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袒露心扉

我想不管如何，我都應該去看看。

離開裝置區，啟動摩托車時，傾盆的大雨已然鋪天蓋地傾瀉而下，我試圖撐開雨傘，卻被肆虐的風扯斷了傘骨，雨水直往襠下的車座匯聚，濕滑得幾乎難以坐穩，密集而筆直的雨絲在眼前織成一張巨大的屏障，本就低得可憐的能見度，又因濺在車上的水花而大幅度降低。

騎過窄橋，駛進小路，雨勢大到幾乎難以看清河岸和雨水的分界線，車燈所照之處只剩下一團團泥濘，終於在一次次顛簸后，我看到藍萬美閃著白光的賓士，整個車身已然被暴漲的河水淹沒了四分之一。

該死，她竟然還在這裡！

當摩托車燈照進賓士車窗時，半躺在駕駛位的藍萬美猛地坐起身子，三分惱怒七分歡喜地撲在擋風玻璃上，看著雨幕中被淋成落雞湯的我。

我下車，敲響車窗，示意她開門，沒想到藍萬美像是獲勝般地擺出幾個嘚瑟的造型，吐舌頭，豎中指……本來就不好看的她，這樣擠眉弄眼，更他媽讓人反感！

我再次大力敲響車窗。

雨聲太大，以至於我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但從她的動作來看，她正幸災樂禍地看我被雨水沖刷，沒有半點惻隱之心。

雨真的不小，幾乎讓人無法睜開眼，我無奈掏出手機，彎腰護著屏幕，在通訊錄找到藍心寧的號碼。

我並沒有打出去，而是將手機屏幕貼在車窗給藍萬美看，她是個明白人，知道是什麼意思。

果然，藍萬美看完立刻翻著白眼，嘟著嘴，咔噠一聲開了車門。

我帶著濕漉漉的身子鑽進駕駛位，一股濃烈的香水味登時熏的我幾乎閉住了氣，藍萬美驚呼：「啊！你下去！你身上都是水，我的車都被你弄髒了！」

我不耐煩的啟動賓士，想把車子挪到地勢較高的位置，奈何雨太大，雨刷器開到最高檔也無濟於事，我只好重新停車，等待雨停……

我沖她喊道：「你噴那麼多香水幹什麼！熏死人了！」

「我……我無聊玩香水，不小心弄撒了。」

「你還真呆得住！」

「哼，那當然！我藍萬美說到做到！」

「萬一我今晚不來呢？山洪爆發，你就在這等死嗎？！」

藍萬美搖頭晃腦，笑道：「可你還是來了呀！嘻嘻！」

無語……

我沒再搭理她，可又想到暴雨很有可能會持續一整晚……於是我把手機丟給她說：「需要給你爸媽打個電話嗎？」

「為什麼要打？」

「這麼晚不回去，你爸媽不當心嗎？」

「怕什麼，到時候我就說跟舅舅去玩了，他們肯定放心。」

「玩什麼能玩一整晚……你就不怕他們互相通電話，戳穿你嗎？」

「那又如何……咦？」藍萬美拿著我的手機，指著我和李瑞雪的合照說：「這女的是誰啊？你女朋友？」

「嗯。」

藍萬美低頭看李瑞雪親吻我的模樣，忽然把手機一丟，說：「花瓶。」

我氣惱地把手機收回口袋，說道：「你爸媽的新廠馬上就要交接了，嘴上積點德吧，當心中間出狀況，賠錢賠死你！」

「哼！我家有的是錢，不在乎這點！」

我搖頭：「我跟瘋子沒有共同語言。」

幾句拌嘴后，藍萬美又開始一個勁的喊餓，這種情況我上哪給她弄吃的？她喊著喊著，竟慢慢睡著了，我將車窗開出一條縫，呼吸著潮濕的空氣，眼皮逐漸沉重……

許久，我朦朧的睜開眼，一時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一看時間到了後半夜，而傾盆的大雨終於停歇。我推醒藍萬美，她茫然地發獃半響，說：「雨停了嗎？現在幾點了，我該回廈門了。」

「不再鬧騰會兒？」

「我哪有鬧！都是你做的不好，我才教訓你的！」

我沒耐心跟這蠻橫的公主分辯了，只是問道：「你腳上的傷怎麼樣？還能開車嗎？」

「應該問題不大。」

「那就行，山路滑，你自己慢點開。」，然後我下車，騎上摩托。

藍萬美探出腦袋，說：「楚浩……謝謝你。」

「謝我？呵呵，算了吧，是我謝謝你，你能正常點，別突然發神經，我就謝天謝地了。」

藍萬美笑了笑，突然向我伸出手，說：「我們……交個朋友好嗎？」

這個問題讓我幾腳踏不燃發動機，更看不明白藍萬美想搞什麼鬼。

我說：「朋友？算了吧，你有見過撕別人檔案的朋友嗎？你有見過拿工作威脅別人的朋友嗎？我可高攀不起你這個朋友。」

藍萬美嘟嘴說：「那你也掐我脖子，扇我耳光，害我受傷，把我丟在深山老林一個人跑了呢！」

「所以說咱們是仇人啊，仇人怎麼做朋友呢？」

我擰著油門準備離開，而藍萬美下車急忙堵在我車前，扯著我說：「你聽我說，說完你再走嘛！」

「說！」我不耐煩地別過頭。

她抿了抿嘴，神情扭捏地說道：「不瞞你說……其實我長這麼大，連一個真正的朋友都沒有……」

我心想：這不是屁話嗎？就你這臭脾氣，誰敢和你做朋友。

她嘆氣繼續說道：「我知道自己……長得丑。從小到大，除了爸爸媽媽，有時候連親戚都嫌棄我……大家都覺得我是丑孩子，誰也不願意和我玩，而且你也知道……我很害怕別人看我的那種眼神……」

聽著她說的話，心裡莫名酸楚，於是又轉頭看她。

其實她只是兩邊臉不對稱，顯得奇怪了些，真要說丑，也不盡然。只不過乍一看，就像我當初在曹磊辦公室第一眼看到她那樣，心驚肉跳一下，目光中會流露出本能的恐懼與排斥。

不過換位思考一下，一個人常年受到陌生人的這種眼神，尤其是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會有多殘酷，多折磨……單從這一點來說，藍萬美真的很值得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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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萬美續說：「我想要去接近的人，他們都不想靠近我，而想方設法接近我的人，表面看起來對我好，假惺惺的誇我漂亮，其實都另有目的……」

我問：「那些主動接近你的，是窺覬你家的財富和地位？」

藍萬美點點頭，說：「我的那些『朋友』之所以對我好，無非是做給我爸媽看罷了。而他們私底下，根本就沒把我……」

說到這，藍萬美忽然哽咽，手捂著胸口努力忍住哭泣，許久，她終於再次說道：「你根本想不到，他們給我起了多少外號，什麼半邊美人，左看右看不中看……這些話真的好傷人，嗚嗚……誰不是爸爸媽媽的小寶貝呢，可我卻連個正常人都不算……」

我終於嘆了口氣，說：「也許是你太過敏感了，別人看你的第一眼也許真的會讓你不愉快，但是這個世界，善良的人一定更多，如果你不注意那些目光，試著善意對待他人，也許就能獲得真正的朋友……」

藍萬美搖搖頭：「我試著努力過……可是，我連直視別人的勇氣都沒有……我只能用霸道來掩飾自己……久而久之，性格也就變了……我知道自己任性，蠻橫……這些我都知道的……」

「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你有沒有想過……」話到嘴邊，我卻無法直接說出「整容」二字，於是在自己臉上比劃一番，說：「試著調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