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因為愛
一陣腳步聲。
120的電話剛剛撥通,還沒來得及說話,手機就被旁邊的一隻手搶了過去。
「先生!?」趙老大看著地上失血到慘白的面孔,驚呼出聲。
他本來已經出了這個小區坐上了汽車,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不對,卻有想不起是哪裡出了問題。自己琢磨了一會,可能是先生要親自善後這點不同尋常吧,他歲數也不小了,收拾一個殺人現場對他來說難度太高。這麼想著,趙老大的心一直放不下,最後還是決定回來看看。沒想到,先生也倒在了血泊中。
驚呼出聲的趙老大凝神細看,發現先生中刀了。中刀的部位自己看著眼熟。直到這時,他才模模糊糊的想明白了點事情,但是又不是太明白。
事情已經出了,先生就要死了。看著手裡的電話,看著搖晃的120電話的畫面。又想了幾秒,對方掛斷了電話。這也算是替趙老大做了決斷。
白世清嘆息了一聲,一時間明白了很多。生命最後的時候,對人性看的是透徹了。
雪地里一片靜默。誰都不說話。
白世清是懶得說了,現在就算把趙老大說服然後播出急救電話,自己的生還可能也極小。自己也沒力氣說話了。
趙老大是下定決心想等白世清斷氣。補上一刀多餘,救他等於害自己。若是一開始就決定救他,自己還有一些機會,若是現在救他。白世清真的活過來,事後第一個收拾的就是自己。趙老大在這一刻對人性也是看的透徹了。
剩下倆人都是趙老大貼身的兄弟,老大不說話,就沒他們說話的份。
於是,白世清死。
屍體很難處理,這裡雖然是新開發的小區,位置卻在市中心。是市內第一批的老小區改造拆建工程項目,也是靠著白世清,趙老大拿下了這個項目。這個小區就是他蓋的,他太知道周邊的環境了。若不是蓋樓時候出了鬧鬼的傳聞,死了幾個工人,這個小區本來應該是本市最高檔的小區。也是因為這個傳聞,這裡現在弄的小區名字都確定不下來,雖在市內正中心,但是行人紛紛繞路而行,搞的這裡和荒郊野地一樣。只不過,無論是從小區的五個大門哪一個出去,走不到三分鐘,就是鬧市區商業街步行街之類的了。
白世清當商人很多年了,在處理這樣的臟事上已經差不多是個門外漢。帶來的倆個手下從來沒離開過這個行當,白世清覺得這時候還是聽取點專業意見吧。
外號二皮子的郝光是趙懷禮在剛被民政局開除時候就跟著他的老夥計,常年跟在他身邊替他處理一些灰色和黑色的事情。在道上的名氣比趙懷禮還要大一些。另外一個小民子是郝光的朋友,家是HLJ那邊的,在家鄉得罪人了,逃到了北通市落腳,通過朋友介紹認識了二皮子郝光,就成了郝光的跟班。這麼算下來,他算是跟班的跟班。這個小小的跟班也是這一行的專家。
「我去取車。」小民子打個招呼就走了。趙老大稍微一琢磨,明白了,得用車裝屍體。不管最後怎麼處理,反正不能就地處理,最後總是要用到交通工具的。果然是專業人士。
「如果有施工就好辦多了,可惜這是冬天。」郝光也提出了專業意見。施工時候處理一個人倒真是簡單,半夜打水泥漿的時候一扔,直接做成地基了。
這是冬天,東北的冬天。這話等於沒說,純廢話。在一個完工小區里非要冬天施工,等於自己給自己找嫌疑。
「冬天也有冬天的辦法,屍體可以久存不壞。等春天開始施工鋪地面時候……」好像聽到了趙懷禮心裡的聲音,二皮子接著說。
「藏在哪?」殺人藏屍很考驗一個罪犯的素養,因為警方破案的關鍵第一步就是找到屍體。無數驚天大案的偵破都是從發現第一個屍體開始。
「就這個小區里。」二皮子看著自己的大哥。給出了專業意見。
趙老大一琢磨,對啊,搬來搬去的只能增加暴露的風險,最後藏屍的地方還是要找一個偏僻無人的角落,還不如直接就藏這裡算了。就算拉出幾十里找個廢舊院子或者乾脆山溝里,也沒這裡人少。這個小區現在就是無人狀態。至於開春后怎麼辦,誰還管那麼多啊,開春時候自己不是已經出國了,就是已經被抓起來了。
