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這野神
清晨。
破廟內。
小院子中霧氣翻滾,逐漸消散。
初升的太陽慵懶的展開腰肢,很快便將熾熱的陽光灑在破廟倒塌的牆壁上,灑在破廟內雜草叢生的小院里。
莫浩修行一夜的『鍊氣術』,並未感到疲憊,相反只覺得神覺清醒,神采奕奕。
溫暖的陽光碟機逐漸入初秋的微寒,落在了他單薄的身子上。
「閑居破宇內,晨起攬清風,傾面為日升,可得半日閑。」
莫浩輕聲開口,細細感受著清晨的新鮮之氣,心中無比欣喜。
就在這時。
重重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便是十餘人魚貫而入,皆是穿著黑色勁裝,腰間掛著兵戈。
一身氣血如虹,顯然都是武道高手。
然後,便見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晃晃悠悠的走入。
此男子一身華服,雙眼炯炯有神,腰間掛著晶瑩玉佩,氣質不凡。
看其打扮和氣質,必然是富貴人家。
莫浩暗自打量,沒有多看,默默的轉身,打算收拾東西離去。
李先生教導,出門在外,多事不如少事。
「小郎君。」
就在此時,那華服男子開口喚住了莫浩,語氣傲然道:「你可是這盈川人士?」
莫浩回過身子,恭敬的行了一禮,回答道:「正是,敢問這位先生有何事相問?」
此地卻是盈川地界,許家村,便是其下的一個小村子。
而對方語氣傲然,想來,這是一位不好相處之人。
那華服男子單手撫摸長髯,微微點頭,繼續道:「老夫姓楊,單字一個炯字,乃即將上任的盈川令。」
「你既是盈川人士,那便煩請帶路,事後,老夫自然有賞賜於你。」
他的語氣傲然,煩請兩字咬得很重。
楊炯,楊令明?
莫浩覺得耳熟,稍加思索,便想起李先生曾點評過這位人物。
此人頗有詩才,最擅邊塞之詩,不過此人恃才傲物,不僅對很多同僚都看不慣,還經常譏諷別人,言辭尖刻,極為犀利。
因此的得罪了許多人,現在看來,此人來盈川上任,多半是被貶官來到此地。
此外,此人極其殘酷,為政暴虐,對百姓和官吏,稍有不如意,就下令鞭打,甚至有人被當場打死。
乃是個暴官。
莫浩稍加思索后,便開口答道:「長者求,不敢辭,小生願意為先生引路。」
「善。」
楊炯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看向一旁的侍衛,道:「去,取些吃食來。」
「是!楊明府!」
其中一位壯碩的漢子恭敬開口,便小跑走出破廟。
莫浩瞥見,破廟外,停著一輛馬車。
「楊明府,小生還有些東西需要收拾。」
莫浩指了指破廟內。
「可。」
楊炯點頭。
莫浩也不猶豫,大步走進破廟,將自己的箱籠背起起,猶豫片刻,還是將昏睡的小狗一併放入箱籠帶上。
只見,外邊那楊明府獨自一人拿起精緻的乾糧食用,並未分給其餘人。
見莫浩出來,楊明府咽下最後一口,道:
「收拾好了東西,那便出發吧。」
隨後,一馬當先走出破廟,徑直上了馬車。
那十餘為武道高手,默默的跟上,守衛在馬車旁。
莫浩也不廢話,上前引路。
如此看來,李先生給這楊令明的評價倒也準確,只是差了些,比如自私自利,情商堪憂。
莫浩為其引路,並非是為了什麼賞賜,楊炯此人雖然品行雖然不好,但卻也是真正有詩才之人,莫浩作為一位讀書之人,此行的目的本就是求學。
若是能夠從其手中哄騙……求教些東西,那也是好事。
