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到西川已經傍晚，天色灰濛濛的，遠處的青山籠罩了一層黑霧，越往深處越濃。
孟黎癱在座椅，扭頭看了眼陳碩，有一搭沒一搭提醒：「折騰一天了。」
陳碩偏臉望著人，輕描淡寫問她：「餓了？」
孟黎遲緩地眨了下眼皮，點頭：「是的。」
陳碩勾唇笑了下，瞭然問：「回客棧還是到我那兒？」
孟黎手撐著下巴想了半天，最後憋出兩個字：「你那。」
路過分叉口，陳碩直接右轉往自己的住處開，車燈照在水泥路面，暈了一層金黃。
窗外時不時傳來蟬鳴聲，空氣里流通著一股淡淡的草香。
孟黎搖下車窗，雙手枕在窗口，安安靜靜感受風拂過的舒服。
幾分鐘后，麵包車停在院子里，孟黎坐得雙腿發麻，緩了好幾分鐘才推開車門跳下車。
扶著車門站了幾秒，孟黎拎著包，打開手電筒跟著陳碩走進堂屋。
打開燈，堂屋瞬間恢復光明。
孟黎將包扔在桌上，自來熟地坐在沙發，拿起遙控器開了電視，隨便選了個節目。
陳碩看她有點疲倦，在堂屋站了不到兩分鐘，轉頭進了廚房。
冰箱里還有兩坨紫葡萄，陳碩一顆一顆摘下來洗乾淨裝進果盤送到堂屋，讓孟黎餓了先吃幾顆墊墊肚子。
孟黎抱著抱枕盤腿坐在沙發玩手機，聞言丟下手機，伸手抓了兩顆葡萄塞嘴裡。
葡萄入嘴，汁水爆出來，填滿整個口腔，滿嘴的甜。
孟黎抬抬手，將手心剩下兩顆葡萄遞給陳碩，讓他嘗嘗。
陳碩伸手接過葡萄塞嘴裡，嚼了兩下吞進喉嚨。
孟黎手機沒電了，她挑挑眉，伸手找陳碩要手機，「讓我刷兩個視頻。」
陳碩想都沒想，直接從兜里掏出手機遞給她，「密碼你生日。」
孟黎眨眨眼，邊輸她的生日邊問：「什麼時候換的？」
「記不清。」
「哦，行吧。」
等孟黎抬頭，陳碩已經離開。
—
陳碩手機里的軟體少得可憐，幾乎沒什麼娛樂性軟體。
孟黎連上無線，下了幾個視頻軟體。
下載途中，孟黎抱著試探性的心理點開微信。
一進去就看到了自己的頭像，陳碩改了備註，還置頂了聊天。
【黎】
孟黎盯著那個「黎」字，想象著陳碩喊出來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勾了一下。
聊天頁面沒幾個人，孟黎下方是胖子、周靜，還有程靜怡。
除了徐茂備註了胖子，其餘全是全名。
孟黎掙扎幾秒，還是不受控制地點開跟周靜的聊天頁面。
記錄停留在六天前。
周靜發了兩條消息。
【周靜：阿碩，我爸頭七已經過了，你不用再上山照亮了。】
【周靜：山裡的事麻煩你處理一下。】
陳碩只回了個嗯字。
孟黎撇撇嘴，退出界面，繼續往下翻，翻到程靜怡，孟黎沉默片刻，點進對話框。
【程靜怡：我姐的仇報了，謝謝你。】
【程靜怡：後續細節我再跟你溝通，反正彭澤宇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
【程靜怡：如果我們先認識，你會不會喜歡我？】
陳碩像是刻意忽略了最後一個問題，只回了程靜怡前兩句。
孟黎看完消息，抱著抱枕側靠在沙發，捏著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望著外面深黑的天。
坐了會兒，孟黎爬起身、穿上拖鞋，抱著手臂往廚房走。
走到廚房門口，一眼瞧見廚房裡忙碌的男人。
他站在洗手池前耐性十足地刮掉土豆皮，將其洗乾淨，然後擱在砧板準備切絲。
聽到腳步聲，陳碩回頭看了眼，瞥見孟黎靠在門框遲遲沒進來，陳碩掀了掀眼皮，視線落在孟黎攥緊的手機，低聲問她：「不玩了？」
孟黎朝他橫了眼，怨氣滿滿道：「喜歡你的姑娘挺多啊。」
陳碩笑了下，面不改色問：「哪來的姑娘？」
孟黎哼唧一聲，抱著手臂問：「周靜，程靜怡還有那個翁思怡……要我一個一個給你細數嗎？」
陳碩秒懂她在吃醋，沉默片刻，陳碩淡淡開腔：「有什麼用，我喜歡你。」
說完不等孟黎反應，陳碩招了招手，吩咐孟黎：「過來剝兩個蒜。」
孟黎：「……」
僵持不到半分鐘，孟黎還是認命地走過去剝蒜。
她拉了條矮板凳坐在陳碩身邊，手裡拿著蒜一棵一棵剝。
蒜皮掉在地上，跟飄雪似的。
剝完一整個，孟黎手捧著遞到陳碩面前，陳碩接過蒜丟到碗里，清洗兩遍擱一旁備用。
孟黎閑著沒事幹，人靠在灶台看他炒菜。
「你們這邊是不是女孩子都會做飯？」
陳碩懶懶看她一眼，淡淡開腔：「有些會，有些不會。」
