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三夜晚

「姐姐吃……」阿妮笑嘻嘻的拉著莉拉妮的手，她將一小塊麵包塞進她的嘴裡。

「你這盒子里的錢夠我們三吃飽嗎？」一旁的科多發聲打斷，他將盒子在手裡反覆盤。

「不夠……吃飽是奢侈。」莉拉妮伸手蹭了蹭阿妮的臉頰，抿來抿去的嘴在享受麵糰的回甘和麥香。

「我也沒多少錢了，哎……」科多拍打著盒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莉拉妮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盞小提燈，燭火渺小卻光亮十足，銅質的金屬外殼金光璀璨。

他們找了個避風的角落歇下了，沒有篝火也沒有熱乎乎的食物。遠處的山將頂峰藏於星空之下卻如隱身於星夜之上。而三人選擇了一個由碎石叢組成的避風點歇息，比人高卻高不到哪裡去的地方四面通風。

被置身於三人中的提燈也是唯一的光源了。微弱的光源照亮三個人的臉，讓他們看起來有點陰晴不定。

科多靠著背包癱坐在地上，背包被他的擠壓下發出嘎吱聲。而阿妮緊緊的粘著莉拉妮不放，她將半個身子挨在她的肩膀上。

「明天天還不亮的時候出發，正午前可以去到有人的城鎮，到時候我和阿妮會去謀一份短工賺點錢，你自己自便。」莉拉妮拍著阿妮的背，哼著歌看著她在大口大口啃著乾麵餅和小顆粒的五花果乾。

「你這……這能進去？」科多伸出手指了指眼睛。

「真的不會被某些宗教獵人弄死？？那些玩意可不是人來的。」

「這個不是問題……有人願意給我臨時的庇護。只要對方不是死纏爛打，一般都是不知道我的眼睛是紅的。」

倘若她不是一雙會帶來厄運的紅眼，科多也覺得她能混到一份得體的工作。

帶著一個話都說不清的小屁孩，莉拉妮可想而知的辛苦。

「我好餓……你還有吃的嗎。」科多癱在地上，任由塵土弄髒他的衣服。

除了一路上他啃了半袋子方糖，他基本沒吃什麼東西，現在倒開始感覺肚子一片火辣辣的。

「……」莉拉妮將袋子里最後的一個干餅連帶著袋子扔到了他的肩膀上。

「這什麼？能吃的嗎？」科多將餅子高掛在空中，上上下下的翻著這塊發黃的「板子」。

板子發黃有些大大小的鼓包，上手輕盈卻結實無比。

抬起頭大眼瞪小眼的科多見阿妮吃的津津有味，他那臉上的懷疑就沒有消失過。

莉拉妮將科多的水壺扯過，擰開蓋子將水一點點倒在乾麵餅上。

濕潤的餅子很快就膨大了起來，鬆散的質地能看到有大大小的顆粒物在裡面。

「唔……好糙……這是加了泥土和乾草的餅子嗎？」

科多啃了一小口，入口的感覺令他眉頭緊皺。

入口的干硬發酸伴隨著粗糙的質地，如草桿一樣的顆粒狠狠地摩擦著他的嘴。

「好像的確是……加了點麥桿下去……」莉拉妮用手肘擦了擦嘴，微微泛紅的臉帶著點點不好意思。

「這哪止一點，我看基本就是磨剩下的東西給你弄的。我還吃到小石子了。你是畜牲嗎？這都吃的下去。」

科多淡淡的說道，他伸出手扣了扣上排的牙齒。

「吃不下去……這玩意是用來喂牛或者馬的小零食吧？」

「那？我……給我吃。」眼巴巴看著很久的阿妮聽到他說不要，便立馬竄了出去，將小手對著他伸出。

望著她渴望的眼睛，

科多看到那翠綠的眼睛如寶石般炫目，她那眼睫毛漆黑細長，如畫了眼線一般。

他用食指彈了彈餅子，一下又一下的，將阿妮的心挑撥的死死的。

「我……」她很快就嗚鳴了起來，帶著淚光閃閃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個餅子。

「呵呵……你還挺好玩的。」科多樂呵呵的笑了兩聲，將餅子塞到了女孩口裡。

端著科多手的阿妮恨不得張大嘴立馬將他的手指吞入腹中。那兇猛的樣子像個護食的野獸。

「我們沒有好吃的……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這個餅是上個月的儲備糧。」莉拉妮將阿妮拉回身邊，輕輕拍了拍她沾滿灰塵的衣物。

