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來鏢頭不懼匪患 顏先生智解迷局(2)

第1章 來鏢頭不懼匪患 顏先生智解迷局(2)

傻子鏢局根本不怕土匪,在古城已是人人皆知。可是土匪同樣也不怕他們,黑龍寨對這筆「大生意」志在必得,不論押鏢的是「傻子」也好,「能人」也罷,這趟鏢黑龍寨搶定了。

傻子鏢局的一舉一動,黑龍寨都了如指掌。藏在古城的暗線按大當家魏黑龍的要求,每半天輪流出動,飛馬快報,把情報源源不斷送到大當家手裡。

直到鏢隊出城后,暗線們在毫無遮掩的官道上才停止跟蹤,不然就要暴露行蹤了。土匪很重視這次「買賣」,暗線接到的命令是盯梢時決不能驚著鏢隊。

前幾天,魏黑龍愁壞了,都快愁出病了。他和木老東家差不多得了一個病,發愁沒鏢局接這趟「大活」。不過病的原因不太一樣:木老東家著急沒人押鏢難解鷹城分號之危局,魏黑龍發愁沒人接鏢就無巨款可劫......

終於有「傻子」願意押這趟鏢了。源源不斷的消息讓魏黑龍心裡終於踏實了,他要抓緊布置,抓緊調度,抓緊行動。不要以為橫行數年的巨匪魏黑龍是個莽漢,相反,他特別謹慎,不然也活不到今天。

他叫來二當家和三當家,一起商議這趟買賣該怎樣做才能萬無一失。

魏黑龍說:「傻子鏢局今天早上出發了。」

二當家謝全福早年在西北軍里當過幾年兵,是個「兵油子」,見識當然高過一般的土匪。聽到大當家自言自語般的話,知道是在徵求他們的意見,便主動分析起來:「古城到鷹城也就不到一百二十里,幾乎全是平坦的官道,只有老鷹嶺才有些小土包小丘陵。要動手設伏,老鷹嶺是最好的地方。」

三當家「獨眼龍」魏老幺年齡最小,還不到二十歲。他滿臉黑污,右眼戴了個眼罩,一開口就露出了暴烈的性情:「設伏?就傻子鏢局那點人馬,還用得著設伏?直接干就是了。」魏老幺說話嗓子尖利,還帶點南方口音。

謝全福素知魏老幺莽撞的性格,帶著哂笑問道:「依你的意思呢?」

魏老幺卻獨眼一翻閉口不語,顯得很是不屑一顧。

兵油子謝全福對魏老幺的態度倒也不生氣,接著問:「現在時局混亂,加上天氣寒冷,平時路上都沒啥人走動。這大冬天裡到處空蕩蕩的,如果不設伏,弟兄們去了藏在哪裡?」

魏老幺睜大獨眼道:「不用藏,弟兄們嗷嗷叫衝上去干就是了。」

輪到謝全福不屑了:「恐怕我們大隊弟兄們還沒衝上去,鏢隊就嚇跑了,幾裡外就嚇跑了。他們有馬,有馬車,我們有嗎?只有兩條腿。嚇跑了他們,或者是跑了一部分,都是我們的重大損失,這可是萬年難得的重大機遇。」

兵油子反駁完三當家后,又對大當家魏黑龍說道:「傻子鏢局和銀號明知道我們會動手,偏要大張旗鼓,把出發時間搞得全城都知道,我懷疑其中有詐。」

魏黑龍慢吞吞地說:「據報,傻子鏢局鏢師共二十一人。鏢頭自願作為人質住在匯乾源銀號,十人押鏢出城,還有十人去向不明。」

大當家的話印證了二當家的猜測。

魏老幺問大當家:「他們是不是去搬救兵了?」

「他們沒有救兵可搬,沒人能幫他們。」魏黑龍陰沉著臉,肯定地說,「他們總共就二十一個人,這點我能確定。」

土匪的情報工作很紮實,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基礎,更是重要的發財手段。

魏老幺騰地站起來說道:「那就好辦,

多派些弟兄們,就像發大水一樣衝過去,淹也淹死他們。」

兵油子謝全福沒理會魏老幺,他攤開地圖,用手指點著說道:「最適合我們動手的地方,只能是老鷹嶺,其他沒地方可藏。我們要在這裡埋伏,傻子鏢局會想不到?他們會怎樣對付我們?

「所以,表面上看起來是我們在設埋伏,其實有可能遭到反埋伏。我們想到的,他們能想到;他們能想到的,我們也能想到,這是一個死循環。

「像不像兩個人在打牌,牌雖扣著,但彼此都清楚對方的牌......

