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 143 章

——這個世界馬上就會融合。

白苜蓿放下寫著報告的筆,邊活動手腕邊側頭望向窗外的天空。

萬里無雲、碧空如洗，天空之上沒有點綴的白雲，只有時不時掠過的飛鳥。

一片祥和,絲毫不像是有災難即將會到來的跡象。

距那天太宰治和她相談之後已經過了半個月,足以讓她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到現在平靜面對。

說沒有不安那是假的,畢竟按照太宰治的說法看來,那是一場對自己生死存亡的抉擇。

但除了不安外，並沒有恐懼。

可能是之前已經遭遇過太多大災大難、也曾無數次站在生死存亡的邊緣，讓她不至於每次遇到危險都膽顫退怯。

也有可能……那個危險某種意義上是『另一個自己』吧……

關於那個人的事情,白苜蓿已經從加茂口中、太宰治的描述里淺淺勾畫出了一個人影,但終歸是不曾見過，沒多少實感。只知道那是一個冷漠殘忍、沒有軟肋、異常強大的真正惡鬼。

惡、鬼嗎？

白苜蓿眨了眨略微酸澀的眼睛,正此時,一對灰褐的飛鳥從窗外交替掠過,因為窗戶沒關,其中一隻飛鳥撲閃落下的羽毛正好順著微風拂進屋裡,在空中轉了轉準確無誤的落在白苜蓿的書桌上。

白苜蓿的視線便順勢落在灰褐色的羽毛上,思緒卻飄向別的地方。

她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才導致出現『白苜蓿』和『虛空』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僅僅是不幸嗎？

若是如此，那該承受多少痛苦。

就她目前所遭遇的這一切都能稱得上極其不幸,那麼能把一個人逼成惡鬼，究竟是有多……

想到這裡，白苜蓿不由攥緊了手中的筆。

啪——

「我進來咯！」

隨著大力打開門的響聲，一道語調微微上調的聲音打斷白苜蓿的思緒。

白苜蓿還沒做出反應,那人三步兩步走到她面前的桌子邊,伸手取過落在紙頁上的那片羽毛。

「嚯,灰鸌的羽毛,在日本倒是少見呢。」

「亂步先生很了解這些嗎？」白苜蓿看著依舊穿著酷似偵探便服的江戶川亂步。

後者揚揚下巴，嘴角上翹，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那是當然，沒有什麼不是名偵探不知道的。」

騙人噠！

喜歡被誇誇的江戶川亂步確實很厲害，但沒人真的可以生來就是全知全能。江戶川亂步的聰明，一來確實是天資過人，二來嘛……自然是洞察力和對事物的敏感程度高於其他人。

知道這種鳥，也不過是他湊巧無聊看了眼海鳥類科普的書籍，又湊巧他的腦子和記憶能力好使，看過便記住了。

當然了，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知道這些是因為事先習得過相關知識。

這是超推理的異能！是超炫酷的異能！而不是一些無聊的知識！

「工作得怎麼樣了？」

江戶川亂步把玩了一會便將羽毛放回桌子上，雙手扣在桌子上彎下腰，笑得眯眯眼。

白苜蓿不知江戶川亂步何意，但還是誠實地回答道：「都完成了。」

說起來她的工作較於其他社員輕鬆十分輕鬆，習慣007祓除咒靈的日子，突然變成隨時都能摸魚、只要寫寫報告出出外勤的生活方式，多少有點受寵若驚。

「那就跟我去做任務吧。走啦走啦。」

說著，江戶川亂步像海豹鼓掌似的啪啪啪拍打桌子，催促白苜蓿快點動身。

白苜蓿：「？」

「任務？什麼任務？」

偵探社的任務很雜，堪比阿銀的萬事屋。小到幫忙找貓找狗、幫忙搬家，大到拆炸彈、大混戰、追查失蹤、殺人等一系列案件。

而白苜蓿的工作之前也說了，就是當個『試吃樣品』，日常宣傳宣傳偵探社，如果不是偶爾會倒霉的撞上一些非法組織、地痞流氓，那真的可以說是清閑安全得不得了的職務。

江戶川亂步突然邀請她去做其他任務，這讓清閑好久的白苜蓿有點反應不過來。

「走啦走啦，邊走邊說。」

……

等出了門、手上抱了兩袋零食后，白苜蓿才知道江戶川亂步說的任務是什麼。

失蹤案。

大面積的、毫無徵兆的失蹤案。

委託人是一個非法組織的領頭，委託調查組織內多名成員的失蹤真相。

偵探社的人原本並不想接這個任務。事先有調查過，這個組織干過很多缺德事，幾乎把黃/賭/毒都沾了個遍，這其中還沾了點強迫的手段。

雖然說這樣的組織在橫濱這一代混亂不堪的地方不算什麼，但終歸放在那裡膈應人。

當這樣的組織找上門委託的時候，不少社內成員都要懷疑這個組織的領頭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要不然出事不去求助橫濱的暗勢力，而來找他們？

