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Dies ir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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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成年男人團團坐在地上,看著斯米諾在親吻白色威士忌的額頭後到下,然後被公主抱到沙發上。
白色威士忌還很貼心地把自己的外套蓋上去。
「斯米諾是什麼吸魂女妖嗎?反向的那種,親吻了靈魂就會被吸走。」
安室透帶點嘲諷地想。
他算是看透了這倆人的惡趣味。
哪怕是下一秒斯米諾站起來,兩人來一段抽陀螺他都不會意外。
不過現在看來克里斯汀小姐另有其人——比方說對面正在給四面房間潑上汽油的藤原社長。
他看起來非常不情願,肥胖臉上的五官全部皺成了一團。
但他仍然堅持在火中四處奔跑,揮灑著中年禿頂男人最後的青春熱情。
顯然是被自願的。
安室透簡直隔著兩棟別墅都能聽到烤肉時油脂滋滋作響的聲音。
一塊會把自己煎烤均勻的全自動的肥肉,真不錯。
不不不,降谷零你怎麼能這麼想?那可是個活人!
再怎麼說也是個活人……
降谷零在內心嚴厲唾棄自己,波本和安室透又冒出來,聯手把紅方的良心壓下去。
反正他現在也沒什麼能做的,情報人員的超強聯想思維讓他胡思亂想。
這或許有利於他減緩面對哥斯拉和他的下屬時的壓力。
安室透為自己的妄想找到了正當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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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烈火熊熊燃燒,但是執行審判的白色威士忌似乎還有哪裡不太滿意,正在操控手中的絲線進行調整。
看起來暫時沒空關心他們這幾隻報團取暖的倉鼠。
「?」
旁邊的諸伏景光用手肘輕輕戳戳他的腰部。
「……!」
降谷零終於從有關女妖、烤肉、Erik和Christine的幻想中清醒過來。
遊離的紫灰色眸子重新聚焦,看到了旁邊咬著匕首的萊伊。
這把匕首正是他之前借給斯米諾的——不過它並沒有派上用場,就被無情地隨手仍在地上了。
看起來正好掉在萊伊的旁邊。
波本微微偏頭,發現蘇格蘭和萊伊之間的貝斯包剛好隔開了他們。
難怪黑麥會找他,而不是蘇格蘭。
「……」萊伊叼著匕首,用眼神示意他。
波本會意地調整坐姿。
長發狙擊手緊咬著匕首的把手,兩人嘗試對身上的蛛絲進行切割。
「鏘——」
萊伊嘴裡的匕首掉在地上,刃端出現了一個缺口。
「……不是吧。」
雖然早有預料,安室透還是相當難以接受,「這種切割金屬的質感……」
「強度和柔韌性都很高的金屬絲,」蘇格蘭用氣音小聲說,「這不是和航天用的材料性質很像嗎?」
「為了應對太空中的極端環境,從而具有極其優良的耐熱性和耐受性,造價相當昂貴。」
「現在不是科普這些的時候吧?」萊伊舔了舔上唇,感覺自己的牙有些痛。
「有什麼其他辦法能解開這些鬼東西……」
白色威士忌使用絲線的時候那叫一個輕描淡寫,這些強度極高的金屬絲在他手裡真的如同蛛絲一般輕盈。
沒想到居然是強度這麼恐怖的東西。
「沒辦法,」蘇格蘭抬起頭,藍色的上挑貓眼緊緊盯著背對著他們的白色威士忌。
「就算手裡有液壓鉗一類的工具都不一定能奈何這種絲線,更何況……」
這種絲線真的科學嗎?
他沒有說出這句話,以免增加不必要的絕望。
但非常了解發小的安室透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安室透又想起了那場實驗室大爆炸和摩天輪爆炸里后同時出現的兩個斯米諾——儘管公安烏龍地被松田刑警抓回去了一個。
但他們還是確認了在ICU的那個人就是斯米諾,不是假人,也不是易容,就是本人。
那能作為他下屬的白色威士忌,會是什麼老老實實遵守科學定律的存在嗎?
