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家舊觀
白家的祖地雖然簡陋，通風措施倒做得不錯。卓萬里在一夜的酣眠后，元氣滿滿的醒來。夢中通道另一頭的寶物讓他產生新的希冀，第一次不需要安羽生喚醒就早早爬了起來。
他忙慌慌的爬出白家祖地的隱秘山洞，一眼就看到石床上睡相恬靜的魏麗蓮。這時候他才猛然想起昨日本準備試探她一二，雖然沒刻意相試，但她的行為也沒有異樣。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再加上自己財不分享的原則，於是他躡手躡腳向洞外摸去。
正要出洞，卻聽的麗蓮白雀一般的聲音婉轉響起：「卓公子，這麼早你去哪兒啊？」
聽在萬里的耳里卻不異於催命符，萬里全身一激靈，頭也不回的撒謊道：「我去練功了。」
麗蓮心裡暗暗讚歎，果然是少年英才，天賦好就罷了，還如此勤奮，為了積累靈氣天剛微亮就起身，難怪看起來冷冰冰的安公子都對他青睞有加。想到這兒，麗蓮嫣然一笑，叫住了他：「卓公子等我一等，小女子也不能落後於人啊。」
萬里心頭暗罵，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本欲轉身回絕，卻陡然驚醒，女孩子未做好打扮可不敢胡看，本來就如此纏人，真看到她素顏的樣子今後恐怕更難擺脫，於是他轉過身忙不迭的說道：「那我在洞外等你。」
麗蓮見了他之所為，激賞莫名，果然是翩翩有禮的好少年，不知道比自家那大咧咧的風大哥有趣多了。
萬里本念著不知道要等到何時，卻在片刻就聽到身後麗人的聲音傳來：「卓公子，我們走吧。」
萬里心頭一驚，這大家閨秀的小姐不是應該梳妝打扮半天才敢出門嗎，於是他忍不住細細的打量對方，見得她面色自然的紅潤，眉是眉，眼是眼，和剛見時沒有太大的差別，心下起疑，卻還是收起好奇說道：「魏小姐，我剛才想過了，我們還是兵分兩路吧。」見著麗蓮不解的目光，萬里微微一笑，目的達到，忙換上一副沉鬱的臉色，用唏噓的音調繼續說著：「本來我們進山就是為了找二虎，結果昨天大壯居然如此言辭，想來必有蹊蹺。正好這條通道是通向上方，說不得就會在山頂有出口，因此，我想走這條路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另外，我想，為了免得他們幾個擔心，你還是先回去給羽生說一聲，讓他幫我拖著大壯。」萬里暗暗讚歎自己的腦袋靈光，電光石火間就想出一個這麼精妙的借口。
麗蓮眼波流動，卓公子果然有情有義，既不願拋下朋友，又不願損另一人的面子。雖然欣賞他的做法，卻更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確實，昨天大壯的做法太令人不解了，所以她促狹的一笑：「不行啊，我也想去看看。」
萬里心中悲鳴一聲，我如此完美的借口怎麼就遇到這麼不講理的人啊，忙繼續勸說道：「這樣不好，我倆要是都不上去，他們一定以為我們出事了，那可就糟了。」
麗蓮抿嘴一笑：「也可以你去見他們啊。」見著萬里灰濛濛的臉色，她不忍再繼續捉弄他，柔聲說著：「現在還早，我們先去看看再回來也不遲。」
萬里知道羽生了解自己的睡眠習慣，默認了她的說法，無聲的向通道另一頭走去。
麗蓮瞧著他灰溜溜的樣子，以為他是擔心其他人擔憂，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萬里一路東瞅瞅西望望，期待能突然出現一些亮瞎人眼的寶貝，卻一次次的和石塊泥土相看兩相厭。在失望良久后，兩人七轉八轉的向著斜上方行出了二三里，才終於看到洞口依稀的晨光。
晨光一向是被萬里詛咒的事物，這一刻，他的心內更是血如泉涌，說好的寶貝呢，周公啊，你可真是誤我不淺，早知道還不如再多睡一會了。這麼想著，萬里還是一臉堅毅的走了過去，做戲要做全套啊，不管是修鍊還是找人，表面功夫還是要注意的。