「也有可能是半年前的……甚至可能……你可以做點大膽的想法。」

「？」科多突然打了個嗝，聽聞這個餅子有可能是大半年前甚至更久，他那驚恐的眼睛瞪的老大了。

「今天如果不是帕伽索斯人才導致我遇到你，現在我和阿妮應該在出發的路上了。」莉拉妮將手指在地上劃了幾下，在淺淺的沙堆里畫出橫七豎八的線條。

「啊，我沒有要責怪誰…這種日子時常發生……」莉拉妮立馬打斷了欲言又止的科多，她哀嘆著搖了搖頭。

「對了，你從哪裡撿到阿妮的。」拿她沒辦法的科多深呼吸一口，將身子癱回背包上，再次被擠壓的背包又塌了幾分。

「我……我是在……西邊的盡頭那邊撿到她的。」莉拉妮撓了撓額頭，想來想去，一時半會之間竟然組織不起一句完整的話。

「那怪不得……看她的年齡和大小推算一下，那邊前幾年遺棄孩子很嚴重。特別是女孩……」

科多望著頭頂閃爍的群星閉上了眼睛，他聽著風吹和沙子的滾動。聽久了反而有點睡不著……

「我好像也是被遺棄的……」莉拉妮找了個山體當靠背靠著。血紅的眼睛緊緊盯著那搖曳的火苗，思緒萬千卻縷不幹凈。

「我說你這不是廢話嗎？你是畜牲也得被遺棄……」科多攤了攤手，閉上的眼睛也沒有張開。

「那我寧願我是畜牲，起碼畜牲不會想那麼多東西。」莉拉妮將阿妮拉到懷裡，揉了揉她開始打哈欠的臉。

「還是別說那麼沉重的話題了，聽著就讓人傷心。」科多說道。

「科多？你……想吃肉嗎？」莉拉妮試著喊他的名字。

「？」科多掙扎著起了身，虛眯著眼睛一臉不解的左看看右看看。

他看著莉拉妮如猴子一樣竄上石頭頂上，也看著她在月下站的筆直。月光灑在她的頭頂上，將背後小刀照亮。

「別告訴我，你是在等魔獸襲擊你。然後你一個人單殺那些畜牲，我們三人就可以開葷？」科多吐槽一句:

「你這樣被吃的乾淨也不見得能反殺人家……」

「你說這裡能有什麼肉最容易吃到嘴裡……」莉拉妮盯著遠處，眉毛一皺？

科多稍微思索了一下，看似玩笑說:

「是人……帕伽索斯人和我們狼族人，對，剛才那些女人和男人是最好解決的。」

「說的沒錯……」莉拉妮嘴角微微上揚，她看著科多指了指看不見的遠處。

她眼裡的犀利和得意讓科多渾身麻木，那神情彷彿如獲勝的獵人一樣高傲。

「你別這樣我害怕啊。」科多越說越小聲，他默默將包背在身上，半蹲在地上悄悄回頭看哪裡是出口。

不過他很快就停下來了動作，地面上傳來輕微的震動，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古怪的響聲。

