而誤了教授早課之事。
若這一世這軀殼當真是被人佔了,那這人必然對這位銷魂蝕骨的小倌事沒有印象的。
時驚塵想到此處,開始跟黎未寒說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末了順嘴提及了提那位相好兒:「前些日子上早課時,聽幾位師兄說風月樓里來了一位樣貌很是好看的花魁相公,一舞名動四方,好些個公子小姐去看呢。」
「相公,男人?」黎未寒聞言,眉頭蹙了一蹙,他看了鏡中的時驚塵一眼,道,「少聽那些個花街柳巷的事,好好修習心法,讓你早些去春曉堂,不是為了聽這些的。」
「是……」時驚塵及時捕捉到了黎未寒眸中那一閃而過的厭惡,這樣單純又乾脆的感情是裝不出來的。
時驚塵握著手中的頭髮,忽覺得心下如去了大患一般,輕鬆的很。
黎未寒覺得今日的時驚塵有些奇怪,彷彿話格外多一些,絮絮叨叨的,沒完沒了。
「那日我入你的識海時,看見了兩個夢團,那控夢術之所以能套住你,大概是因為你的另一個夢,你在那個夢中究竟看到什麼了,能如此困著你。」
時驚塵聞言,握著梳子的手滯了一滯:「沒什麼,不過是前塵往事。」
時驚塵不打算告訴黎未寒上一世的事,他希望現在的黎未寒,永遠不知道他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
只要黎未寒願意如常待他,他願意暫時做一個好徒弟。
黎未寒見鏡中的人神色忽然黯然,也明白必然是些傷心事,他請了清嗓子,漫不經心道:「既知道是前塵往事,就通通忘了吧。執念太深最易成魔,老說的好,往者不可諫,來者尤可追。既抓不住往事,不如把握今後。」
「今後……」時驚塵細細想著這兩個字,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而彎了彎唇角,「徒弟記住了,多謝師尊。」
手中的青絲帶著微微涼意,這人在榻上睡了七日,身上仍帶有淡淡的梅香。
時驚塵將梅簪橫在黎未寒的發間,忍不住問黎未寒道:「徒兒可否問一問,師尊在幻象里見到什麼了?」
如果沒記錯,雪玲瓏那會兒被羅明煙控住,該是分不清敵我的。他很想知道,黎未寒這麼個看似的通透的人,心下有沒有執念。
黎未寒聞言,如實道:「本尊,沒有中控夢術。」
「沒有?」
「是你修為太淺,適才心神不定。」黎未寒涼聲陳述了這個無情的事實。
時驚塵沒有反駁,只低頭橫了地上那施展控夢術的罪魁禍首一眼。
雪玲瓏察覺到時驚塵的目光,沖他呲了呲牙,起身往黎未寒腳下去。
越是思想簡單的靈獸,越是能直接感受人的喜怒,它感覺得出來時驚塵並不待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