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孟黎倆到車站要接的人還沒到，孟黎下車，靠在摩托車偏頭問陳碩：「來了幾個人？」

村長還沒給陳碩發名單，只說了幾個人，「八個。」

孟黎哦了聲，撐著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能留下幾個啊？」

「最多一兩個。」

「這麼少？」

陳碩點了根煙，人蹲在台階，咬著煙頭，沒什麼情緒說：「能有一個都不錯了，別抱希望。」

孟黎緩慢地眨了下眼皮，倚靠著摩托車沒再吭聲。

等了差不多十來分鐘，人依舊沒來，孟黎有些沒耐心，夠長脖子往馬路口看了看，忍不住發牢騷：「怎麼還不來？」

陳碩掀了掀眼皮，問她：「等不及了？」

孟黎撇撇嘴，雖然沒吭聲，但是態度表明了她的不耐煩。

站了會，孟黎掏出手機回消息。

辛貞人在音樂會，給她發了段視頻，視頻里的歌手是她最喜歡的那個，視頻唱了一小段情歌，配上觀眾的掌聲，氣氛異常好。

孟黎回完辛貞消息，忍不住跟陳碩講：「好久沒唱歌了，有點想去KTV。」

「西川有KTV嗎？」

孟黎剛問出口就後悔了，這麼點地兒哪有KTV。

陳碩沉默片刻，問她：「你想去？」

孟黎眨眨眼，點頭：「有點。」

「街頭有家有設備，開了個簡易KTV，你想去的話，我打電話訂一間包間。」

孟黎沒找到真有，她驚奇地望了望陳碩，嘴裡發出疑問：「環境怎麼樣？」

「一般。」

「平時有人去嗎？」

「我去過一次，胖子堂姐開的。節假日人還挺多。」

孟黎哦了聲，低頭瞅了瞅腳尖，孟黎下定決心：「去看看。」

陳碩見她做了決定，從褲兜里掏出手機，邊解鎖邊跟孟黎交代：「行，我給她打個電話。」

孟黎湊到陳碩身邊，聽著他打電話。

對面應該認識陳碩，陳碩剛開口對方就爽快答應，讓他晚上六點過來，還說準備了酒和吃的。

掛斷電話，孟黎靠在陳碩身上，手指抓著陳碩的發茬挼了兩下，眯著眼問他：「跟老闆娘挺熟？」

陳碩回頭望了望孟黎，面不改色解釋：「不是說了，胖子堂姐？」

孟黎嗤了聲，沒好意思拆穿陳碩。

就剛剛老闆娘那熱乎勁兒，可不是什麼朋友堂姐能解釋的，分明是對他有意思。

陳碩以為她不樂意，問她：「還去嗎？」

孟黎想都沒想，直接回他：「當然去。」

陳碩勾了勾嘴唇，沒揭穿孟黎的小心思。

—

等了差不多半小時，一輛准載12人的小型客運車姍姍來遲。

陳碩看到客棧進站，站起來等待那些志願者，孟黎在原地沒動。

兩分鐘后，客運車停穩，車門打開，幾個年輕人陸陸續續走下車。

好多都是第一次過來，對西川很陌生，一下子幾個人便湊在一堆商量著什麼。

其中一個男生拿出手機晃晃，似乎要打電話。

電話鈴聲響起，陳碩瞥了眼陌生號碼，掀眼望了望不遠處的幾個年輕人，大聲問：「來做森林志願者的？」

打電話的男生見陳碩手機響了，立馬掛斷電話，興高采烈沖陳碩回：「哥，是我們。你是來接我們的？」

陳碩單手插兜，朝對方遞了個眼神，懶懶開腔：「訂了酒店？」

男生認出陳碩的接應人，見他態度不冷不熱，主動套近乎：「訂了訂了，我們現在就過去，明天面試。」

「哥，你是本地人？」

陳碩淡淡嗯了聲，騎上摩托車，看了眼孟黎，示意她上車。

孟黎挑了挑眉，起身朝陳碩走過去。

走到一半，客車上突然下來一個熟人，瞧見孟黎，對方驚喜喊：「孟黎姐。」

孟黎正準備上車，聞言看向發聲處，只見鍾瑤背著包從人群里躥出腦袋，露出一張欣喜的臉。

自從翁思怡事件后，孟黎就沒見過她，沒想到她還會回來。

孟黎停下腳步，視線落在對面的鐘瑤身上，沖她笑了下，「你也過來當志願者？」

鍾瑤搖了下頭，又急著點頭：「我今年大四，過來支教的。剛好學校有支教計劃，我看有西川中學，就報名了。」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孟黎姐了，沒想到你還在這裡。我很開心再見到你。」