咔噠咔噠

如同木板磕碰在一起的聲音，一陣又一陣。

「你別開玩笑啊，這什麼東西啊？」科多連跑帶跳的將阿妮拉扯到懷裡，用手緊緊扣著她的肩膀試圖威脅莉拉妮。

「是大鳥！」阿妮興奮的說道，她抬頭點點了頭頂之上。

順著視線，抬高頭的科多看到一對微微發光眼睛正死死的盯著他。

熒光綠的雙眼時而歪著看著他，時而發出咔噠咔噠的響聲。

「……」科多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板上。

沒有尖叫沒有掙扎，他直接選擇接受命運。

「叫你別站那麼高！你看！好了，有東西過來吃我們了。」回勁的悶氣讓科多罵罵咧咧的拾起石子朝嗎眼睛狠狠砸過去。

阿妮連忙伸出手拖拽科多的手，試圖阻止他的舉動。

「不要打不要打！！」她著急的拉拽著科多的防沙外袍，一個勁的大叫著。

石子的打擊沒有讓眼睛退縮，它眨了眨眼，那雙熒光綠的眼睛便不再亮起。

如未曾來過一樣，科多聽不到任何動靜。

只不過那野獸帶著一股血腥味，這味道還未散去能說明它還在附近。

輕輕的響聲讓他猛地轉過頭，他看到莉拉妮拾起了提燈，將燈火調的最大並高舉過頭，淡淡的說了一句:「那是我的夥伴……」

燈火點亮了附近大大小小石頭包，如陽光般炫目的提燈驅散了黑夜。

它又來了。帶著輕微的振動，那雙發著光的眼睛越來越近靠近。

燈火照亮了從夜色中探入那白色的羽毛。再仔細一看便能看到是鳥嘴下的絨毛。

咔噠咔噠……

它的嘴互相擊打，喙在碰撞下發出響聲。

科多眼裡的它越來清晰，那是一顆巨大的鷹頭，金色的鳥嘴和花色的羽毛。

它將喙輕輕蹭上了莉拉妮的臉，如小貓撒嬌一樣發出嬌弱的聲音。

「獅鷲獸。？」科多問道。

他出發前就了解過這一地區的分佈，就有一個龐大獅鷲領在這一地區。

冒險者們將獅鷲領標註在地圖上，這個橫跨大半個黃沙的領土如國家一樣龐大。

而獅鷲獸們的主便是一隻龐大的雌性，一隻標註階級在王的魔獸。

如人類的王統治的領民一樣，獅鷲女王也統治著一塊地區的一切。

「嗯……她是我和阿妮剛認識不久的朋友。」莉拉妮輕輕撫摸著金黃色的喙，臉上的柔情令人咋舌。

那碰觸彷彿是久別重逢的擁抱，獅鷲獸收回腦袋便將一個東西叼到空地上。

那是一具羊的屍骸，被吃的乾淨的羊只剩一條腿和半顆頭掛在骨頭上。

「！真的是肉！沒有火我們吃個鎚子啊！咱們的確活的不像樣，但也不能當個徹頭徹底的畜牲啊。」

科多指著羊的屍體激動的說道，一句句吐槽脫口而出。

「還有呢……」莉拉妮指了指上空。

月亮被巨大的影子覆蓋，黑色的影子在上空滑翔。他看到不少於十頭的鳥類動物在這上空徘徊。

「是別的獅鷲獸嗎？」

「是……都是獅鷲朋友的朋友。」莉拉妮托著下巴，思索片刻開口道。

「那……那群人哪來的勇氣這樣欺負你……」

科多看著鳥喙再次探入，它叼著一捆木棍扔在地上，任由木棍摔斷、到處飛。

聽著莉拉妮的描述，他竟然啞口無言。有一頭能被稱呼為朋友的獅鷲不遠萬里給你帶來吃的，而且還是新鮮的食物。

高階魔獸與人類智商並無差別，甚至更上一些的存在會有碾壓人類的智商。

而低階魔獸反之，它們被領主及其以上的的魔獸驅使。

「他們並不知道……我也是最近才在機緣下認識的……」

「好吧……你贏了。也怪不得你能活那麼大……」科多聳了聳肩。

能與魔獸做朋友，這不就是老天爺喂飯？只要會生火烤肉，吃的讓魔獸朋友們去解決。

不過……科多回想起，的確有一類天賦是可以讓人也能駕馭低階魔獸。

這種天賦雖不是萬一挑一，但由於人建立起了國度和安全。有些人一輩子沒見過魔獸，也不知道自己是那萬里挑一的幸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