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燃燒的世界
遙遠的天際,第三輪太陽升起,新出現的日輪懸挂在晴空之中,與赤陽和白日交相輝映。
這是一輪紫色的太陽,隨著它的升起,混亂的魔力潮汐猛然爆發,擾亂了空氣中每一縷魔力的流動。
隱晦的、難以察覺的波動悄然傳遞,白色太陽的光線忽然之間不再灼熱,不再刺眼,亮度也大大降低,像是蒙上了一層灰塵。
所有能看到這兩輪太陽的人心中出現了一種難以言喻、難以捉摸的感覺,兩輪新生的太陽好似沒了實體,變得虛幻,變得更遠了。
不僅僅是距離的遠近,更是一種超越空間的遙遠感。
緊接著,兩輪太陽開始相互靠近,來自另外一個空間的、若有若無的沉悶聲音響起,每個人都莫名感到壓抑心慌。
雖然希蘭還沒有成為魔法師,但他已經為此作出某些準備,比如試著接觸魔力,分辨不同源頭魔力的氣息、特點之類。
即使想隔著遙遠的距離,紫色太陽散發的魔力波動依然清晰地傳遞到身邊,這魔力給他的感覺很熟悉,那是自己妹妹的老師,穆斯先生的魔力波動。
「該死……」
希蘭恐慌地看著眼前超出他想象的情景,事態正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狂奔。
此刻他的心緒無比混亂,自己和妹妹被某種結界困在了這裡,眼前還要面對來者不善的裁判所騎士。
城中的其他魔法師沒能發現這裡發生的事,而獲救的希望,鎮守著很長一段邊境線的魔法師穆斯似乎跟教廷的敵人發生了激烈的交戰。
很快,那兩輪太陽又一次出現了變化,它們突兀地齊齊消失,離開了所有人的視野。
「看來他們已經開始了,」騎士雙手抱胸落回地面,「那麼我們也抓緊時間好了,完成任務可是頭等大事,我會讓你痛苦地死去,努力掙扎為我帶來樂趣吧,低賤的東西。」
希蘭沒有被對方激怒,在別人的譏諷辱罵中泰然自若並且保持冷靜是一種很重要的能力。
情況已經很明顯,裁判所,這柄沾染鮮血的凶厲之刃顯露出其鋒刃,沒能掌握超凡力量的希蘭無法擋住來襲的騎士。
短短几秒,他就做出決定。
鈴,你要活下去。
「蠢貨,你廢話真多,想殺我,那就來試試啊。」希蘭微微昂起頭,囂張地罵道,右手則悄悄地伸向了藏在身上的刀。
「哦?那就試試。」
騎士笑了起來,他抬起一隻手,掌心爆發出一圈光環。
光環掠過希蘭的身體,他心中的負面情緒如吸了水的海綿一樣迅速膨脹。
轟——
恐懼感山呼海嘯般席捲而來,在一瞬間幾乎完全摧毀了他的理智。
與此同時,白色的神力符文飛舞著在騎士肩上的半空中組成特殊的結構,催生出一支光矛,沒有一點停頓地射向希蘭。
光矛在眼中不斷逼近,在騎士施放的神術的作用下,恐懼感和生物的本能在希蘭心中徹徹底底佔據了統治地位。
於是乎,他的身體違背了精神的意願,用盡全力撲向旁邊,險而又險地躲開光矛,重重摔倒在地。
這並非希蘭的本意,裁判所的成員是教廷的精銳力量,只是一個普通人的希蘭,和只會一點小伎倆的鈴,不可能對付得了這名騎士。
短暫地思考之後,他決定不拖延時間,而選擇了另一種應對,因為對方的目的似乎是殺死自己。
以最快的速度讓自己死在騎士手中,
寄希望於騎士沒有發現妹妹,這是極其糟糕的策略,代價是自己的生命,且自己並不知道它能否成功。
殘酷的現實是,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或者說無論希蘭選擇什麼,在騎士的意志面前都只是個笑話。
這是一場死局。
希蘭驚恐地發現,被自己躲開的光矛仍在繼續高速移動,最終在騎士的操控下劃出一道弧線沒入了小屋內。
「正中靶心!」騎士張揚地大笑起來。
下一刻,由內向外迸發的白色火焰吞噬了整棟房屋,爆炸帶來的衝擊掀起希蘭的身體,讓他朝反方向倒飛出去,又一次摔在地上,剛剛藏在身上的尖刀也遠遠飛了出去。
騎士饒有興緻地看著這一切,右手伸出,尖刀出現在他手中,鐵片被三下兩下捏成小小的鐵塊,最後隨意丟開。