本以為洞口應該如同蹩腳小說那樣，一定是開在懸崖邊上，出得通道卻是一間破屋。這破屋中稀稀落落的泥塑雕像早已破損得認不出所屬何家，野草雜亂的各行其道，蛛網則霸佔了空中的地盤。破屋明顯連著一更大的破屋，看樣子，應該是正殿和偏殿的格局，念著麗蓮大家閨秀的身份，萬里趕忙找到牆邊一條半丈長短看起來腐朽不堪的不知是掃帚還是泥像的兵器的木條為麗蓮清理出一條通向屋外的路。
打掃完畢，萬里詫異的看著手中的木頭，沒想到它居然挺結實的，難道就如昨天見到的「愚劍」？
而麗蓮出得通道，聞著破屋中腐朽發霉的空氣，忍不住捂住了鼻子，逃一般的奔向正殿。
萬里趕忙收好木條跟上。
偏殿一側陰暗的角落中的二虎本以為萬里是為了自己而來，猶豫著該不該去招呼一聲，見對方根本沒發現自己，只好面色死灰般不再言語。
正殿中的空氣稍有好轉，但也並非清新宜人，仍略顯沉悶。萬里瞧嚮應該是窗欞之處，不出所料的黑蒙蒙一片，難道這破地方仍然是在地底？想想也就釋然了，所謂的白家祖地，怎麼也不至於就這麼大咧咧的把開口擺在外面，又不是任人參觀的景點。或者趁著現在白家棄之不用，我來個鳩佔鵲巢，賣點門票創收？高興勁頭還沒升到頂就幡然醒悟，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要是白家知道，估計天涯海角追殺自己的又多了一伙人。萬里搖搖頭甩掉腦中的胡思亂想，轉頭向正殿的正中望去。
那兒的雕像已然是石塑的。雖然歷經時光的磨損，其人形貌依然如黑暗中的螢火蟲一樣顯眼，他天庭飽滿，額頭隆起，長眉祥垂，雙耳垂肩，身披的八卦道袍更是使他道祖老聃的身份呼之欲出。顯然，時光的侵蝕並沒有磨滅它超然脫塵的風采，更添了幾分不拘於物的洒脫氣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塑像，連供奉的檯子也欠奉。這破屋子看來應該是道觀了，萬里心下起疑，按黑鳥的說法，這老聃應該是在白家崛起之後才出現的人物啊，為何反而被供奉起來呢？
麗蓮卻望向了頭頂的殿瓦，心中尋思，不應該啊，既然是地底，還鋪這些東西做什麼？萬里發現她的目光，也沉吟起來，這白家還真怪，不過眼下找到出口出去才是正理。他四處張望，常規的門口方向，沒有，老聃背後，也沒有，兩人面面相覷，怎麼可能，這難道是一處死地？那白家的人以往又如何能進得來？
出不出去倒在其次，萬里轉念想著，反正其他寶物沒找到，手中的木條倒是可以拿回去讓黑鳥鑒定一下，再加上正好有了借口不去修鍊與找二虎，返回去也並非不可接受。這麼想著，萬里嘆了一聲：「看來天不遂人願，我們今天是沒法找到二虎了。」
麗蓮見著他得落寞神情，趕忙安慰：「卓公子，盡人事聽天命，你也不用太過自責。咱們再想其他辦法吧。」
「哎，咱們回去后估計大壯還要阻攔，怕是沒辦法再去找他了。」這麼說著，萬里也心生惻隱，雖然和二虎並未有太多相處，相比於大壯的表面憨厚心內亮堂，表裡如一憨憨傻傻的二虎更令人憐惜，不知道他究竟出了什麼事。
外面二人的談話讓門后偷聽、終是少年心性的二虎再也忍耐不住，瘸著腿一跳一跳的蹦了出來，麗蓮見得此憨憨實實的少年突然出現和他飄忽不定的右側褲腳，正要發問，卻瞥見萬里愣了一愣后歡歡喜喜的上前擁住了對方。
萬里口中連珠炮似的問著：「二虎，你怎麼在這兒？怎麼剛才我們沒看到你？」
二虎紅了眼睛：「卓大哥，都是我不好，讓你們擔心了。」
萬里拍拍他的肩頭，瞥見了他的腿，面色轉陰：「你的腿，怎麼回事？」
「沒事，只是，只是扭到了。」二虎羞赧的低下了頭。
這傢伙撒謊都撒不來，可怎麼辦啊。萬里神色嚴肅的繼續追問道：「不許騙我，快說，出了什麼事？」
「這個，…」
見著他遲疑，萬里狠狠的瞪著他，二虎終於受不了他得目光，趕忙討饒似得擺手：「卓大哥，你別生氣，我說，我說。是這樣的，我不是想來惡來峰給三婆婆找點治耳朵的葯啊，」
「我知道這些，你直接說為什麼會腳受傷吧。」萬里打斷他。
