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賭

天正一十三年，五月初七

今天的日頭頗為毒辣，西郊的街上沒啥人，大多商戶也為躲這日頭閉門不開，可恰恰就在這樣暴晒的情況下，居然還有一間茶館開著。

茶館並不大，只有一層，在整個西郊商戶中顯得並不起眼，單單從外觀來看裝潢得也較為寒酸，這茶館的生意想來也算不得有多好。

可這喝茶就是要突出個雅字，怎麼雅如何雅，一般都是文人雅士獨有的興趣。

對這些人而言，能在這裡享受片刻安靜，不問世間煩惱，豈不是很愜意的一件事嗎？

可今日的茶館並沒有任何文人雅士，除了中間桌子圍了五、六個人外，整座茶館空空如也。

一旁的老闆頭上冒著微汗，一臉嘆氣地看著那幾人，心中想的全是，這煞星不是傳聞今天就要走了嗎?怎麼還會出現在這裡，甚至還賭上了錢...

"哈哈！葉少，這把五個六，三十點大！這最後一把看來您是要輸我了，今後這滿春院的頭牌只能我獨自享受了..哈哈！」

說話這人一臉淫蕩猥瑣之氣，身胖頭圓，笑的時候臉上的肉都在來回抖動，說到頭牌時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身後的兩位小廝也是跟著笑了起來，彷彿自己也能跟著主子去上那滿春院。

啪~！

一個骰盅扣在了桌上。

"郭胖子，我說郭老將軍怎麼有你這麼蠢的兒子，我還沒開此盅，怎麼你就贏了。"

一隻手摸在骰盅之上輕輕一拍，然後一張臉慢慢拉近過來。

這是一位少年。

少年樣貌俊秀，鼻樑高挺，身著一身開胸白衣，看上去甚是頹廢，可眼神有著少許冷厲的感覺，此刻他正微微皺眉，懶散的偏著頭盯著郭胖子。

「葉少，就算你也是三十點，先開骰盅為贏，從沒有平局之說，你…您可別壞了這規矩..」

郭胖子突然有些發憷，語氣也小聲了不少。

平日里最看不上自己的小王爺，想不到這三個月來居然帶上自己這位北疆出名的紈絝，到處拈花惹草。

今兒是他被趕出北疆的日子，他偏要拉自己到這茶館搖骰子。

想到此處，郭胖子徹底住了嘴，畢竟是小王爺，就算壞了規矩，自己拿他又能怎麼辦？

難不成還能按道上規矩打他一頓？！

這不茅廁點燈—找屎（死）！

「老李頭，你給我開。」

「呵呵，好的少爺。」

只見姓葉少年身後一位滿臉都是細小麻子的老僕，笑盈盈地把雙手放在骰盅之上，兩隻眼珠子左右看了看，慢慢把盅給抬了起來。

「少爺，請看！」

老李頭甩了甩自己身上那件滿是補丁又髒兮兮的天藍色袍子，示意大家上眼。

「1、2、3....5個六！1個一！31點！！！少爺您贏了！」

只見5個骰子中，其中一個一分為二，一面是六，一面是一，不多不少，剛好比郭胖子多上一點。

「郭胖子看好了，我可沒出千，這也算不得違反賭桌上的規矩。」

少年雙手環抱於胸，臉色有些冷冷地望著郭胖子。

面對這位小王爺的眼神，郭胖子只感覺心裡發寒，頭皮發麻，這一刻，他感覺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直勾勾地鑽了進去。

一時有些恍惚，片刻之後，換上一副狗腿子般的笑臉說道。

「葉少，不愧是葉少，這玩骰子都比我強，這北疆第一紈絝的名頭看來我是保不住了，您說，這彩頭想要什麼？小弟我上刀山下火海也給您辦了。」

聽到這話，少年對著郭胖子勾了勾手指頭，後者把頭湊了過來。

他用手臂勾著郭胖子的脖子在耳邊輕聲說道。

「這賭桌上有賭桌的規矩，可這北疆自然也有北疆的規矩。」

「這段日子和你接觸以來，發現你小子其實本性不壞，可惜身邊儘是些教唆你犯壞事之人，前幾日，你身後這兩位奴僕，打著你的旗號禍害了一位姑娘，你可知道？"

「這..小弟不知。」

「當真？」

「當真不知！」

「想來你也不知道，既然你當我是兄弟，我總不能見你這般墮落下去，只好這般...」

少年身影一閃，兩手成爪狀，一把抓住郭胖子身後兩位奴僕的脖子。

「在我北疆，殺人是要償命的，這點我葉一南還是能做主的..」

咔嚓兩聲脆響，兩位小廝的脖子當場被折斷，葉一南手一放，兩人像軟泥一樣癱倒在地上，沒有了呼吸。

茶館掌柜嚇得立馬躲到了櫃檯底下，而郭胖子已經面如死灰，後背發涼，雙腿不住地打顫..