孟黎簡單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鍾瑤也不介意，她訂的客棧就是「一間客棧」，路上跟客運車上的幾個志願者聊了聊，知道他們也住那兒，決定帶他們一起過去。

陳碩見狀，給他們其中一個留了聯繫方式，騎上摩托車先去了趟客棧，孟黎坐在摩托車後座，跟著陳碩一起離開。

鍾瑤站在原處目送他們離開。

幾個年輕人等孟黎倆一走，七嘴八舌問鍾瑤有關他倆的事。

A：「他倆是情侶吧？看著好配。」

鍾瑤往陳碩倆離開的方向看了眼，點頭：「嗯，他們是情侶。」

A:「不過我感覺那姐姐不是本地人，氣質好絕，而且我看著好眼熟，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B：「哎哎哎，你們還記不記得上個月的熱搜？？？我記起來了，她不就是【夏夜】的領舞嗎，跳得賊好那個，長得也最漂亮。」

「不過首演結束后她就退出了舞蹈團，雖然現在那個團也有演出，我總覺得不是那個味。雖然我不懂古典舞，但是我真覺得這姐姐實力很絕，可以說代表國家最高標準了。」

「之前不是緋聞說她害死了同事嗎？」

「放屁，你到底吃沒吃完瓜。那是假的，警方早就澄清了好嗎。害死那個朱憐的是那個姓彭的，不過說真的，那個姓彭的真不是人。不光害死那個朱憐，還違法經營，十幾年前的煤礦坍塌事件還跟他有關。」