要不是無冤無仇，他們都想著要不要為民除害直接把這個組織反手端了，端掉的做法當然是收集證據然後交給警方處理。

結果自然是沒答應。

但那人不死心，又來了兩天。

然後……

在第三天的時候，這個領頭也消失了，也是毫無預兆、不留痕迹的那種。

與此同時，消失的成員已經不再限於該組織的人，周邊地區消失人口陸續增加，前來報失蹤案的人也越來越多。

要知道，一般民眾間有人口失蹤這樣的事情時第一反應都是找警方，只要在不方便透露失蹤人信息或是警方也無能為力的情況下才會委託民間的偵探組織幫忙找人。

就這樣的情況下，三天內來委託找人的案件不下數十，足以證明這次的失蹤事件的嚴重性。

這絕不是僅僅一個非法組織遭遇報復的鬥毆殺人藏人事件，是關乎這整個橫濱的事件。

聽說警方那邊對本次事件的重視度也極其高，甚至派了代表來偵探社這邊談合作。

因此社內其他成員也暫時放下其他工作，結隊出門調查。

……

「原來這幾天進進出出那麼多人，都是因為這件事情嗎？」

得知這些事情之後，白苜蓿怔在原地半天。

她還以為是自己宣傳不錯的緣故，才有那麼多客人，沒想到是發生了大事。一想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臉上一臊，尷尬完了之後心情沉重起來。

如果真發生那麼大的事情為什麼她什麼都不知道？

雖說她最近幾天確實一直在想著太宰治說得事情，腦子裡也想著關於真碰上虛空該怎麼做的打算，但饒是如此，也不至於兩耳不聞窗外事，對周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吧？

那也太不會看氣氛了。

走在身邊含著棒棒糖的江戶川亂步看了白苜蓿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不用在意，不是你傻的問題。是這件事爆發得太突然了。」

前前後後也不過是一周的事情，那個非法組織的領頭消失在第三天，第四天的時候才被人察覺到不對勁，當時負責這件事的是太宰治和也剛入社沒多久的中島敦。也幸好負責這件事的是太宰治，所以第四天就察覺到不對勁，若不然，大概只有等警方那邊派人來談合作之後才被動知道事態的嚴重。

等這件事讓社內上上下下都知道之後也不過是今天的事情。

一直在忙別的事情的白苜蓿不知道也正常。

白苜蓿細細嚼了嚼江戶川亂步的這句話，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江戶川亂步不適合安慰人。

這分明順便罵了她一嘴，說她傻。

看了眼手裡抱著的零食，又看了看走在前面哼著小曲兒步伐輕快的江戶川亂步，白苜蓿嘆了口氣小跑跟了上去。

「亂步先生，這種外出調查任務怎麼會找上我呢？」

武裝偵探社的人員構成很簡單，其中的精英團隊自然是擁有異能力的太宰治他們，細分還有一些文職人員和後勤人員，出門做任務的基本上都是異能力者，按理說白苜蓿不在這個劃分範圍內。

白苜蓿只是好奇，卻沒想到江戶川亂步聽到這話后肉眼可見陰鬱下來，就像前一秒還在蹦蹦跳跳的貓突然窩進貓箱沒心情動彈了一樣。

頹靡了一會會，江戶川亂步突然用力咬碎嘴裡的棒棒糖，順手將棒棒糖的簽子扔進垃圾箱里，邊用力咬嘴裡的碎糖邊嘀嘀咕咕。

「哼，都是群沒眼力的人……本名偵探……一定……後悔……」

短短碎碎的詞從江戶川亂步嘴裡蹦出，白苜蓿聽了半天也拼湊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震了震，是簡訊的提示音。