這小王爺怎麼會武？看手法修為不低，簡直比自己府上的二流高手都要強，這下可如何是好。

葉一南拍了拍手，望著大驚失色的郭胖子意味深長地說道。

「郭胖子，你為我北疆龍躍將軍郭德之子，你紈絝一點本沒什麼，但是這草菅人命的勾當，只要你敢做，我就敢殺！希望半年後我回來，能見到個全新的你，否則..」

說完，對著老李頭做了一個走的手勢，這一主一仆便走出了茶館。

當走到門口時，老李頭還非常貼心地拿出幾兩碎銀放在櫃檯上，並拍了拍櫃檯。

「掌柜的...呵呵。」

這老李頭的笑容就像被鑲在臉上的一樣，既不是假笑又不像真笑，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當二人剛踏出門口，郭胖子整個人便跪在了地上，居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在慶幸自己的劫後餘生...

在門外有一輛馬車，葉一南先行上去，老李頭充當車夫。

韁繩一扯，馬車開始行進起來，只聽馬車內傳來葉一南的聲音。

「老李頭，你說我剛才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

「郭少爺其實人不錯，他身上的毛病哪位官宦之子沒有，聽說天陽京師比他還過分的大有人在，不過小人知道您是為他好，今兒少爺還願意和他賭這一局，假如是他出千贏了，這下場可能就，嘖嘖嘖～」

「賭桌見人品，瞧他模樣，可見他還有救，北疆未來一輩中就他最有威信，這時候不好好敲打一下，那以後北疆官場只會一片黑暗。」

「可少爺您這一鬧，不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少爺會武了嗎？」

「哼！既然都要出北疆了，自然要顯露一番，我需要讓有些人知道她的兒子要來了！」

「原來少爺您是故意的呀！」

馬車顛簸中嘎吱的前行，葉一南坐在馬車內，任由風吹來掀起了蓋簾，從他身邊掃過。

「老李頭，你昨個兒不是算了一卦嗎？我此去前程如何？」

「接竹引泉，流傳不絕，君子謀望，無不欣悅。我的少爺啊，好得很，好得很啊!」

「你這江湖老騙子，怎麼的，這次能出北疆，怎麼感覺比我還高興？」

老李頭哈哈一笑，也沒說為什麼，而身後馬車內傳來一聲怪人便不再言語。

這天陽帝國自建國以來，南征北戰歷經三代雄主，終於佔據了整個大陸近三分之二的土地。

而天陽建國出力最多的便是佔據北疆邊陲之地被封王爵的葉家。

北疆領土遠離中原，位於帝國北部，葉家麾下擁有60萬北疆軍，兵強馬壯。

現任王爺葉世昌，更是在30歲時被封賞為天下兵馬大元帥。

這位異姓王自成年起，大小戰鬥175場，斬敵寇將領567人，除手掌自家的北疆軍外，更是能在危急時刻，調動帝國三路大軍，以便勤王和阻殺外敵。

帝國三代皇帝都對葉家抱有充分的信任，只因北疆更北面還有一個佔據大陸剩餘土地的敵國－梁國。

沒有統一整個大陸，一直是歷代天陽帝皇的心病，在這層關係下，面對梁國時，葉家一直扮演的是衝鋒在前的角色，甚至被朝廷上下寄予厚望。

北疆之主葉世昌妻子早亡，只留下一兒一女，女兒早年便出北疆，混跡於江湖，唯一在身邊的兒子便是這位小王爺-葉一南。

可不知為何，這位小王爺會在今日出走北疆，身邊還只有一老奴。

今日小王爺出走北疆，這王府侍女下人們個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面容，甚至有些今兒一起床，這嘴上的笑容就沒停過。

這小王爺到底做了什麼，能讓人如此不待見，甚至全府上下都巴不得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