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釵頭鳳(3)
唐婉聽陸母如此決絕,傷心之下,就要撞牆尋短見,陸遊和陸子逸連忙一人拽住她一隻胳膊,把她攔了下來。
陸子逸說道:「賢妹不可,你若碰死豈不急壞了我的兄弟,不如這樣,嬸娘正在氣頭上,說什麼也聽不進去,賢妹不如暫且去到我家少住幾日?」沒等唐婉答話,又對陸遊說:「賢弟,我看還是叫賢妹在我家中,由你嫂子陪著暫住一時,你我兄弟明日即便起程進京赴試,得中回來,我包你二人完成花燭就是。」
陸遊也知道母親的性格,當前只能如此,於是寬慰唐婉說:「賢妹,我母一時氣忿,你不可掛在心上。」唐婉紅著眼睛說:「這也怪我自己不好,但願你此去臨安功名有份,縱然落第而歸,我也堅守舊盟,除死方休。」陸遊拿出隨身的一柄扇子,交給唐婉:「見物如見我,我一定會接你回來。」
唐婉哭哭啼啼,隨陸子逸離開陸宅,陸遊自是戀戀不捨。第二天陸遊就隨同堂兄赴臨安會考,陸母在家中心緒不寧,於是又來到尼姑庵燒香拜佛。
不空早有準備。
待陸母敬香之後,她遞給陸母一個簽筒,「您這幾天事多,求個簽看看吉凶吧?」
陸母點點頭,然後恭恭敬敬地把簽筒放在香案上,對著簽筒磕了兩個頭,然後才小心取過簽筒,搖了兩下。
「啪!」一個竹籤掉到地上。
陸母撿起來,只見簽文寫著「何事問天公,有心大不同,修行無實意,難免獨孤凶!」。
不空面帶驚訝,說道:「哎喲,這個簽可不太好了,尤其是最後一句,明明是說您命犯孤獨,還有禍事臨頭,非得出家當尼姑不能免災呀!」陸母聞言慌忙說:「噯,我乃有家有兒之人,怎能身入空門?」不空說:「您不出家也行,那可對您的壽數有礙。」
陸母一聽更慌,不出家吧,就不能多活幾年陪伴兒子了,出家吧,那就馬上與兒子分別了。陸母央求道:「哎呀,師傅,你要設法救我一救啊。」
不空看時機差不多,說道:「我們出家人也是慈悲心,您這一哭,我心還真軟了。這麼辦,我教您個解救的法子,可是頭一樣您別怕多花錢。」陸母點頭:「錢我是不怕花的。」不空微笑著繼續說道:「還有,您得找個親人,素日與您不合的,您瞧著她不順眼的,要是年輕點更好,教她替您出家,那可就沒您什麼事啦。」
陸母未加思索,脫口而出:「只有我那兒媳唐婉與我不合。」隨即想到去世的兄長,心裡一軟:「哎,年輕輕出家忒也的苦了!我已然老了,既是如此,還是我來出家。」不空趕緊說:「您可不行,我這廟裡的事您不勝任。」
陸母還是搖頭:「只是我已然將我那兒媳休棄,住在我侄兒家中了。」不空看到陸母心意已動,說道:「那容易呀,您假裝接她回家,不就把她誆到我廟裡來了?」
陸母思緒起伏不寧,良久,說道:「也只好如此了。」不空喜道:「越快越好,老太太。」
陸母出了廟門,坐轎直奔陸子逸家。陸子逸妻迎接陸母進門,得知是來接唐婉回家的,略覺奇怪。陸母解釋說自己的侄女住在別人家,怕傳閑話,還是接回自己家住好,之前自己說的氣話也不要當真,唐婉還是未來的兒媳。
唐婉信以為真,高興地上轎同陸母離開。
誰知等轎子停穩,掀開轎簾,卻發現到了庵前。唐婉問何故,陸母只得含糊回答說先燒柱香再回家。
「啊,又要燒香嗎?」唐婉知道自己家中的事端都是不空挑起的,心裡早就從厭惡變成憎惡,但是她不敢對陸母明說。
「老太太您來了,還有少夫人,啊不,小姐,都請到禪堂吧。」不空笑嘻嘻地迎接二人,她看到唐婉的臉色不好,心裡樂道,「聽說燒香你就腦袋疼,嘿嘿,還有你更頭疼的呢。」
唐婉陪同陸母在前殿上了香,陸母剛剛磕完頭,不空突然說道:「老太太,我想起來了,我們這兒的歡喜佛,您還沒看見哪,今兒個您到後邊看看去吧。」
「倒要看上一看,請師傅帶路。」陸母心知這是不空安排的託辭,怎奈已經走到這一步,只得配合演戲。
「待我攙扶姑母一同前去。」唐婉連忙說道,她沒想那麼多,只是有點擔心陸母又被不空誆騙錢財。
「小姐,您這個沒出閣的閨女可看不得歡喜佛,您在這兒等一等,我們就來。」不空連連擺手。
「是呀,侄女,你就在此安心靜候吧。」
聽不空和陸母這麼說,唐婉只得紅著臉低頭道:「那……師傅,你要好生照顧我姑母。」
不空領著陸母,走到後院,沒有進屋卻直接走向後門,陸母在邁出門檻的一刻卻停了下來,回頭看著前殿,小聲嘆了口氣。
「老太太,您慢慢走吧,您放心得了。」不空連忙把陸母連推帶擁,攙扶出了門,送上轎子,眼看轎子遠去,這才點點頭道,「哼!」。
「師傅為何一人回來,我家姑母呢?」
唐婉看到只有不空一人回到前殿,陸母不知去向,很是奇怪。
「你姑母她回家了。」
「既然回家,為何不從前門而去?」
「這個老太太盡做見不得人事,永遠不走前門,盡走後門。」不空心裡這麼想的,嘴上卻說:「你姑母忽然心口疼痛,我就趕緊從後門扶她出去了。」
「啊?姑母身體不適?那我也不耽擱了,得回去照看她。」唐婉大驚,立刻就要告辭。
「你回來吧,小姐,我告訴你得了,老太太命犯出家,年紀大了,我這兒不收老徒弟,因此她將你舍在廟中,替她出家了。」不空面露凝重地說道。
「怎麼,叫我在此出家?哎呀,姑母,你忒以的狠毒了!」唐婉嚇得腿一軟,跌坐在蒲團上。
「這個老太太狠極了,她走的時候還囑咐我說,你要是回家,她終日打你罵你,虐待於你,依我看你不如出了家,倒有個收緣結果。」不空看到唐婉害怕,心裡甭提多高興了。
「我乃有夫之婦,我是萬萬不能出家的,我還要見我那陸郎。」唐婉想不明白,為什麼陸郎剛剛出遠門,自己就遭到這樣的不幸,但是她還抱著一線希望,指望不空能看在陸郎的面上送她回家。
「你那陸郎上京趕考,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回來的,你無家可歸,哪是安身之處啊?乾脆,就在我這兒出了家,等他回來,你們還有見面的機會。」不空知道唐婉心裡怎麼想的,她說的話正中唐婉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