不過,一路上並未尋得機會,楊炯此人,太過高傲了,莫浩的詢問大都置之不理。
遂以,莫浩不再詢問。
前面引路。
一行人,速度不慢。
很快,便見一座縣城映入眼帘。
女帝之後,此處便改為了縣,盈川令,便是此地明府。
此時,楊炯便已經乘坐著馬車,由十餘位武道高手護送,先行進了盈川縣內。
至於先前所說的賞賜,便是莫浩手中的些許吃食。
果真小氣十足。
「先生曾言,楊令明此人缺點頗多,若不是稍有詩才,早被人打死。」
「如今看來,倒也不差。」
「吾乃是讀書之人,不屑與其計較,不過,若是下次相遇,必然要蒙上黑巾,讓他知道,走夜路容易遇到歹人。」
「到時,冷不丁在腦袋上來一下,讓他知曉人間險惡。」
莫浩眼睛眨巴眨巴。
泥濘小路上,行人逐漸多了起來,大都是穿著破爛,面黃肌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手中或者懷裡拿著糧食、布匹。
不過大都行色匆匆,一齊往城外某處趕去。
莫浩感到奇怪,連忙拉住一個路過的老嫗。
那老嫗戴著髒兮兮的頭巾,臉上滿是褶皺,一雙眼睛渾濁不已,穿著破爛的蔚藍色衣衫,腰間破了個大洞,可以看見裡面的的衣衫早已泛黃。
「老人家。」莫浩皺眉開口,道:「敢問您這是要去哪?」
「小郎君,可否在說一遍?老婆子耳朵不太好,沒有聽清。」老嫗懷裡抱著一捆小小的青菜,佝僂著身子。
莫浩再次重複一遍。
老嫗才沙啞著聲音,唉聲嘆氣道:「今日是初一,乃是祭神的日子,老婆子便是要去為神靈上供,只是,老婆子年事已高,只種出一些青菜,希望神靈大人不會怪罪。」
「這些吃食?」
「老婆子家中唯一的食物了,只希望神明保佑今年風調雨順,糧食豐收。」
「不去行不行?」莫浩沉吟開口。
「嚇,那不行,神靈大人會吃人的!」
老嫗搖搖晃晃的走了,拿著青黃不接的菜蔬。
似她這般的人,並不在少數。
接連問了幾人,都是穿著破爛,面黃肌瘦,一副可憐模樣。
卻還要家中僅剩的吃食拿去上供。
可悲、可恨。
莫浩有些沉默。
「祭神的日子?保佑風調雨順,用僅剩的糧食供奉神靈?」
莫浩在許家村生活十餘年,可從未聽聞此事,頓時覺得難以理解,便隨著行人向著不遠處走去。
很快,便來到了盈川縣外的一座祠堂。
這祠堂端是修得富麗堂皇,裡外三層,儘是香煙裊裊,跪倒一大片人。
最裡層便是有錢的財主,帶著家僕,供奉香火酒肉,跪拜之間口中念念有詞。
外邊則是稍微有錢的人家,各自拿著燭火供奉。
最後的就是一群面露菜色,骨瘦如柴的農民,有些拿著米飯白菜,實在拿不出來的便只有空著手去,誠心跪拜。
莫浩來到祠堂之外,反倒是成了唯一一個站著的人了。
只見,祠堂裡面,香煙裊裊,一座碩大的香爐放置在祠堂中央,裡面插滿了香火。
香爐後方,一座泥塑神像端坐,身高數丈,身披大紅的綢緞布匹,凶神惡煞,手執三尺青鋒!
香煙縹緲間,沒入神像體內。
莫浩看得兩眼發直。
這身像竟然如同真人一般,活靈活現。
那神像突然動了,演化數丈高人形,一步跨下供桌,猛地張嘴一吸,將眾人手中的雞鴨米飯等祭品全部納入口中。
嘎吱嚼個不停。
然後,打了一個飽嗝,神情卻有些惱怒。
「供奉太少了,爾等可還想有豐收之日,每月僅是供奉本神三次,爾等便如此欺我,你們是在找死不成?」
眾人嚇得瑟瑟發抖,不敢發話。
其中一個中年漢子,穿著破爛衣服,面露懼色,顫顫巍巍道:「神靈大人,今年收成不好,前不久又有官差老爺收取稅收,早已沒有東西可供奉……」
啪!
