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單位

不過，就這樣子也不耽誤陳元作為「社牛」的屬性，每天接待各方人士都行動自然，不覺得什麼。

這是1982年，物資奇缺，尤其是小物件更是沒什麼人再做，要配件的話還得去市裡面。

王明江遞給陳元一個鼻托，那是他昨晚上在家裡抽屜偶然看到的。

「給，這個比你那個膠帶好得多。」

「關鍵是沒有裡面的螺絲不好搞。」陳元推了推眼鏡說。

「這不是有嗎？」王明江看到鼻托里有一個螺絲。

「瞧我這眼睛，真的有，小王，你這是幫我大忙了，這兩天我覺得這樣戴眼鏡對我們局形象不好。」陳元是經常和各個機關單位打交道的人，頂著個膠布眼鏡大家其實暗地裡都想笑，給他留面子又忍住了。

「找我什麼事？」王明江問。

「去給周局長辦公室打水去，今天開會人多，估計這會兒喝完了。」陳元拍著他的肩膀說。

「額，知道了，這就去。」王明江說完就走出辦公室。

陳元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又低頭看了看手心裡的鼻托，臉上滿是笑容。

「陳科長，什麼事兒啊，這麼開心？」行政科的吳大姐走了進來。

「沒事，王明江這個孩子，剛畢業就很懂的很多。」陳元讚許地說道，看著王明江的背影離開很是滿意，他是搞政工的，自然明白，別看王明江剛才不以為然地遞給他一個眼鏡鼻托，那一定是他辛苦半天才找到的。

「這孩子，將來有點出息，任勞任怨，值得培養。」吳大姐說。

「嗯，如果能繼續保持我看差不多。」陳元頗有經驗的道，剛來的時候還行，沒多久就躺平的人他見的太多了。

王明江上了樓，來到周彪辦公室。

辦公室坐了四五個人，他看了一眼，就知道差不多什麼會議了。

在座的幾個都是這個縣的辦案能手，現在的警察分工沒那麼細，基本上破過幾個案子，以後不論什麼案子，這幾個主力都會參與案件討論。

屋子裡煙霧瀰漫，連牆壁上都落滿了尼古丁，不過他們並不介意。

周彪主持會議，這時候他已經不是什麼作家了，而是一個侃侃而談的領導，正在黑板上寫著案件的要點。

王明江在煙霧中找到幾個暖壺，歸攏起來，拎著出去了。

屋子裡的人都在聽著案情，沒人和他開玩笑，要是往日不忙的時候，大家都喜歡和他開幾句玩笑，問問他最近的警察生活過得怎麼樣，

而現在，大家都在認真地聽著負責刑偵的孟傑講解案情。

王明江聽了那麼幾句，心裡有點納悶起來。

那個意思是好像那個村民遇到鬼了，地點是在百墓坡。

然後晚上這個鬼就在村子里溜達，讓村裡的人嚇得半死，都不敢晚上出門。

「這是公安局嗎？靈異案件也管？」王明江提著水壺邊走邊想，不由得想笑。

等打水回來，他給每個人的茶杯都續上開水。

然後，找了一張椅子，安靜地聽大家開會。

一上午書已經看夠了，這會兒換個腦筋聽聽案件一下午就過去了。

聽了一兩個小時，他基本上對案件有了整體的印象。

原來，並不是什麼村子里鬧鬼的靈異案件。

事情的由來是城關鎮下面有個村子叫陳家村。

這個陳家村歷史悠久，在冷兵器的年代里發生過多次交戰。

陳家村往北一里地，

有個百墓坡，哪裡是個廢棄的村落，曾經死了不少人，之後再也沒有人敢進去居住，後來慢慢地在清朝的時候演變成了墓地。

十天前，村民牛三娃喝了酒被村民慫恿著去了百墓坡。

牛三娃腿腳不太方便，回來以後嚇得褲子都尿了，他說百墓坡里見到了一條古色古香的街道，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院落，他剛想進去看看，就遇到一個女鬼，穿著紅衣服，打開門向他招手，嚇得他連滾帶爬地跑了回來，鞋都丟沒了。

