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風起

希蘭從睡夢中醒來，獃獃望著天花板。

眼角餘光掃到牆上的掛鐘，他的睡意消散了幾分，努力掙扎著從躺的狀態變成坐的狀態，穿上衣服，又花費了幾分鐘時間。

他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開始了新的一天。

冷水刺激著神經，驅散殘存的睡意，讓希蘭打了個寒顫，站在鏡子旁，整理一下有些凌亂的頭髮，看了看鏡中倒映出來的自己的樣子。

明亮清澈的血紅色瞳孔，黑色短髮乾淨利落，跟妹妹相比，希蘭的臉沒有那麼讓人驚艷，並且少幾分柔美，多幾分男性的陽剛。

整理完畢，希蘭走下樓去。

準備好簡單的早餐之後，他叫醒了妹妹。

「慢點，慢點。」希蘭看著努力進食的鈴，嘴角忍不住微微揚起。

「再過幾天，我就要到學校去了，到時候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要記得照顧好自己，早睡早起，不要踢被子……」

臨近分別，他忍不住又絮絮叨叨起來，也只有在自己妹妹面前他才會這麼多話。

鈴撅撅嘴：「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啰嗦。」

希蘭又嘮叨了一會，才站起身子離開廚房。

今天他打算再去魔法塔那裡一次，然而剛推開門，他的動作一滯，輕鬆的表情變為凝重，緊接著退回屋裡關上了門。

希蘭陰沉著臉，避開了廚房裡的妹妹，打開後門，試探著伸出了手，指尖傳來劇痛，發出了嗤嗤的聲響，一股焦臭味隨之散發。

他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死死咬住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希蘭有些慌亂起來，但隨即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藏起受傷的手指，扯出一個笑臉，走到廚房裡，打斷了正打算洗盤子的妹妹的動作。

「鈴！這個我來，可以幫我去地窖里拿一點上次你從穆斯先生拿來的那種強效麻醉藥劑嗎？」

雖然不知道哥哥為什麼不自己去拿，但鈴還是答應了。

希蘭鬆了一口氣，然後隨手抽出一條毛巾，悄悄跟了上去。

鈴費勁地扳開地窖門，然後鑽了進去，當她一通翻找之後，手中多出了一個裝著紫色藥水的玻璃瓶。

「啊！」妹妹轉過身，被突然出現的希蘭嚇了一跳，「笨蛋老哥，你幹嘛呢？嚇我一跳。」

她有些莫名其妙，哥哥說著讓自己幫忙，卻又跟了下來。

「等等。」

希蘭拿過藥劑，澆在毛巾上，然後突然抱住妹妹。

鈴對突如其來的擁抱不明所以，她下意識地想掙脫，卻忽然渾身一軟，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你……幹什麼……」妹妹渾身癱軟，無力地倒在地上。

希蘭把她搬到了角落裡，讓她半躺在牆上。

「抱歉，鈴，聽我說，你恢復行動能力之後，給我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裡，哪也不準去，不管外面有什麼動靜，都不許出去。」

妹妹敏感而機智，馬上猜到有某種糟糕的事情發生了，可她現在中了麻醉魔葯的效果，雖然只是吸入了一點，卻依然不能動彈。

希蘭取下了妹妹脖頸上的一條項鏈，那是她施放昨天那種簡單魔法所必須的媒介，算是穆斯先生給她的小玩具，讓她在正式成為學徒之前感受一下魔法。

希臘把項鏈放在旁邊的地板上，最後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然後吹熄蠟燭，爬了出去。

他鎖上地窖門，堆了幾個木桶壓在上面，又往裡裝了點東西，確保這裡不容易被人發現，

鈴也沒有足夠的力量出來。

接著，他又到廚房拿了一柄尖刀，藏在身上。

做完這一切，他的內心依然不安，所有的舉動對他來說似乎都僅僅是種心理安慰——而且並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

希蘭深呼吸一口，才又推開門朝外走去。

昨天的結界早已關閉，不過外面依舊淅淅瀝瀝下著雨，天色灰暗，烏雲綿延著布滿天空。

只是這陰雨並非讓他臉色凝重的原因，兄妹兩人家門口有一小片草地，現在草地上多了個不速之客。

一名穿著漆黑盔甲的騎士站在那裡，專心地盯著地上的一朵白色蘑菇。

只一眼，希蘭就認出騎士的身份，他注意到了騎士戴著的徽章，徽章中心的血紅色十字架實在太過醒目，讓任何人都無法忽視——那是教廷裁判所的徽記。

教廷，眾神的信徒組成的勢力，魔法師們的死敵，讓無數人聞風喪膽的裁判所是他們手中最鋒利的一柄利刃，上面沾染著的無數鮮血鑄就了十字血徽的赫赫威名。

而此刻，一名來自裁判所的騎士，出現在了魔法師們的領地之中。

希蘭從中嗅到了無比危險的氣息，冰寒籠罩在他心頭。

騎士轉過身，打量了一下希蘭，藏在厚重盔甲之後的目光讓希蘭不寒而慄，本能地打了個寒顫。

「什麼時候教廷騎士居然敢明目張胆地闖入議會的地盤了？」希蘭緊緊盯著騎士的眼睛。

「凈化邪惡，消滅敵人，是每一名聖廷戰士的職責，即使困難重重，我們也無所畏懼。」騎士的臉龐隱沒在盔甲之後，看不清表情。

「不可能！穆斯先生在這裡，你們怎麼可能悄悄潛入這裡？」

在希蘭的認知里，穆斯先生是個非常強大的魔法師，不可能容許一名裁判所騎士闖入這裡，要知道魔法塔的偵察魔法可是二十四小時運轉的。

「異端就是異端，永遠也不會明白神的偉大，也不會明白聖廷的強大。」藏在盔甲下的臉無聲地微笑著，彷彿在嘲笑希蘭的無知。

「既然你問了，那我就滿足你渺小的、悲哀的願望，一名審判長親自為我加護，在這個破破爛爛的城鎮里，有誰能發現我？

至於你嘴裡那個下賤的、愚蠢的異端，此刻，怕是自身難保，有一個和我一樣強大、一樣忠誠於神的戰士，正在……」

忽然之間，天空中的雲，散了。

遙遠的天際線上，出現了讓人目瞪口呆的東西，那是一輪太陽，潔白、宏偉、耀眼，赤陽的存在感完全被這新出現的巨日奪走。

巨大的白色圓日冉冉升起，灼熱的光芒向著四面八方投射出去，在空中，狂風席捲著無數雨水掠過上百公里，而詭異地沒有影響到地面上的任何物體。

在更往上的地方，一股更加猛烈、更加瘋狂的風暴力地撕扯開雲層，摧枯拉朽地吹散了層疊聚攏的濃雲。

眨眼之間，漫天烏雲消失不見，大地的上方，晴空萬里！

赤陽的光芒投射下來，溫暖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希蘭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血液彷彿冰凍凝固一般讓他遍體生寒。

他長大了嘴巴，看向騎士身後的遠方，那輪散發著磅礴氣息的太陽。

刺目的光芒刺激得希蘭眼睛乾澀發癢，布滿血絲，讓他有些痛苦地眯起眼睛。

「見鬼，那是什麼……」希蘭艱難地呻吟著。

「那就是神的戰士，那就是偉大的聖廷！」

騎士不知何時張開了雙手，身體在無形的力量下緩緩騰空，以希蘭的角度看，騎士的身體恰好位於白日中央，沐浴在光芒之中，宛如神跡一般，構成了一副無比震撼的圖景。

下一刻，遙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了第三輪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