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人類了
世間已經不再是那個清澈的人間,如今血染的世間,滿街儘是魑魅魍魎。紅月伴著陰雲幾乎籠罩著每個夜晚,而每年唯一放晴的那珍貴一晚那也是閻王大壽,大赦天下,那時人間才終於有點兒人間的樣子,路上偶爾能見著行人。如果你平日上街,正常的行人已經不再是稀罕物,取而代之的是抽著大煙的餓死鬼,你還會看見鬼間的青樓,也就是打扮得嬌艷的紅裙女鬼,在燈紅酒綠的霓虹燈光之中,當然,不包括紅綠色盲,紅綠色盲是看不見了,他們也無緣燈紅酒綠的生活了,但濃妝艷抹的長發紅袖女鬼卻是幾乎每晚會在門口揮舞著剪綵薄紙旗高喊:「#¥%……y」翻譯一下,即:「客官~來嘛,剛來的雛兒,沒有幾天,水嫩著呢,來玩玩兒啊!」
10年前,一場不知名的地震,幽冥鬼門大開,百鬼夜行,還有日行,令如今的人間,已然不再是神氣的人們在日光下盡情用力生活的世道。
」你的腦子左邊是麵粉,右邊是水嗎?一動起來,滿腦子都是漿糊,就真的一點用都沒有嗎?還是說,你的那個腦子本身,它就是漿糊!真就不頂一分用!「
一間沒有多少鬼的大廳里,有一隻禿頭鬼,其實也不算是禿頭,那髮型茫茫大海上的一座孤島一樣,兩邊有點兒發量,不多,卻還爆炸了,正面海平面沒有任何生氣,除了那中間一樣爆炸的,還留著一攝毛,頂立爆炸著直衝霄漢。
那張臉鼻歪眼斜。當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嘴前直冒綠氣,那一點點綠色的粘稠液體也便是似於人類的津液,密麻著像雪一般直噴,還帶著腐爛的雞臭味兒,卻叫人不知從哪兒能躲。
」喂!大杯的啤酒,大杯的啤酒,不是特大杯的啤酒,不是特大杯!你都來了3個月了,怎麼還分不清楚!就算是二哈也該學會了,你怎麼還學不會!你這樣還算是人嗎?「
原來,這是一間環境還算清幽的酒吧,就是清吧。禿頭鬼指著人類破口大罵,好像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人類卻並沒有任何想要反抗的衝動,他也早已就認清了當前的局勢,從10年前的幽冥鬼門大開,百鬼日行夜行,人類的尊嚴便早就叫鬼類踩在腳下,爭取權益?沒有資本,也沒有實力,更沒有資格,這不只是他一人,更是大勢所趨,他不例外,也無法反抗。不只是他,誰都一樣。想要在這地獄一般的人間生存,工作是不能躲開的必要,這也是該受的苦,為了賺錢,叫人罵幾句,這算不得什麼。況且,來了2個月,是真就還分不清是大杯、特大杯!他不會啊!
他,不會!
「對,對不起!」
人類摸著自己的腦門兒,因為遭了當著眾人面的羞辱,臉上不免尷尬得滲下了幾滴汗,但是你尷尬,卻是你的錯,人類還是嘿嘿得歉意笑著,乞求著,道了歉了,這事兒是我的錯,我承擔,道了歉了,就應該沒有太多問題吧。
「對不起,因為我只會碼字!」人類一頭烏黑的齊劉海,鼻上架著薄片的眼鏡,身材十分瘦削,應該是吃了十餘年的苦,似乎這一副眼鏡就能將他整個人都壓倒似的,但是瘦削中,卻又似乎透著那麼一股精氣,叫人一見了,就知道是剛剛放棄了自己的夢想不久,打算腳踏實地幹活兒的那一類人,普通大眾里最普通的一類,平凡樸實,以為老實本分,上天就不會降下厄運。
卻沒承想,話音剛落,或者落了不到1秒,「啪」得一聲就聽一聲脆響,沙包一般大的拳頭直接就照著他的臉上招呼去了。這一拳,呵,打得他是人仰馬翻,打得他是天昏地暗,打得他整個人伴著飛翔的眼鏡,直接飛了出去,那眼鏡在一拳的力下,也先了他而去了。
「嗚!」整張臉因為挨了一拳扭曲,整張臉上都是扭曲的痛苦。
「你這傢伙,還在想著碼字?」禿頭鬼吐著滿天雪花一般密集的帶著腐爛的死雞臭味兒的唾沫照著人類的臉上來了一拳,來一拳卻仍不忘著吐槽,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任何的人類碼字了,人類碼的字被認為是低等下流之作,上不了牌面,所以都會加一些歪詩來增添文章的品格,以自抬身價。但無論怎麼抬,群鬼的眼睛是雪亮的,下賤就是下賤,永遠都不可能登堂入室,上檯面就更不可能說了,簡直與白日做夢無異。
當禿頭鬼一拳揍在了人類的臉上,當他吐著唾沫吵嚷著叫喊出這一句話,他彷彿已經明白了世間的一切,什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他看來都是小兒科,天文?地理?呸!天文地理都是我創的,你能跟創世主爭論他的理論對錯嗎?不可能,我是絕對錯不了的!
甚至在言語中帶著三分驕傲,七分諷刺。揮出一拳,將整間大廳都安靜了下來。
「碼字的人類永遠都是糞土中的糞土!」禿頭鬼雙手插在兜中,歪著腦袋,那本就歪著的嘴露出了一顆暴牙。他倔強得歪著腦袋,他早就看不起碼字的人類了,而他現在也早已習慣將碼字的人類當作是……這麼說吧,就是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里的煤炭燒成的那一攝灰,不值一提,不入流的東西。
「碼字有屁用啊?」禿頭鬼嘲諷道。
而當聽到碼字無用時,人類的神色卻似乎靈魂被深深的一擊重鎚猛擊一般,而且是擊中最柔軟的部位,一般的柔軟是感動,而他近乎一種絕望,叫這早就將希望掩埋的死水,早就被他強行壓在水面之下的夢想打翻出幾朵水花,重新喚醒,卻又重新扔了一堆臭魚爛蝦,腐雞爛肉,叫那久違的一絲漣漪平靜,叫這一灘死水再復平靜。
但是,起不了漣漪的平靜下,那深處卻又暗流涌動。悲傷難免溢出心頭。
悲傷又如何呢?涌動又如何呢?
他一隻螞蟻怎麼撼得動時代的大象的大腿呢?溢了又怎麼敢再去言語。他改變得了什麼?什麼也無能為力。
他擦了擦嘴角因挨打流出的口水,並沒有說什麼,閉嘴,他才能保證有一份生活的工作,唯有閉嘴,才能叫他沉封的夢想和脆弱的自尊得以留得最後的一絲體面。
那原本喚醒的一圈漣漪也終於又回歸於水面之下,死水中生出了一朵名為生活的花。
「喂!店長!你就別難為他了!」
不遠處,在這空蕩蕩的大廳內,有誰叫停了禿頭鬼的打罵。
「?」
禿頭鬼有些不明所以。在這時代,人類,尤其是碼字的人類可都是該叫人踩在腳下的,我也沒有打罵錯啊?而且,怎麼有人替他說話?他無錢無勢無能力的三無青年,是誰?
當他循聲望去,正見著一隻大麻鬼,手中雪茄牌兒的大麻煙霧繚繞,這種雪茄牌兒的大麻可不是一般的大麻煙,相當於煙中的雪茄,錢權地位的象徵。
」我說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