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第 177 章

說實話，伊萊並不是很在意笨提到的虛無，他覺得對方也許是把自己誤以為成了別人，更準確的說可能笨接收到了信息讓他對自己的身份出現了誤判——否則，他自己怎麼會對「虛無」這個詞毫無印象。

伊萊更在意的是笨所說的李墨現在除了等死什麼都做不了這件事，也正因為笨說了這樣的話，才讓他對笨所說的事情都報以懷疑的態度，就連他自稱是竹製造了他都不怎麼相信。

如果不是幾次肢體接觸都讓伊萊確定對方還是機器人，他都要懷疑現在這個笨被掉換成了真人——那真實的情感表達已經不像是人工智慧可以做出來的了。

笨十分看不上現在的伊萊，他甚至看不上任何人包括李墨。

這樣的認知讓伊萊忍不住害怕，雖然在藍星發展歷史中並沒有出現過人工智慧反叛的記錄，但人類對人工智慧的恐懼卻一直沒有消失。

雖然伊萊以前並沒有太多關注這些東西，但在知道了竹的存在以後，他就開始有意的去查找關於人工智慧的記錄，即使能看到的都是公開檔案，伊萊也不由得後背發涼——人類對人工智慧的戒備從來沒有放鬆過，層出不窮限制律條幾乎都要互相打起來，就算藍星的人類分裂成為兩個陣營，但對人工智慧的限制卻是不約而同的越發嚴格。

站在門口的伊萊想說什麼卻又猶豫了，就耽誤的一下，便看到笨已經走到拐角處轉身消失在了視野外，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空蕩蕩的走廊讓伊萊的心裡也空落落的，總覺得不踏實，又覺得周圍有看不見的東西正在窺視他的內心。

沒等他想明白這古怪的感覺是怎麼來的，身體已經自動縮回了屋內，伴隨著門的的關合，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也變弱了不少。

嘆了口氣，伊萊看著亂七八糟的房間，自然又想到了達達的失蹤，本來的惶恐馬上變成了哀傷和憤怒——為什麼偏偏是達達！

他撿起那個還在工作的中的信息捕捉器，一屁股坐在地上，打開了投屏。

裡面能夠查到的最早記錄居然是從他離開蛋殼號去巴德爾區尋找李墨時。

看得出來達達在這個設備上花費了很多精力，在伊萊面前顯擺的不知道是第多少代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版本修改記錄每一條都像是刻在伊萊心頭上的傷口。

一向沒心沒肺的達達更喜歡搗鼓大型裝置，那些小玩意兒都是隨心所欲有一茬沒一茬的，遇上伊萊讓他幫忙搞的設備才會耐著性子趕工完成，所以這滿屋裡大大小小擺著的幾乎都是半成品。

看著它們，伊萊冷不丁又想起在視頻中看到的達達手上那些不明物——他懷疑那些東西並不是達達製作的，而是和小點一樣的「偷渡客」，至於它們的用處肯定和那些機器人的失控有，達達只不過是在小點的控制下將這些裝置安裝起來。

只能是有人提前準備這些東西，再和小點一起藏到這批貨里被送入蛋殼號。當然這種事情並不像說起來那麼簡單，毋庸置疑，藍星基地出了問題。

然而對方既然可以藏人進去，當然也能動更多的手腳，以小點那超乎尋常的能力，避開檢查不難，他又為什麼會主動暴露並且帶走達達。

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伊萊不明白，煩悶的情緒讓他坐立不安，便隨意翻看起手中設備捕捉到的龐大的通訊數據，長到可怕的進度條讓伊萊頭更疼了。

他收起投影屏，打算放下捕捉器，卻又在鬆開手的瞬間改變主意重新把捕捉器拿了起來——既然藍星基地里有了內奸，那蛋殼號上會不會有？

反正現在他幾乎就是被關起來的狀態，李墨那邊也沒辦法聯繫，自己能做的不多，關上門吭哧吭哧在茫茫多的通訊數據中找一找不對勁的似乎是最好的選擇了。

說干就乾的伊萊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找的是什麼樣的訊息，只一條一條的瀏覽，顯得很蠢，他卻依然徒勞無功地消耗著精力，一條又一條，一條又一條，忘記了饑渴忘記了疲勞。

等到眼睛再怎麼眨也看不清屏幕上的字時，伊萊抬頭伸了半個懶腰，因為做到一半就因為全身酸痛動作變形到倒地哀嚎。

好不容易緩過來之後，伊萊看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個多小時，雖然不算長，但全程保持盯著屏幕的姿勢一動不動還是極大的消耗了體力和精力，要不然也不會看東西都模糊了。

伊萊眼神迷離的望著天花板，打了個很長的哈欠，被眼淚滋潤過的眼睛總算舒服了一些，朦朧的世界也重新有了細節。

他不想動，因為每個動作都帶出一陣酸痛，伊萊不由得想這個時候能躺在醫療室接受放鬆治療才好呢，不過想歸想，行動上還是老老實實爬起來熟練地做起了放鬆運動——這都得益於李墨之前的魔鬼訓練。