一道無形的力量憑空出現,化作香火手掌,猛地落在那中年漢子身上。
霎時間,中年男子便被扇飛,口鼻流血,倒在一邊,生死不知。
「沒有東西供奉?那又如何交得出稅收,滿口謊言,膽敢欺瞞於我,好一個刁民!」
「當家的!」
其中一個婦人大叫一聲,猛地撲過去,抱著中漢子小聲啜泣,鮮血染紅一地。
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滿是褶皺的臉,通紅的雙眼中,早已經流不出眼淚。
「當家的,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啊!」她的聲音沙啞,無比凄厲。
其餘人瑟瑟發抖,一言不發。
「真是混賬!」
莫浩看得目眥欲裂,胸中怒氣橫生,猛地上前一步。
「野神,你怎敢如此欺人!」
「嗯?」
那神靈凶神惡煞,拳頭大小的眼珠子直轉,口吐悶聲,宛若雷霆般回蕩,怒視祠堂外的少年書生,喝道:「兀那小兒,你是哪家子嗣,竟然見了本神不跪?還敢如此放肆,辱罵本神!信不信本神頃刻便讓你魂飛魄散!」
莫浩無懼,神色懼厲,喝道:「好一個神靈大人,不知是何處來的山野精怪,在此地稱王稱霸,為非作歹,信不信小生送你去見那西方極樂!」
「既然他說沒有供奉,那便是沒有,你是怎敢如此苦苦相逼!」
後方,眾人皆是抬起腦袋,被此子言語嚇得慌不擇地,其中一老翁更是起身拄著拐杖,匆匆走到小書生面前,雙目怒瞪,連忙呵斥道:
「你是哪家小兒,竟然對神靈大人如此不敬,還不快快跪下,獻出生命,祈求神靈大人的原諒,不然老朽定要你好看!」
話音一落,那老翁舉起拐杖便往莫浩的腦袋狠狠砸下。
「老丈,有話好好說!」
莫浩見狀,眉頭微皺,連忙往右邊躲去。
「混賬!」
老翁一擊不中,頓時怒從心中來。
「你這田舍郎,竟然還敢躲,今日老夫便打死你這不敬神靈的孽畜!」
說著,手中的拐杖揮舞,向著要害之處打去,竟下死手。
「老丈,何以至此,快快住手。」
莫浩連連躲避,沒有還手。
這所謂神靈,他今日便是第一次見到,覺得悲憤。
妖、鬼怪、神靈都只存在於李先生口中的奇聞異志,沒想到今日可以見到活物,至於跪拜?
為何要跪拜,世人愚昧,竟然將自己僅有的吃食供奉給所謂神明,完全不顧自己的飽腹!
不僅如此,自己僅是沒有跪拜,這老翁便舉杖就打,處處下著死手。
其餘人冷眼相待,甚至於帶著憤恨,似乎是怪罪自己惹怒神靈。
他自小在許家村生活,哪裡見過這等場面。
只覺得心中一股氣難以平息,反而越發的難受。
李先生說神州大地腐朽,沒想到竟腐朽到此般地步!
那神靈端是凶神惡煞,眼見著這窮酸書生連連躲避,大怒喝道:「廢物,兀那小兒,還敢躲避,給本神受死!」
說完,一個跨步,越過眾人頭頂,一陣邪風吹得眾人東倒西歪,一股濃重的香火之氣鋪面而來。
數丈高的神靈,青面獠牙,手執三尺青鋒。
另一隻手不斷放大,最後宛若磨盤,掌心紋理清晰可見,遮天蔽日。
唰唰唰!
大手宛若蒲扇,帶著呼嘯的大風,眨眼便來到頭頂。
「你這老者,腐朽至極!」
莫浩也怒了,他本就不是什麼迂腐書生,此刻眼見著那神靈的攻伐已至,頓時心急,體內『氣』開始流動,猛地大手揮出!
直接一巴掌將那老者扇飛,筆直的倒飛出去,鮮血流淌,其手中拐杖不知落在何處。
腦袋一歪,雙目一瞪,死了!
祠堂之內一陣嘩然,人們四散奔跑,尖叫聲不斷。
「殺人了!」
「殺人了!」
……
【唐朝稱呼有官職的人,一般都是在姓氏后加上官職名,如:柳宗元便可稱為柳司馬,可見擇日飛升第一章,並非是電視劇內的稱呼為大人,在唐朝,大人是稱呼自己的父親。在外稱呼別人,多用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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