「嗯，」二虎微若蚊蚋的聲音回應著他，然後遲疑一下繼續說道：「我在惡來峰的草坪沒發現野牛，就又往山後找去，卻不想遇到一個黑塔般的巨人，」說著他面上浮起恐懼的神情，繼續說著：「不，應該不是一個人，不對，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個人，反正他給我說他見過野牛群，我雖然有點害怕，但受他蠱惑，就跟著他走了，卻不想，卻不想…」
看著二虎瞳孔睜大、突然抓住頭瘋狂搖擺起來，萬里趕忙上前一把將他摟入懷中，略帶歉意的柔聲安慰他：「二虎，是卓大哥不好，不該逼你的，你要是不能說就別說了吧。」
二虎掙扎了一會，漸漸的平靜下來，眼神堅定的看著萬里，一字一句的說著：「不，我沒事，我要說完，不然你會怪大壯的。」
萬里搖搖頭，本想再說兩句，卻知道他的一根筋，只好閉口不語。
二虎又閉上眼努力思考一陣，終於緩緩的用劫後餘生般無力的語調繼續說著：「他帶我到了一塊空地上，不知道用石頭樹枝在地上擺著什麼，我正要問他，他突然轉過身，轉過身，那嘴巴，那嘴巴，」
看著二虎又要發作，萬里趕忙阻止他：「別說了，二虎，我不會怪大壯的。」
聽得萬里的聲音，二虎急促的呼吸了幾口，沒有理他，反而接著說著：「一口向我咬來，我本來想躲，但是，但是，他速度太快了，所以，所以，我，」說道這兒，二虎再不猶豫，撩起了他右側的褲腿，一截木枝代替了原本的腿的位置，樹枝上還有殘存的血跡。麗蓮這才知道剛才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趕忙轉頭不敢多看。
萬里早已怒目圓睜：「他是誰？」心下起疑，聽他得描述結合虎山的情形，難道他碰到的是黑虎？
「我不知道。」見著萬里還要問，二虎趕忙轉移話題：「當我痛昏過去又醒來，就在了這個地方。」眼看著萬里仍不依不饒的樣子，二虎拉住他快速的說著：「卓大哥，你們不是找地方出去嗎，我可能知道。」
萬里看著他著急的樣子，倒也不忍心再繼續追問，順著他的話說著：「是你進來的地方嗎？」
「恩。」
「這是一個定向轉移陣。」麗蓮只瞄了一眼二虎帶他們看的偏殿角落處的雜亂石塊，篤定的說著。
「那我們可以從這兒出去嗎？」萬里問道。
「我看看。」說著麗蓮就仔細的研究陣法的擺設去了。
一旁的二虎偷偷的拉拉萬里的衣角，無力的說著：「卓大哥，你們出去了不要給我媽說見過我啊？」
「為什麼？」萬里詫異的問著。
「因為，因為我已經是廢人了啊。」二虎暗暗的抹了抹眼淚。
「誰說的。」萬里不快的盯著他。
「我，我一條腿沒了，一個殘廢的獵人又能做什麼，只會給村子增加負擔的，而且，我們村本來都在鬧飢荒了。」二虎慢慢的說著。
「你在想什麼呢？」萬里大聲的呵斥他：「腿沒了又怎樣？」
「我只會給人添麻煩的，活著還有什麼用。而且，卓大哥你不知道，我們村即使被你們救出升天，還是多了幾個殘廢的獵人，這段時間大家糧食緊張，很多人雖然嘴上不說，暗地裡不知道多少次咒他們早死，我也是獵人，我知道這種感覺，所以…」二虎眼中蒙上一層死灰。
難怪他要大壯不准我們再來找他，萬里趕忙換上一副循循善誘的樣子：「二虎你別多想，這是大家性命堪憂時的本能反應而已，不要想多了。而且，既然我和你安大哥來了，就不會再讓你們村子人受餓的。」
「可是，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啊。」二虎萌生的死志再也不肯消散。
萬里心知不妙，突然靈光一閃：「誰說少條腿就不能打獵的啊。」說著他從懷中摸出一本泛黃的古書，心下暗痛，又少賺一筆，面上依然得意洋洋的向他炫耀：「你不是一直給我說想修鍊嗎，我這段時間花了不少功夫，終於找到一門適合你的功夫。」
二虎接過那本書，定睛瞧去，只見封面上四個大字「地缺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