多爭取一段時間就行,完全瞞下白世清死亡的事是絕不可能的。以白世清的級別,這個案件只要案發,必然是必破案件。大量的人力警力投入之下,無事人一樣還在北通市混下去是痴心妄想。變賣資產出逃的預備時間不會太長,留給自己的只有三四天的時間。這個時間裡,自己該做的就是能拿多少是多少,能跑多遠跑多遠。
這麼一想,藏屍三天不被人發現就算成功。
思路理順之後,趙老大四面一打量。就是這裡吧。幾十米之外,就是地下車庫的進口之一。
現在車庫的大門還沒安裝,車庫裡的電路還沒接通,黑漆漆的地下車庫,六面的水泥。裡面連耗子都沒有,蟑螂來了都得餓死。
想好辦法,抽了一根煙,小民子把車開來了。幾個人把屍體抬上車,順便把地上清理了一遍,煙頭之類垃圾不管是不是自己扔的的全部扔在車上,染血的雪也包起來扔在車上,雪太薄,有的地方血已經滲入了地下。小民子拿出隨車帶著一把工兵鏟連土一起鏟起來,都扔在車裡。最後竟然裝了三個黑色的大塑料袋。
上車,開進車庫,車燈齊開,車庫裡實在是太黑了。
開進去有五十米,小民子忽然踩下了剎車。
車燈照耀下,一輛白色寶馬越野車映入了視線。
宋煌頭上的洞流出來的東西像清水一樣毫無粘性,順著后脖頸流到了後背上。天太冷,頭髮上的那部分液體凍住了,一縷頭髮就硬挺挺的直衝上方。戴上絨線帽的時候恰好碰到了這縷凍硬的頭髮,一碰,頭髮掉了,連著絲絲縷縷的其他東西。血和什麼奇怪的東西混在一起流了下來。
要死了么?要死了吧。
這輩子沒什麼意思,也沒什麼大的遺憾。送走了父母,養了幾年一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血脈的孩子,住了監獄。就在今天令一個人死去,我到底還是活成了自己的反面。
沒什麼不甘,只不過稍有不平。憑什麼?有的人憑什麼獲得一切,讓別人失去一切。
敲門。黑暗中,找這個門真不容易。誰能想到,在這個高檔小區里,面積最大的那個房間是在地下車庫裡。而這個超過三百平方米的房間,只有一扇半米多寬的小門進出。
隨著敲門聲。有人打開了門鎖,宋煌推門而進。
只有一個房間,沒有任何隔斷。一盞蓄電的便攜燈就放在門旁,燈旁邊站著一個人影。等宋煌的視線適應了這裡的光線,仔細打量了一下,果然是她。今天沒戴墨鏡也沒戴口罩,能看到眼角的魚尾紋,十年了,人總是要老的,她也不例外。
根據從白世清的記憶力找到的資料,宋煌知道這個暗室是趙老大特意給白世清設計的,等於切斷了地下車庫的一角。這個房間不在施工圖紙上,門就開在車庫的最角落。將來裝監控探頭,也會避開這裡。這個房間的作用不言而喻,藏東西的。在施工收尾階段,白世清把該放的東西放進去之後,特意讓趙懷禮重新改小了房門,讓這個房子更加隱蔽。
由於經手的人太多,這裡也不會藏太珍貴的東XZ在這裡的也就是錢財身外物。索雅君約定在這裡和自己見面,也表明了這裡確實不太重要,但是足夠隱秘。
「白世清死了。」宋煌一邊打量著屋裡燈光照得到的地方一邊說。
「為什麼非要讓我和白世清分個死活?」
「我知道你很討厭我,白世清呢?」
童音一樣清脆的聲音響起,「他太愛我了。你現在也是能力者,應該不用我解釋的太多吧?」
是啊,這個能力的擁有者必然有的宿命,誰愛她,她就會討厭誰。而今晚見面的倆個男人都是深愛過她的人。
「問一下,你現在還那麼討厭我么?」宋煌問出的這個問題和愛情無關,他只是好奇,倆個同時擁有這種能力的人能不能逃避那宿命。
「我也問過和你同樣的問題,答案是,依然。」童音變得更加清冷,並且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哭腔。
她向來不會隱藏情緒,這是她身上最可愛的一點。現在宋煌明白了,她完全不必隱藏情緒。因為她根本不用表演,就能獲得世人所愛。但就這一點來說,她可比世上大多數的綠茶們可愛多了。
「命運不可抗拒么?」宋煌這句不是問的索雅君,而是問的自己。
索雅君掏出一塊糖放進嘴裡,這是她自小就有的習慣,一旦情緒無法控制,她就會獎勵自己一顆糖。
「能抗拒的還是命運么?」清冷的童音說出來的話語意蒼老。
「最後總會歸於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