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兄弟重逢
丁寬進入洛陽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落山了,派了人到師兄徐璆那裡先通報一下。本想第二天再去探望,哪想徐璆比他還要急迫,直接來了丁氏書坊。
徐璆是度遼將軍徐淑之子,三十二歲。
丁寬熹平元年(172年)拜入徐淑門下,到熹平二年末徐淑去世,一直與徐璆一起聽課,二人關係極好。
徐淑喪事完畢,丁寬就回了揚州丹陽。
徐璆三年守孝完畢,已是熹平五年(176年),徐淑生前其實已為徐璆鋪墊好舉孝廉入仕的道路,只是這一年,黨錮之禁再次加重,宦官權傾朝野。
徐璆性格極為剛直,一向看不慣宦官橫行,乾脆隱居不出。
等到光和二年(179年),宦官王甫被誅殺,黨禁也略有放鬆之後,徐璆才應了太尉劉寬的徵辟,來到洛陽做了太尉掾屬。
丁氏書坊就是徐璆入洛陽之後才開起來的,沒有徐璆,丁寬遠在揚州,哪有可能把書坊開到洛陽來,那管理承恩館的也是徐家族人,更是徐淑當年的親兵首領。
徐璆直入丁氏書坊的後堂,丁寬正坐在太師椅上,看徐璆進來,趕緊起身迎接。
「哈哈,子厚,你終於不再窩在丹陽,肯來洛陽了,這次你我兄弟可要多聚些日子。」徐璆興奮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見過大兄」丁寬先是端端正正施了一禮。「我此次入洛陽,就是專程前來探望大兄。」
徐璆拉著丁寬的手坐回椅上,打趣起來「你小子什麼德性我還不知道?說是來看望我,我是信的,至於專程嘛,恐怕要打個折扣吧?」
「呵呵,大兄知我,這次入洛陽,確實還有一見小事要順便辦了,小弟剛剛寫了幾本書,這次過來,就是準備刊印發售。」
「你不是半年前剛剛刊印了一本《農書》嗎?這又寫新書了,這次又是什麼?」
丁寬看幾本書的底稿正好就在桌上,拿起遞了過去。「這次是算學。」
徐璆接過打開翻看,嘴上卻未停歇「子厚,當年你在海西隨我父習六韜之時,我就知你極為聰慧,見識不凡。你這又是《農書》、又是算學,你要是肯花點功夫在經典之上,此時恐怕已經能名聞天下,自立一家了。」
丁寬笑嘻嘻,不以為意「我又無意仕途,治那經典何用?用來給後代經學傳家嗎?還不如搞搞這些農學、算學,也算有濟世之用。」
徐璆搖搖頭,他知道丁寬受父親丁平的影響,在黨錮之列,無法入仕,也不在這個話題上多言,而是轉過話題。
「子厚,算學一道,我涉獵不深,不過我知洛陽有一位算學大家,名曰劉洪,卻是深研此道。這劉洪也是漢室宗親,與太尉劉寬多有往來,等你把此書印出,與我一套,我會幫你送給劉洪先生點評一二。」
劉洪之名,丁寬還是知道的,在數學、天文方面都是極有建樹之人,也是早期算盤的發明者。
丁寬乾脆起身,去旁邊拿了個算盤迴來,「大兄能見到劉洪先生嗎?可將此物一道給先生一觀。」
「此是何物?」
「算盤,用於計算的器具,劉洪先生一看即明」話雖如此,丁寬還是簡略的介紹了一下算盤的用法。
徐璆新奇之餘,依舊感嘆「子厚,你的心思都用在了這些機巧之物上了。」
丁寬卻不接這話,對外吩咐整治酒菜「大兄,我這次來洛陽又帶了很多好酒,一會我們要好好喝幾杯。」
徐璆聽到好酒,眼神一亮「子厚,你家這酒確實是好東西。伱是不知道,那劉太尉是及其好酒之人,自從喝了你家的酒,隔幾天就要到我家裡蹭上一頓,臨走還要順走兩壇。為兄我在太尉府能夠立足,你這酒可是功不可沒。」
「呵呵,大兄豈是阿諛上官之人,何必戲言。那劉太尉即是三公又是帝師,雖然確有好酒之名,又哪是區區幾壇酒能輕易打動的。
我可是知道,這位劉太尉性格雖然隨和,卻極為潔身自好,輕易不受別人財物,若非真的看中大兄為官清正,是可以結交的同好之人,又豈會為幾壇酒就頻繁到訪大兄家中。」
徐璆也被說中癢處,臉上露出一絲傲然「子厚所言不錯,劉太尉為人清正平和,高人雅量,見識卻極為深遠,若非如此,為兄也不會應他的徵辟。為兄的酒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來喝的。」
酒菜上來,兄弟二人攜手入座,推杯換盞,開始談天說地。
酒過三巡,話題開始轉向徐璆的前程「大兄,日前又有日食出現,依朝廷慣例,恐怕又要有三公更替了吧?」
徐璆臉上掠過一絲黯然「此事已經定下,這次請辭三公的就是劉寬太尉,應該是由衛尉許彧接任太尉之職。」
「大兄作何打算?」
「這許彧卻是阿附宦官之輩,我又豈會留在他的屬下?劉太尉已經為我舉高第,不日就會轉任侍御史之職。」
「這卻是要祝賀大兄正式入仕為官了,這侍御史主官員監察之職,不出兩年,大兄就有望外放,刺史一州了。」
徐璆臉上卻無欣喜之意「刺史一州又如何?你可知這一州刺史之位,僅值幾壇蒲桃(葡萄)酒?
自從西園開了賣官以來,這大漢的官員已經明碼標價了,如此為官,愧對先人啊。」
徐璆說的這兩件事卻是漢末著名的兩個事件。
靈帝登基后,宦官權勢日重,就有一位扶風人孟佗給中常侍張讓送了一斛西域葡萄酒,此時葡萄酒還是外來之物,極為稀少,因此得了張讓的歡心。
很多想走張讓門路的人開始給孟佗送禮,孟佗又將這些禮物分了部分獻於張讓,張讓滿意之下,就讓孟佗當了涼州刺史,後世成語「一斛涼州」就是這麼來的。
順便說下,這位孟佗還有個兒子叫孟達,對的,就是那位看著關二爺兵敗不肯救援,最後投降了曹魏那位。
至於西園賣官,就是這幾年的事情,光和元年(178年)靈帝開始標價賣官,按官位級別標價,二千石二千萬錢;四百石四百萬錢;如果選派的官員確實有德行名聲,可以給個五折,甚至只收三分之一。
至於縣令、縣長,根據各縣的窮富情況,價格還會上下浮動,有錢人買官要先交錢,真碰到窮的交不起,還可以等當官之後再分期補上,不過要算利息。
靈帝不止買各郡縣的官,連三公九卿都在偷偷發賣。
丁寬太了解徐璆的性格了,並不附和,正色道「大兄所言之事卻是大漢官員之恥,不過如果就因為這個就頹廢乃至辭官,卻未免失之狹隘了。」
徐璆聞言一怔,「子厚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