「我爸法院工作的，整理證據的時候都忍不住嘆息，說那人太心狠手辣。聽說他沒進去的時候資源可多了，他手底下有個人進去了還被他暗中弄了出來。」

旁邊的人聽男生這麼說，紛紛發出質疑：「這怎麼可能，判了死刑的人怎麼可能出來。」

男生砸吧嘴，忍不住說了實話：「要我之前肯定覺得不可能。可事實就是如此，那人不光出來了，還出來繼續從事非法活動。」

「據說是拿錢買命，換人頂替了。不過還是逃不過法律的判決，逃了不到一個月就被抓回去了。」

幾個年輕人臉色大變，紛紛罵姓彭的太不做人。

他們幾個都是看了北方衛視那期【被遺忘的角落】的新聞決定來做志願者的，有兩個是之前做過志願者的，還有幾個都是熱心大學生。

都是熱血方剛的年紀，總想著憑藉自己的力量力所能及做一些事。

—

孟黎倆到客棧，林佳人坐在沙發玩遊戲。

馬上天冷了，這會是旅遊淡季，客棧沒什麼客人，林佳過一個月就關客棧回家待著。

今天有幾個客人在網上訂了房間，人還沒到，她打掃完衛生，閑著無聊，玩了陣遊戲。

聽到摩托車響，林佳關掉手機，起身走出大廳。

瞧見孟黎倆，林佳臉上露出驚喜，揮手跟孟黎打招呼：「孟黎姐，你來了？」

「你房間的東西我沒動，全都原封不動地放那兒。我哥說這間房以後都是你的，不讓我租出去。我把那間房給抹了，給你住。」

孟黎聞言詫異地看了眼陳碩，忍不住發出疑問：「你幹嘛不租出去？」

陳碩沒當回事，挺穩車，擰下車鑰匙，輕描淡寫反問：「你不是要住？」

孟黎摸了下滾燙的耳朵，忍不住發出感慨：「我最多住幾天，又不會一直住下去。你這樣得損失不少錢吧？」

陳碩笑了下，無所謂說：「這點錢賠得起，別操心了。」

孟黎見說不動他也不再說了。

林佳端了盤瓜子出來，喊孟黎一起磕，聊聊天，陳碩上樓檢查消防設施。

孟黎癱在貴妃椅，手裡抓了把瓜子，邊磕邊問林佳：「你哥經常檢查客棧的安全措施？」

林佳見怪不怪，磕著瓜子講：「嗯，一個月檢查兩次，我都習慣了。怕出什麼意外，消防栓幾乎一周檢查一次，電線什麼的也都會全部排查一遍。」

「之前廚房突然漏電，客人差點出事，他氣得不行把廚房的用電設備全換了遍。從那以後客棧不再允許客人去廚房做飯。」

「我對這些一竅不通，客房出了事全是我哥處理。之前你住的那間水龍頭出問題，也是我哥自己弄的。」

孟黎咬了咬瓜子殼，瞅著陳碩離開的方向，評價：「你哥挺負責的。」

林佳認同地點了點頭，順著孟黎的往下說：「他是我認識的男生里最有責任感的一個人。」

「我小時候其實挺怕他。大伯出事後，我哥一個人扛起整個家。人呢沉默不語，臉色總是陰沉著，氣質冷到我不敢跟他說話。」

「我想開客棧的時候，家裡人都不同意，我爸媽都覺得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本來我都放棄了，可是我哥突然有一天找到我，說替我開。」

「怎麼說，那一刻我覺得我哥像神一樣降臨在我身邊。這客棧名義上是我的，可背後大部分事都是我哥在管，我就管管招呼客人什麼的。」

「奶奶的醫藥費幾乎都是我哥掏錢，我爸那幾年運氣不好，幹活把腰摔斷了，我媽呢家庭婦女一個，也掙不來錢，我那時候上大學也要花錢。我哥怕我們家壓力太大，一個人承擔招呼奶奶的責任。」

「對了，孟黎姐，你還沒見過我奶奶吧？」

孟黎只從別人的嘴裡聽過這個人，卻沒見，她也沒見陳碩回去見過，所以對陳碩奶奶的印象不是特別深。

想到這，孟黎搖了搖頭，下意識問：「沒見過，她現在在哪兒？」

林佳嘆了口氣，將瓜子丟回盤子里，盤腿坐在貴妃椅，回頭跟孟黎解釋：「我奶奶前段時候在我姑姑家，過兩天應該回來了吧。今年身體好點了，能下床走幾步，我姑怕後面沒機會，找人接她過去待了段時間。」

「等奶奶回來了，我哥應該會帶你去見她。奶奶最放不下的就是哥。見到你，我奶奶應該會很開心。」

孟黎沒吭聲，人坐在貴妃椅一動不動磕著瓜子，她也不確定陳碩奶奶會不會高興。

想了片刻，孟黎直言：「你奶奶不是很喜歡周靜？」

林佳愣了半秒，忍不住解釋：「那是因為周靜姐小時候經常跟著哥去看望奶奶，有事沒事給她帶水果啥的。我奶奶之前可能是把周靜姐當孫媳婦看了……不過她還是以哥為重的，所以我哥喜歡的人，她也會喜歡的。」

孟黎淡淡笑了下，沒再糾結這個話題。

聊了不到半小時，幾個年輕人一起湧入客棧。

林佳瞧見客人進來，起身去招呼他們，孟黎坐著沒動。

幾個年輕人路過孟黎，不自覺地往她身上瞟，路上他們查了孟黎的資料，瞧見幾頁的資料介紹，忍不住對孟黎行注目禮。

太強了。

無論是她人，還是她的身份，都太強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樣的人居然會出現在這裡。