「事已至此,最終決定牌局勝負的只能是實力。」

兵油子的分析頭頭是道,魏老幺想想確實有道理,撓頭說道:「二當家好像說得也對,那咋辦?」

魏黑龍一張黑臉盯著二當家,等待兵油子說出下文。

「靠實力說話,硬碰硬。」兵油子開始對比雙方兵力,「對方雖然人少,但是人手一個盒子炮,集中射擊的話,火力不弱;咱們人多槍少,多半還是打一發裝一發的『單打一』。不過,只要人多,一起打過去他們也頂不住。」

兵油子一邊分析一邊拍了拍腰裡別的盒子炮,又說道:「何況,咱們也有十幾枝盒子炮,也能集中起來開火。」

「說得對。」魏老幺搶過話說道:「咱們把有盒子炮的弟兄們都集中起來。」

兵油子接著分析:「咱們黑龍寨千把號人,除去老弱病殘和膽小窩囊的傢伙,還能剩下一大半。再扣去沒槍靠大刀長矛嚇唬人的,最少還有三四百人。」說到這裡,兵油子停住話,看著老大魏黑龍。

魏黑龍認真聽著兵油子的話,一直思索著,沒出聲。

魏老幺見大當家不說話,嚷道:「哪用這多人,小弟我帶著百十個弟兄去,就能妥妥地把事辦好。」

「不,你不能去,讓二當家去。」魏黑龍想好后,揚起手制止了魏老幺,說道:「帶二百人槍去,把十幾個有盒子炮的弟兄都編進去,弄他個十打一。」

「既然對方知道我們必然在老鷹嶺設伏,那就干穩當的。二當家,你儘快帶人出發,看好地形,提前埋伏好等著他們。」魏黑龍又補充一句。

黑龍寨三巨頭的軍事會議開到半夜,魏黑龍最後總結道:「所有好一點的槍都集中起來,湊也得湊夠二百條槍,交給二弟帶出去做這趟買賣;三弟來得晚地形還不熟,就留守寨子,提防有人偷襲;我另外再帶幾十人在幾里開外,遠遠跟著二弟。如果對方有詐,二弟那邊中了計,我便立即帶人增援。還有,萬一有人玩個圍魏救趙,乘我寨子空虛來偷襲我們的老窩,我也能帶人迅速趕回來,以解三弟之困。」

巨匪就是巨匪,智商和見地遠非一般盜匪所能比,縝密的方案作戰幾乎無懈可擊。

魏黑龍一番話令兵油子和魏老幺由衷佩服,簡直五體投地,二人不約而同地豎起了大拇指。

木老東家送走車隊,心裡雖七上八下卻強顏歡笑,對來松林說道:「來老弟,昨夜在敝號休息得還好吧?」

來松林應道:「很好,非常好。木先生,您叫我老弟,我是真的不敢當!請您叫我的名字吧。」

木老東家沉吟了一下,道:「既然這樣,我就託大了啊,叫你松林。」

來松林輕舒了一口氣,笑道:「這樣最好。」說罷,又對木老東家問道:「上次陳大掌柜和您提到的顏先生是誰啊?聽話里的意思,好像是那位先生讓您來找我們的?」

「是的,是顏先生讓我找你們的。」

「哦,可是我不認識這位先生啊?」

「你是不認識他,可是他了解你喲。」

來松林越發疑惑,追問道:「顏先生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木老東家呵呵一笑,道:「他是古城四海旅社的老闆。」不等來松林接著往下問,又說道:「松林,這樣說吧,一個人沒有魂是不行的。同樣,一座城也有自己的魂,顏先生就是我們古城的魂。」說著,拉起來松林的手:「走,都到中午了,我們先去吃飯,顏先生的事迹一句兩句說不清,我們邊吃邊聊。」

就著豐盛的午餐,木老東家陪著來松林邊吃邊談,聊起了古城的這位顏先生。

古城西南六十里有個二泉庄,村民大多姓顏。庄中有個累世大戶,歷經幾代積累,土地多得據說可以掛「千頃牌」(在中國古代,地主擁有的土地達到或超過千頃者,官府便會掛上此牌,作為褒獎。對掛千頃牌者官府會給予若干優惠扶持政策),但這戶人家不願張揚,從未掛過。

到了清末民初,這家的當家人顏老爺子被古城人稱作「老先兒」(當地方言口音,或作「老仙兒」)。雖然這個稱呼帶著明顯的兒話音,但是沒有絲毫揶揄之意,在古城當地是不折不扣的尊稱和美稱。被人稱作老先兒,是當地有名望老人的終極理想和目標,就像古代文臣想要「文正」,武將想要「忠武」一樣,是一個夢寐以求又難以得到的最高榮譽稱號。

顏老先兒能獲得如此地位,主要有三個原因:

一個是當初還年輕時,剛接手家族當家人不到一年,就把家裡的地全部分了。注意,是分地而不是分家,也不是僅僅把土地分給族人租種,而是免費、無償、無條件地分給所有租他家地種的佃戶!自己家僅保留了二泉庄附近一千多畝地。並且,這一千多畝地不僅無償給族人耕種,地里產出的糧食還全部按市價從租種者手中回購......上千頃地幾天內全部散盡,時人皆稱其為顏大善人。