也難怪白色威士忌這麼放心地把他們扔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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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耀的大廳里,一切都如同月光一般潔白無瑕。
地上的屍體、被捆起來的三人,還有面對落地窗的白色威士忌。
白色長發逶迤在地,與月光難辨你我。
戴著面具白化病的孩子在蒼白的月光下更加白皙,就像下一秒就會破碎的白色瓷瓶。
這個瓷瓶上僅有的裝飾,是嘴角下一顆嫣紅的痣。
瓷器般白皙且易碎的十指間延伸出連綿不斷的絲線,操控著對面社長的一舉一動。
像是終於滿意了舞台的布置,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然後坐在那張華麗的靠背椅上,雙手擺出懸空的姿勢,四指指尖向下立起,保持半圓形的手勢。
「這是標準的鋼琴姿勢。」貝斯手蘇格蘭小聲地對兩人說。
擅長手風琴的萊伊對這一套姿勢也不陌生,但他關注的是對面的別墅——
對面的社長也坐下,擺出相同的姿勢。
但是他們的手下都空無一物。
「很榮幸能在這個美好的夜晚,為各位帶來莫扎特K626號曲目第二樂章。」
白色威士忌恭敬地開口,和斯米諾一模一樣的聲音。
安靜坐著的情報專家終於想通了一件事,微微抿緊嘴角。
「那麼,讓演出開始吧。」
他說著,脫下自己的白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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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威士忌的面具擋住雙眼,用腳輕輕為自己打拍子,雙手快速在「琴鍵」上躍動。
對面的地中海社長也緊緊跟隨著他的一舉一動。
駕輕就熟的演奏,極其投入的激情,何等肅穆的樂曲?
就連月亮都不禁從天空中一躍而下,一起隨著這段安魂曲落起舞。
那些所謂的音樂評論家,倘若能看到這一幕,一定會為「上帝的寵兒」歡呼喝彩。
但圍觀的三人起了一聲雞皮疙瘩,只能感到背後一陣涼意。
哪有什麼鋼琴聲?
整個房間里,除了火焰燃燒帶來的噼里啪啦聲外,就只有蒙住眼睛的鋼琴師給自己打拍子的聲音。
他的演出愈發盛大,對比出房間里愈發寂靜。
兩邊的鋼琴師都沉浸或者被迫沉浸於演奏中,可是他們的面前空無一物。
「那些聽不見音樂的人,都以為舞者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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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長的臉上滿是驚恐,火舌舔舐著他的臉頰,依戀地纏繞他的褲腳。
他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
這聲雜音打破了和諧的寂靜。
但白色威士忌置若無聞。
嚴格的鋼琴老師仍然帶著笨拙的新手繼續進行演奏。
對面藤原的嚎叫聲隨著演奏的進行愈發慘烈,但他還在一刻不停地彈奏著,彈奏著。
最終連成了以人體為樂器的、抑揚頓挫的美妙樂曲。
降谷零忍不住了,他想一槍崩了白色威士忌,更想一槍崩了蘇格蘭和萊伊,再崩了自己。
這樣他就不必繼續接受社長慘死時的慘叫折磨。
終於,藤原本海的聲音在某一刻徹底微弱下去,然後消失不見。
白色威士忌也停下了手。
罪人死在了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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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潔月光灑在屋裡黑白的人影身上,為這段精彩的演奏喝彩。
「這段的最佳演奏樂器本不該是鋼琴,也不該是藤原社長。」
蒙眼的鋼琴師做出合上琴蓋的動作。
「只可惜,這裡沒有管弦樂隊,也沒有合唱團。」
「但審判完成,因此勉強能算圓滿。」
白髮的鋼琴師站起身,向三位渾身被冷汗浸透的觀眾鞠躬。
「演出已落幕,希望你們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