孟黎無視他們的目光，人躺在貴妃椅，閉上眼睛曬太陽。

陽光照在臉上暖烘烘的，曬得人心情都舒暢了。

曬了大約十來分鐘，頭頂突然罩下一道陰影，孟黎下意識睜開眼，抬頭就見陳碩站在她面前，擋了大半陽光。

陳碩低頭摸了摸孟黎的腦袋，關切：「別曬中暑了。」

孟黎搖頭問他：「沒事，曬得挺舒服。你忙完了？」

陳碩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見已經五點半了，忍不住皺了皺眉：「差不多弄完了。」

孟黎坐起身，彎腰穿上鞋子，試探性問陳碩：「那幾個年輕人你有中意的？」

陳碩想了想，否認：「目前沒有。」

「明天帶他們進趟山裡，領他們走條線，看看他們的反應，想留下的留下，想走的走，本來也沒有報太大希望。」

孟黎看他有自己的想法，沒再多問。

就他倆唱歌有點無聊，孟黎讓陳碩多叫幾個人，陳碩又打了幾個電話喊人。

林佳知道他們要去街頭唱歌，也興緻勃勃說要去。

孟黎想了想，爽快地叫上她。

人多摩托車坐不到，幾人走路過去。

陳碩平時話少，除了跟孟黎話多點，對誰都是一個樣子。

路上陳碩走在後面，孟黎、林佳走在前面，林佳挽著孟黎的手說了不少八卦。

偶爾遇到個熟人，林佳搭完話繼續跟孟黎講小時候的事。

「之前我讀小學語文學得很垃圾，老師交代的課文我老是背不會。下午放學老師說背完的才能走，我小夥伴幾乎全走了，就留了我一個。天快黑了我還沒背完，老師怕我回家晚了，大發慈悲放了我。路上我一個人走，半路碰到一個瘋子，跑過來就抓住的書包往溝里拖。」

「我嚇得哭出聲，一個勁地想要掙脫那瘋子，結果那人勁兒特大，我怎麼都掙不開。本來以為我會死在溝里，沒想到我哥來了。」

「他一把甩開瘋子，拉著我往家裡跑。回到家我問他怎麼在那，我哥說他看我沒回家回去找我，沒想到看到那幕。」

說到這，林佳扭頭問陳碩：「對了哥，那瘋子最後怎麼了？」

孟黎也下意識回頭看陳碩。

陳碩在抽煙，聞言彈了彈煙灰，視線不偏不倚落在滿臉八卦的孟黎身上，想了幾秒，淡淡開腔：「死了吧。」

「啊，什麼時候死的？我都不知道。」

「前兩年被車撞死的。」

「我怎麼沒有聽說？他家人沒去找人賠償？」

「孤家寡人，誰去找？」

「那……撞他的人去哪兒了？」

「能去哪兒，繼續活著唄。」

林佳一時唏噓，不知道說些什麼。

陳碩沒跟林佳、孟黎講背後的糟蹋事，那件事鬧得不大，可西川這麼大點地兒，還是有不少知情人知道實情。

實情是那女的開車撞了人跑了，外人都傳那瘋子是自己摔死的。

沒人願意為一個無兒無女無父無母的瘋子撐腰，也沒人願意為那瘋子得罪人。

陳碩那陣子在山上巡查，等他知曉這事，那瘋子已經被草草下葬。

那段路沒監控，沒人證，追究也沒意義了。

林佳跟其他人一樣，感慨兩句就沒了後續。

倒是孟黎回頭神色複雜地望了兩眼陳碩，似乎有話說。

礙於林佳在，孟黎只張了張嘴，又將想說的話全吞了回去。

—

說是KTV，其實就是個居民房改裝的。

弄了個投影機，劣質長沙發，擺了一個長木桌，配兩個音響，三支話筒，旁邊堆了幾箱啤酒飲料。

孟黎進去的時候，音響開得老大，銀幕上放著老舊的MV視頻。

陳碩就喊了胖子一個人。

他們到的時候，胖子人早到了，人坐在沙發喝啤酒，聽見有人推門，胖子放下啤酒站起身歡迎。

包間沒開燈，投屏的藍光照在胖子身上，氣氛格外詭異。

胖子經常過來，習慣了這樣的狀況，見到孟黎幾人進來，抬手熱情招呼他們。

怕場子冷，胖子先點了幾首歌熱場子。

孟黎坐在中間，左邊是林佳，右邊是陳碩。

只能到點歌台點，不能手機點歌。

陳碩問她想唱什麼，孟黎暫時想不出，扭頭湊到陳碩說了句：「我想聽你唱。」

「我唱歌難聽。」

「沒關係，再難聽我都喜歡。」

陳碩看她兩眼，想了片刻，起身去點歌。

胖子見陳碩要唱歌，瞪大眼看他兩眼，立馬將話筒塞他手裡，示意他唱。

陳碩倒也沒忸怩，走到點歌台，點了首他熟悉的歌。

背景樂響起，陳碩打開話筒，目光凝視孟黎，跟著伴奏唱起來。

—有時我會失去方向

—就像天上離群的燕子

—可是只要想到你的存在

—就不會再感到恐懼

陳碩唱歌其實很好聽，他有一把好嗓子，唱歌很討喜，唱這首歌很有自己的味道。

只是孟黎看著滾動的字幕，忍不住發出疑問：「這什麼歌？」

林佳砸吧嘴，給出答案：「汪峰的《我愛你中國》。」

孟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