大家將信將疑地散了，那天晚上開始下雨。

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在村裡走來走去，村裡四五十戶的人家幾乎都看到了。

第二天白天，村裡人聚在太陽底下瑟瑟發抖，大家都說牛二娃那個缺德鬼，把百墓坡的鬼都帶到村裡來了。

晚上，那個女鬼又來了，村裡人從此每天晚上不敢開燈，躲在被窩裡早早地睡去。

就這樣過了三天，牛二娃白天放羊的時候，又被人給打了。

起因是他放羊的時候，經不住好奇又往百墓坡那邊去看了看，想著白天，那個女鬼應該不會出來，再說那邊草長得實在太好了，羊都想著去。

結果，有四五個外地人在樹底下打牌，見他過來，嘴裡罵罵咧咧叫他滾蛋。

有幾個人還在起來向他這邊走，想嚇唬他趕緊走。

牛二娃情急之下撿了一塊石頭扔了過去，由於經常放羊，扔石頭挺準的，一下就打在一個傢伙腦袋上。

後來的結果是牛二娃腿腳不太利索，被三個人追上來打了一頓。

牛二娃回來以後，村裡人聽了都很氣憤，三十多個村民衝過去為牛二娃出頭。

牛二娃村裡人欺負是可以的，怎麼能允許外地人欺負？

到了墓地以後，發現那幾個人見勢不妙，尥蹶子跑了。

村民們看到，這幫人在百墓坡應該是尋寶呢，挖了好幾堆新土堆。

大家趕緊去村部給派出所打電話。

結果是公安局的人去了，並沒有發現什麼寶貝被盜，卻發現了一具屍體。

這下事兒就大了。

縣城裡已經很久沒有命案了。

這下有了命案，上上下下都很重視。

「這個就是讓牛二娃嚇得尿了褲子的紅衣女子。」城關鎮派出所所長王建國站起身，將一張照片用圖釘摁在牆上說。

這個年代條件比較簡陋，公安講線索時，都用小黑板和粉筆書寫，照片什麼線索的材料就用圖釘摁在牆上。

畫面中，一個紅衣女子站在半開的門中，只露出半張臉，向遠方眺望。

如果那個不長眼的人，走著走著，忽然發現有這麼一個女人偷摸窺視著你，不嚇個半死才怪，而且又是在荒無人煙，死氣沉沉的百墓坡里。

「這個東西，難道是他們故意嚇人的？」副局長李紅軍問。

「不像，應該是一件古物。」周彪說。

「真挺嚇人的，誰知道她這個院子里有什麼，神秘感啊！」城關鎮派出所副所長李強說，連他這麼膽子大的人都覺得邪乎。

「這是一個古墓的門，這個女人出現在門口也是有來歷的。」王明江忽然插了一句。

「呵，小王都能和我們研究案件了，那你說說看，有什麼來歷？」周彪見是王明江發言，不禁笑了起來，不過年輕人能參與進來，他應該培養培養給個機會。

王明江站起來，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古墓的門，有個婦人站在門口半掩著身子，在古代叫做『夫人啟門』，漢代的時候流行過一段時間，不過最為流行的是宋朝和金朝時期，一般有這樣的夫人啟門出現，意味著這是一個墓地的門。」

「有點意思啊，講的蠻有道理的。」城關鎮派出所所長王建國道，他說這話的時候看著周彪說的。

「小王，警校還給你們講這個？」副局長李紅軍也是警校畢業的，他就沒學過，很是好奇地看著王明江。

「沒有沒有，我只是自己喜歡，平常喜歡看看書什麼的。」王明江笑道擺著手說。

「聽起來還靠譜兒，有點道理。」周彪點點頭，指著王明江問：「你平時喜歡看什麼書？」

「小說多一點，偵破案件的小說什麼的，還有就是考古學方面的。」王明江實話實說。

「看來還是個愛讀書的人，喜歡考古這個有點特殊。」周彪喜歡看書的下屬，但喜歡看考古的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老王，明天再去現場把小王帶上，讓他看看現場有什麼值錢的文物沒有，我們對那些瓶瓶罐罐都不清楚。」周彪吩咐道，他雖然對王明江的考古能力不知道，但給個機會是應該的，畢竟，拿回來還可以向市裡的文物單位專家請教。

「是。」王建國說。

「是。」王明江也急忙說。心裡挺高興的，明天可以去現場看看了，這對他來說是最有興趣的事情了，比天天待在辦公室看書有意思多了。

「年輕人愛看書不是壞事。」周彪說完，回到了正題：「我們繼續研究案情啊！這個屍體的蛛絲馬跡，現在法醫那邊有什麼結果了嗎？」

「還沒有分析出來，不過現場邱法醫說已經是一個骨架了，至少得死了十幾年了，搞不好就是墓地里的人被拽拉出來的。」刑偵大隊長孟傑說。

王明江坐下來繼續聽案情分析，事關屍體的事情，他不在行，只有聽的份兒。

這個年代全靠指紋、腳印之類的線索推導案件，DNA什麼的出現還早著呢，就連刑偵大隊長孟傑，其實也不單單是管刑偵上的事，沒事的時候，他手下的一幫人還去抓小偷呢，公安局要蓋家屬院，都是小平房那種的，這些人還會被安排去現場干苦力。

一句話，這個年代大家都是身兼數職，啥活來了都得干，分工可沒有那麼細緻。

就連周彪不也是主持日常工作，有了案件也得跟著破案，還要每天早點來寫小說。

至於法醫驗屍，很多法醫現在還需要鑽研宋慈的《洗冤錄集》呢！

正想著呢，門開了，法醫邱閏年推門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