另一個是生了兩個兒子,兩個好兒子。顏大善人只有二子,大兒子名曰顏慈航,小兒子名曰顏慈心。顏大善人是採用什麼方法教育兒子的,外人不得而知,只是知道兩個兒子一起考上了本省留洋預科班!後來大兒子顏慈航去了外國留學,小兒子顏慈心卻放棄了出國,最終留在了國內。木老東家口中說的顏先生正是留在國內的顏慈心。

第三個是顏大善人平生嗜愛岐黃之術,晚年索性搬到城裡行醫。老先生是只看病,不賣葯,且免費看病,對病家分文不取。

顏大善人就這樣成了顏老先兒。

晚年的顏老先兒只要出門上街,所遇之人不論男女老幼,不論認識與否,只要遠遠地看見老先生,便會自覺側身路邊,等老先生過來了,恭恭敬敬地問聲「顏先兒好!」

所以嘛,顏老先兒只要一出門,就得笑呵呵地向認識不認識的人不停地回應「好、好、好.....」後來,顏老先兒就走了,身處亂世中的顏老先兒享年七十有三,無病無痛,無疾而終。

顏老先兒去世后,因大兒子顏慈航遠在海外,所以小兒子顏慈心便接管了二泉庄當上了莊主。

俗話說,龍生九子,九子不同。顏老先兒雖然只有兩個兒子,但兩個兒子性情卻也大不相同。大兒子顏慈航秉承父業,心無旁騖,一心一意刻苦學醫。後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是中西醫兼容並蓄,據說在海外洋人的世界里也稱得上是赫赫有名的大醫家了;小兒子顏慈心卻是自幼愛好廣泛,興趣博雜,偏又有個好腦袋,任你新鮮東西,他是一看就會。大哥顏慈航曾多次感嘆弟弟與生俱來的天分:慈心的腦袋不屬於這個時代......

顏慈心十九歲的時候和大哥顏慈航一起考上了本省留學預科班,還沒等修完學業,顏慈心就決定退學不去海外了,給大哥留下一封信后不辭而別。

預科班三十人,最終只有兩人沒能出洋,其中就有顏慈心。

顏慈心退學的原因令人瞠目結舌。

有一天是休息日不上課,顏慈心在省城的街上閑逛,無意中看了一場雜技表演,這一看不得了,被一個女雜技演員深深地傾倒了.....後來他自己說,當時一眼看去,那女演員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驚為天人!

這個十九歲的年輕人一下子失魂落魄了。

於是他給哥哥留下一封信跟雜技班走了,這一走就是十年。走時一個人,再回來的時候卻帶回來一群人:有當年的女演員,現在的夫人馮四妹,還左手牽著一個女孩兒,右手牽著一個男孩兒;有雜技班男男女女七八口子;有滿口「阿拉」的兩個南方人,聽說是什麼「外國銅匠」(是解放前上海一帶對從事機械、電氣工作的技師、工人的稱呼,一般泛指技術高明的能工巧匠。既不一定是外國人,也不見得是專業從事銅加工的工匠);還有幾個走路大步流星,坐姿規規矩矩的精壯漢子,一看就是當過兵的人。

顏老先兒突然見到了十年不見的兒子,還有孫女、孫子,那叫一個喜出望外!老先生合不攏嘴,呵呵笑了好多天。

顏老先兒對失蹤十年的小兒子一句抱怨話都沒說。他不僅對外人寬容,對自己的兒子更是寬容,幾乎是縱容......還好,他優秀的兒子天生就經得起嬌慣和縱容。

顏慈心後來從二泉庄來到古城開了一個旅館——四海旅社,古城唯一一家上下三層樓的大旅館......

木老東家講到這裡時,來松林恍然大悟,站起身說道:「怪不得這位顏先生知道我們,我們剛到古城時就住在四海旅社,後來開辦了鏢局才搬走。」

木老東家看到來松林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覺笑了笑,雙手虛按幾下對面的來松林,有些神秘地說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木老東家賣起了關子,把話停了下來,沖著來松林一個勁地微笑,笑過後才接著說道:「重點是,顏先生的能耐大得很,在我們眼裡他幾乎無所不能……」

木老東家越是推崇顏慈心,來松林越是好奇,便央求道:「木老先生,您能帶我去見一見這位顏先生嗎?聽您講到現在,我似乎還沒聽出他的厲害之處。煩您引薦一下,當面請教,您老也不用再費口舌了。行不行?」

年輕人儘管沉穩,卻總還是有爭強好勝之心,來松林的語氣或多或少帶了些不服氣。

作為連鎖銀號掌舵人的木老東家,鬍子都白完了,早就活成人精了。來松林的這點心思他豈能看不出。他對來松林爽快地開著玩笑答道:「好,下午帶你去見見顏先生,他可是咱倆合作的『媒人』,理應去『謝媒』。」

喝過飯後茶水,兩人便安步當車,朝四海旅社去了。

一路上,木老東家不再提及任何關於顏慈心的話題,只是和來松林饒有興趣地談起了古城的歷史典故和風土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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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疑傳奇往事之霧鎖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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