放鬆，吃喝，排泄，一套下來順暢流利就像完成任務般。

接著，便是繼續在無邊無際的通訊數據中尋找可能存在的「不正常通訊」。

哪怕最後一無所獲，伊萊也不會停止，他知道，現在如果不做點什麼或者說給自己一個目標，他會發瘋的。

伊萊覺得也可能自己現在已經發瘋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瘋子伊萊的臆想而已，他其實還在開拓區，只不過被賣給了某個變態佬被折磨到精神失常繼而給自己編造出這段離奇的經歷，不然為什麼會有李墨，可要都是自己的幻想，艾玫瑰為什麼會死？達達呢？難道自己的內心是這麼期盼的？

他不能想，所以要用別的東西把腦子佔得滿滿的。

就這樣，伊萊廢寢忘食地扎進了數據堆里，昏頭昏腦到分不清是在現實還是在夢裡，滿眼飄過的都是各式各樣的或普通或加密的通訊內容。

忽然，伊萊覺得渾身一顫，眼前滿屏的文字瞬間亂做一團碎成顆粒消失不見，像陡然間回到現實般，而之前的渾渾噩噩就是夢境。

視線下移，右手邊冰冷的觸感是還在運作的捕捉器。

隨即，他又看向右邊，被右手按住的地板傳遞著若有若無的暖意，像是停留的人才剛離開。

伊萊抬起右手觀察了幾秒，有些疑惑，說實在的，他現在還沒有完全清醒，只覺得自己好像睡了一覺又好像一直都在埋頭苦幹。

「蛋殼，李墨來過嗎？」伊萊一邊問一邊站起身準備再活動下身體，地板可不是床，睡起來可沒那麼舒服。

這一動，他也看到了地板上被留下的顯然不屬於這裡的枕頭。

——是的。

果然。

伊萊看著那莫名熟悉的枕頭，不知怎的在腦海中浮現出李墨夾著枕頭到這裡然後和睡得昏天黑地的自己一起小憩的畫面。

他不由得笑了笑。難怪這次醒過來以後身體沒預料那麼難受，原來是有人來□□了。

笑過之後，伊萊又有些沮喪，李墨怎麼偏偏挑他睡著的時候來，難道是故意的？

「他走了多久？待了多久？怎麼不叫醒我？」伊萊看著那個枕頭，抬腳像是想要踢，結果半途拐了彎還是沒捨得踢下去。

——286秒，1小時32分54秒，李墨先生制止了。

「怎麼你和我說話這麼奇怪，難道又是什麼限制？多說幾個字都不行？」伊萊雖然知道自己的問題都被回答了，可對方這惜字如金的古怪態度讓他忍不住問道，見識過竹還有笨之後，現在的他對這些人工智慧都不太信任，總覺得它們暗藏心思。

——抱歉，您的許可權不足。

伊萊就知道對方的答案會是這個，許可權不足是人工智慧最方便的拒絕詞。他本來也沒想著會從蛋殼那兒得到答案，它就像某個微笑著保持距離的客艙乘務員在應付陌生的旅客一樣。

雖然沒有和李墨說上話，但這一覺讓伊萊覺得自己已經重新充滿精力。

他彎腰撿起信息捕捉器，又順手抓了那個被某人留下的枕頭，朝著牆角走去，丟下可憐的枕頭當靠背，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坐下打算繼續開始大海撈不知道掉沒掉進去的針。

開始之前，伊萊對蛋殼說:「要是李墨再要來看我或者問你我的情況，替我告訴他，我沒有生氣。」

——好的。伊萊先生，請問還有其他話需要轉達嗎？

「嗯——」伊萊想了想，還是加了兩句:「注意身體，有事找我。沒了。」x

這次送來的女媧和伏羲除了組裝和調試之外還要全面進行安全檢查，如果猜得沒錯的話，這兩台機體也是要在這次探索行動中使用的。

眼看時間越來越少，工作量卻變得多了，沒了達達幫忙的李老頭肯定忙得焦頭爛額。

加之這次撲朔迷離的襲擊和叛逃事件，除了被強勢拉過去的李墨以外，蛋殼號上幫得上忙又有空閑能協助他完成工作的人居然一個也沒有，想想也夠這一老一少頭疼的。

「喂，蛋殼，可以讓我看看李墨來找我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嗎？」伊萊突然升起這個念頭。

下一秒，屋內出現了超乎意料的大投影屏，上頭正是李墨單手提著枕頭走進房間的畫面，他的身形不像平日那麼挺拔而是透著疲憊，地上那個睡得四仰八叉根本沒有被驚動的人就是伊萊自己了，李墨雖然看上去很累，動作卻乾淨利落，一點沒有猶豫的便放下枕頭躺在了伊萊旁邊，都不用李墨動作，睡得正香的伊萊就像覺察到了他一樣主動湊過去手環腰頭埋胸口一套動作毫不猶豫，而被摟住的李墨也順勢調整了姿勢進入了夢鄉。

接下來的靜止畫面如果不是右下角不停跳動的讀秒，看到的人都會以為是圖片。

伊萊不看了也不喊停，就這樣讓畫面繼續播放著，他接著睡著前的進度繼續排查訊息，和之前不同的是心中的沉悶少了於是眼神也輕快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