希蘭渾身泥土,手臂上鮮血淋漓,但他沒有在意自己的傷勢,而是掙扎著撐起身子,向爆炸留下的深坑搖搖晃晃走去。
「你想去哪兒?」騎士擋在了他面前。
「想找藏在房子里的那個女孩嗎?是你的妹妹對吧?不要白費力氣了,你已經永遠見不到她了。」
希蘭的動作凝固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鈴?」
窒息感潮水般一波又一波襲來,他痛苦地揪住自己的脖子。
希蘭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然而不遠處那個燃燒著白色烈焰的巨大深坑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
「哦,射偏了……或者說,其實射中了,如果你沒有躲開,她就能活下來,是你的懦弱害死了她,怎麼樣?這種感覺很不錯吧?」
騎士愉悅地看著少年痛苦的表情,低沉的聲音響起。
「生者有生者的特權,所以我會告訴你,其實你不是我的目標,她才是,然後,我還會給你活下去的一個機會:只要你能爬到我面前,跪著求我放過你。」
轟!
無形的力量傾瀉到希蘭身上,讓他猝不及防地半跪在地,身體的每一寸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渾身骨骼咯咯作響,痛苦不停衝擊著精神。
騎士的力量控制得很好,既能讓希蘭感到痛苦,又不會產生太大傷害,然而出乎騎士的意料是,眼前的少年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被徹底壓趴在地上。
汗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彙集成小小的水窪,希蘭渾身顫抖,彎曲的手肘逐漸變直,身體一寸一寸地上升,最後身姿挺直,頂著壓力從半跪地硬生生站了起來。
他漲紅著臉,青筋暴起,全身都在用力抵抗,雙腳深深陷入了土壤之中。
「嘖!」騎士很不滿意,他僅踏出一步,卻直接跨越一大段距離到了希蘭面前。
轟隆!
更強大的力場砸下,希蘭左腿爆出一團血霧,他一個踉蹌,再次半跪在地。
「求我吧,小鬼,你不想活嗎?求我,你就能活。」騎士冷笑著,但最終沒能看到他想要的東西。
希蘭更加緩慢,但更加堅定地站了起來,鮮血滲出,染紅了他的身體,顯得凄慘而可怖。
好痛……
我不想死……
身上都是血,希蘭,你可真狼狽。
真噁心,你剛剛居然動搖了,如此軟弱,如此醜惡,這樣的你肯定會鈴被討厭吧?
眼睛被血液和汗水模糊,希蘭覺得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彷彿都在燃燒,充斥那種白色的、漂亮的、讓他作嘔的火焰。
迷濛,醜陋的世界。
站起,揮拳,平日里簡單的動作此刻卻那麼艱難,少年的拳頭輕輕落在騎士胸甲上,軟弱而無力,依然留下一個淺淺的血印。
他幾乎連說話的餘力都沒有了,只是竭盡全力地揮出了一拳。
騎士隨意調動神力,燒掉了血印,嘲笑道:「可憐的東西,你只能做到這樣了么?」
希蘭沒有答話,他害怕自己沒有多餘力氣做下一個動作。
他舉起了另一隻拳頭,以依然緩慢的速度向著騎士的面甲前進。
在無比接近面甲的時刻,在意志的驅動下,無比憤怒、幾乎癲狂的少年爆發出了強大的速度。
某種隱蔽到極致的混沌波動出現了一瞬,扭曲了本該發生的事情——比如騎士其實可以輕鬆躲開這種在他眼中緩慢到像是烏龜在爬的攻擊,又比如他本來清楚地知道希蘭做的那點小動作。
在最後一刻,希蘭張開手,狠狠將藏在掌心的一點污泥摔在騎士的面甲上,腥臭、污穢的液體順著空隙流了進去。
「——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