孟黎撇了撇嘴，忍不住問：「那些結了婚的不是要給公公婆婆老公啥的做飯嗎？要是不會做，不會被罵嗎？」
陳碩沒什麼情緒地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問：「你會？」
「不會啊。」
陳碩想了想，跟孟黎深入交流了這個話題：「村子里雖然大部分家庭的分工都是女人做飯，男人掙錢，但是也有男人做飯，女人上班的。」
「過年過節掌廚的大多是男人，很多酒席上請的廚子都是男的。沒有規定一定要誰做飯，要誰承擔家務。」
「一個家庭需要雙方相互付出包容，計較得失本身就有失偏頗。」
說到這，陳碩回頭望了望神情一知半解的孟黎，淡淡說了句：「你不會做飯我做，用不著學。」
孟黎輕快地笑了下，上前摟住陳碩的手臂，踮起腳尖親了口陳碩的下巴，誇讚：「那就謝謝了。」
「廚房油煙重，你出去待會，熟了叫你。」
「行，我去洗個澡。」
—
孟黎洗完澡出來，陳碩已經做好了，三菜一湯。
糖醋排骨，酸辣土豆絲，肉末茄子還有番茄蛋湯。
孟黎洗了手，坐在餐桌前，將米飯全都倒在陳碩碗里，又備了碗溫開水，夾了菜涮了涮水才往自己塞。
陳碩見她這樣，眉頭皺得很深。
「這樣能吃飽？」
孟黎搖搖頭，喝了口湯，解釋：「我打算自己編一首舞蹈，這兩個月保持身材，不能吃太多。」
「沒事，都習慣了，吃五分飽就行了。」
陳碩見她這樣，知道勸不過，沉默了幾分鐘，拿過孟黎的碗給她盛了大半碗湯。
「喝點湯暖暖胃。」
「好。」
孟黎接過湯，一勺一勺喝著。
堂屋除了偶爾傳出碗碟碰撞聲，幾乎安靜得可怕。
吃到一半，陳碩接了個電話。
不知道是誰打開的，他臉上表情很嚴肅，聽到最後，他站起身，拿手機往外走。
孟黎喝了口湯，回頭望著陳碩的背影，默默發獃。
沒幾分鐘，陳碩掛斷電話進屋。
孟黎看他臉上表情不怎麼好看，抿了抿嘴唇，問他：「怎麼了？」
陳碩將手機丟在一旁，撿起煙盒，抖了根煙銜在嘴裡，神色平靜說：「明天有一批年輕人過來想去山裡做志願者，村長讓我帶他們上山瞧瞧。」
明明什麼都沒說，孟黎還是聽懂了他的畫外音：「你不想去？」
陳碩癱坐在沙發，後腦勺靠在椅背，無奈地笑了下，平淡說：「能來我當然高興，可是沒幾個人能堅持下去。好不容易帶人把路線熟悉完了，結果沒待兩天就走了，浪費時間。」
「不是一次，是好多次都這樣。」
「我跟周叔每次都抱著希望歡迎他們，結果每次都讓人失望。」
「他們只是一群被新聞吸引的人，覺得護林員這職業新奇、刺激、有挑戰力，卻沒想過這背後的枯燥、艱辛、無聊。」
「一旦沒了新奇，遭遇一丟丟挫折，他們就會放棄這樣的苦日子，回到他們應該去的地方。」
陳碩話里透著幾分失望，又對此抱著一絲希望。
孟黎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無力地拍拍他的大腿。
陳碩後面沒什麼胃口，吃了一小半就沒吃了，剩了好幾個菜。
剩菜被他全倒在塑料袋裡，準備拿去喂流浪狗。
街上很多流浪狗，全是那種田園犬，沒有什麼英短藍貓啥的。
孟黎陪陳碩一起去街上喂流浪狗，除了剩菜，陳碩還帶了點其他吃的，將剩菜倒在搪瓷盆里，陳碩吆喝兩聲，流浪狗聞訊而來，紛紛爭搶吃的。
那些流浪狗似乎認識陳碩，吃完還朝他搖搖尾巴。
四五條田園犬站在一排，齊刷刷朝陳碩搖尾巴的場面多少有點讓人動容。
孟黎蹲在馬路邊，靜靜望著這一幕。
喂完流浪狗，陳碩收好搪瓷盆，將塑料袋丟進垃圾桶，領著孟黎回去。
快到冬季，西川的遊客也少了，路上都沒幾個遊客。
街道兩邊的店面除了少數幾家，幾乎全關了門。
孟黎走在陳碩身邊，摟著胳臂問他：「是不是旅遊淡季了？」
「嗯。」
「客棧是不是沒什麼客人了？」
陳碩嗯了聲，「還等一個月就關門，等明年三月再開。」
「冬天會下雪嗎？冷不冷？」
「會，冷。」
「那冬天你還要上山嗎？」
陳碩一手提著搪瓷盆，一手牽住孟黎的手，語氣格外平靜：「要去。」
「冬天山裡全是雪，氣溫低，很多幼崽會被凍死，得上去看看，給它們做點保暖措施。」
「之前周叔救過一頭幼狼，後來他每次上去，它都會跑到周叔身邊跟他打招呼，無論周叔怎麼恐嚇它都不管不顧。」
「後來，那頭狼被殺死了。」
孟黎張了張嘴，忽然出不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