將零食都攏到一邊，白苜蓿才堪堪騰出手抽出手機查看消息。

是太宰治發來的。

有時候白苜蓿真的很想知道，太宰治是不是從天上無聊跑下來玩玩的神明，要不然腦子怎麼那麼好使彷彿擁有了現實劇本，要不然怎麼老是猜到她的想法，要不然……

怎麼會在她不明現狀的時候，發來一條解惑的簡訊。

簡訊恰好是關於江戶川亂步的。

看完之後，白苜蓿哭笑不得。

她算是知道江戶川亂步找她的原因了。

原因很簡單，江戶川亂步沒有搭檔。

雖然江戶川亂步總在說自己這樣一流的偵探是不需要助理的。但眾所周知，主動不要和被迫不要是兩個概念。

聽太宰治的意思是，外出組基本上都是異能力者兩兩組隊出門調查，與謝野晶子是醫生不適合外出，並且要坐鎮在社裡應付下其他事務，這就讓外出組的人數變成了單數。

而江戶川亂步昨天晚上跑去找社外的朋友玩推理遊戲了，導致今天起得晚，等到趕回事務所的時候，外出組搭檔都已經兩兩搭配好了。原本是說谷崎兄妹可以當做一人看，來遲的江戶川亂步和谷崎兄妹為一組一起出任務。

但江戶川亂步狠狠地傷心了。

說什麼自己明明是偵探社的王牌，居然淪落到湊數的那個。

這讓他當場炸毛跳腳，然後指著一干人說那種很類似男頻打臉文的男主台詞『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啊，不是，是『今天你讓我湊數，明天就讓你高攀不起』……

咳，也不是。

總是就是又傷心又生氣，揚言要找一個比在場的各位都要好的搭檔，然後成為第一個破案的名偵探。

江戶川亂步說這個原本大概是想讓大家哄哄他，畢竟細數起來，他還真沒什麼搭檔可以尋。

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幫人的惡趣味還是說真信了江戶川亂步放得『狠話』，說了些「加油」、「亂步先生是最厲害的」、「那我們就先走了，爭取不被甩下太多」之類的話，三三兩兩出門辦案了，留下江戶川亂步一個人憂鬱的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正好瞧見值日表上白苜蓿的名字……

這就有了現在的事情。

「啊啊啊！氣死我了！這幫混蛋！本名偵探一定是第一個破案的！要讓他們知道不和本名偵探組隊是多大的損失！」

白苜蓿看著又炸起毛，雙手朝天握拳放著聽起來一點都不狠的狠話的貓系男沉默地又看看太宰治最後的簡訊。

[那亂步前輩就拜託給小白啦(*^▽^*)]

單手打字比較麻煩，便言簡意賅的說了句收到后，白苜蓿便將手機收回口袋，正準備跟上去時，江戶川亂步突然轉身往回走走到她身邊，一臉嚴肅認真的說：「每個名偵探都有一個助手，我覺得你很合適，白助手。」

說著十分老成的拍拍白苜蓿的肩膀，很有前輩的專業架勢。

而那牛頭不對馬嘴的話讓白苜蓿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那是在回答她問為什麼做任務要找她的問題。

不等她說話，江戶川亂步又道：「吃零食嗎？」

說著伸手從白苜蓿懷裡的零食袋摸出一包pocky、撕開，破天荒的將第一根草莓味的塗層餅乾喂到不方便吃東西的白苜蓿嘴裡。

「走，讓我們成為最先解除這件失蹤案謎團的人吧，讓大家知道，我們才是最強搭檔……」

說到這裡，江戶川亂步眯著細眼微微皺眉，似乎在思考什麼，嚼完一根pocky后，略帶嚴肅開口。

「也不對，最強的是本名偵探，說最強搭檔不太準確……嗯嗯，那就讓他們知道我才是最強的名偵探，你是最強名偵探的助手好了。」找到適中的形容詞后江戶川亂步眉頭舒展開，又嚼了一根pocky，開心了，「嗯嗯，沒錯，就是這樣。」

白苜蓿：「……」

她扮演的角色怎麼好像一跌再跌了？

從算是容易招惹是非的『大齡兒童』的監護人到『大齡兒童』的搭檔，最後變成連名字都沒的助手。

白苜蓿看了看懷裡的零食袋。

默了默。

或許她的角色應該是行走的零食架。

「快來快來！白助手！這裡有限定販賣的大福！」

「……」

白苜蓿很想扯著對方的耳朵，大喊你的『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呢！你準備要打所有人臉的打算呢！

但在對方買了一盒大福，又將裡面第二塊大福塞到她嘴裡之後。

白苜蓿想了想，算了，他開心就好。

左右她也是一個能得到亂步先生的零食的『行走零食架』，也不算太壞。

可以說自動忽略了那一盒大福里有八塊大福，七塊都進了江戶川亂步的肚子里的事實。

糖分超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