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謊言

洗衣塘地牢處，村民用干木柴架起火堆，將夜妖留下的死人肢體丟進去焚化。

那些古怪的肢體被焚燒后，一度讓熊熊燃燒的火焰變成了幽綠色，連飄在空氣中的焦臭味都將人駭得不輕，以為其中還有些害人的鬼名堂。

言婉等人站在遠處，看著地牢邊上村民捂著口鼻逃竄，場面已經變得混亂不堪，不由得也有些憂心。

「屍體被夜妖的力量所侵蝕，被焚化改變火焰顏色這是正常現象，倘若丟進去的是巡夜人，火焰依舊會便成幽綠色。」清音瞧出了身邊幾人的不安，於是出口解釋道。

「難怪會有邪祟畏火的說法，火焰變色的場面的確有夠震撼的。」言婉望著不遠處，幽幽的綠火衝天五六米高，在黑夜裡如太陽一般，將所有人臉上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言婉臉上的表情則是有些焦急，她捋過側臉垂下的秀髮，那張清艷脫俗的臉遙遙眺望著漆黑的森林方向。.

然後看向清音說道：「阿放已經出去半個時辰了，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黑貓將軍奴好似也感應到主人的情緒，開始急躁的圍著言婉腳邊繞來繞去。

沈甜也不知什麼原因，竟然得以解開綁縛的繩索，更在眾人身旁，也擔憂的眺望著沈放離去的方向。

言婉擔憂的說道：「你要不去看看吧，我實在放心不下阿放。」

誰知看起來對言婉十分敬重的清音卻搖搖頭，表明了不願聽從對方的建議。就在眾人疑惑間，她抬手指向前方。

眾人放眼望去，只見黑漆漆的山林上飄下兩團燈火，原來是那二人終於回來了。

等到沈放回到眾人身邊，沈鬼若有深意的看了前者一樣，然後說道：「你們可以離開了，但這兩天最好不要出村遠行，村子里隨時會派人繼續來了解情況的。」

說罷，沈鬼這位沈鬼二把手便帶著手下離開了。

送走了這位煞星，言婉看向自家兒子，關心的問道：「你沒事吧，看你的臉色有些發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沈放搖搖頭，心中想起姐姐的安危，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娘親。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將一個包裹摸了出來，揭開一看正是姐姐之前送來給他的醬牛肉。

言婉見到這東西，輕笑著說道：「你姐姐為了給你弄來這東西，可是花費了不少力氣，快吃了吧，別餓壞了。」

沈放腦海中出現姐姐做工的樣子，為了他能讀書，一家人拚命的工作，無論生活開銷，還是家務俗事，都被兩個女人照顧得妥妥帖帖，從來沒讓沈放擔心過。一時間想到此處，頓覺娘親與姐姐這些年頗為不易，心中不由得酸楚起來。

就在沈放有些感懷時，沈甜突然蹦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高興的說道：「秀才哥哥，從今天起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沈放感受著少女柔然的身軀，並沒有想入非非，而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對方身體中已經沒有邪祟了。然而他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娘親。

言婉站在一邊竟然露出了姨母笑，還一副奸計得逞了的樣子，見到自家兒子望過來，趕忙輕咳一聲，解釋道：

「小甜與你一同從地牢中出來，算是患難之交，而且她年紀輕輕，長得可愛，人也機靈，死了怪可惜的，我便叫清音救了她，打算給你添一方妾室。

我知道你的怪脾氣，你要是現在不願成家也罷，小甜無父無母，原先寄養在親戚家，要過來給你當個童養媳也好。」

童養媳？沈放發現娘親眼神殷切，想起自己今年二十歲了，早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在鄉野村寨，往往十五六歲就找人說媒婚假了，到了沈放這個年紀，小孩都會打醬油的，如此算來他也算是大齡剩男了。

可饒是如此，近半年來沈放卻是全村寨，甚至遠到鄰村最受歡迎的人，有無數女孩願意自薦枕席。其中緣由自然是沈放的秀才身份，誰跟了他誰就能逃離西南亂世，到王化之地享福。

然而沈放腦袋像榆木疙瘩一般，一心撲在學問上，對於美色一概視之無物，最後還是言婉好說歹說，才幫他與奉狐城的淑儀小姐結成姻親。

反正大老婆都有了，沈放便也不在乎多一個小老婆了，此時他心中還記掛著姐姐，煩亂之際便不再計較這件事。

經過一夜的耽擱，現在已經是三更天了，眾人便打算回家歇息，沒想到在村口見到了火急火燎的王嬸。

王嬸告訴眾人沈靈不見了，而且她還特地趕回家中尋找，又在沈靈消失的村口處尋找半天均無果，這才感覺有些不對勁。

言婉聽罷，先感謝對方几句，然後安慰道：「王嬸您先別急，沈靈那孩子我囑咐過她，在夜裡一定要跟著眾人走，她有可能混在人群里了，這件事交給我們吧。」

言婉送走了王嬸，便急匆匆的帶著眾人趕回洗衣塘，找上一位管事的村民詢問女兒下落。

而沈放、沈甜與清音則因為身份原因，只能站在邊上等待。

沈放看著黑沉沉的夜，想起了他沈鬼談成的條件：三天後，沈放用體內的邪祟之力換取沈靈，今後此事便算作罷，半年後沈鬼放任沈放一家離開。

現在想來當時的舉動有些草率了，很多事情他都還沒有搞清楚，應該多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出來的。

「經驗啊……」

沈放有些感嘆自己年輕，容易被一些場面給嚇住，以至於不能思考遲滯。

不過，對於邪祟方面的知識，出來沈鬼之外，眼前的清音小姐也是圈子裡的人，而且她還是背靠官方，想必知道的應該比那個糟老頭子多得多，何不找她補補課，憑母親與她的關係來看，應該不是簡單的雇傭關係，想必是有些香火情在的，應該不至於對他太過排斥。

於是撇了一眼身邊，此時沈甜抱著黑貓玩耍，他不動聲色的往清音身邊靠了靠，低聲問道：

「清音姐，我感覺體內的力量有些累贅，能不能不要了。」

清音一愣，琥珀色的眼瞳中露出了思索的光芒，她彷彿是第一次聽說，會有新人在得到這股力量后，會感覺到累贅的。

但她並沒有詢問沈放原因，而是認真的回答道：

「一般人得到邪祟之力，無非只有三條路。第一條，投身公門，成為像我一樣的巡夜人；第二條，浪跡江湖，要麼成為官商護衛，要麼指著各個村寨、城、州、地界、乃至朝廷頒發的花紅，倚靠懸賞度日。但必須要遠離士農工商，不能從事一切體面的營生，更忌諱利用邪祟之力非法作亂，負責便是朝廷的死敵；第三條，找巡夜人備案，然後封印體內的力量，每隔一段時間要找巡夜人加固一次封印，便如普通人一般生活。」

沈放聽到封印二字，頓覺不妙，立刻問道：「不能一次性取出邪祟之力嗎，還是說封印就是最優解？」

清音冷笑一聲，道：「邪祟之力的源泉在心臟，取出力量得先拋開胸腔，然後再剜出心臟。如果你願意放棄生命也堅決不要這股力量，條件你隨便提，巡夜人樂意之至。」

沈放聞言，頓時頭皮發麻，想起當時差點就從了對方，任由沈鬼取走自己的邪祟之力，現在想來仍然驚出一身冷汗，自己簡直是福大命大。

談話間，言婉走了回來，此時的她臉色有些發白，顯然是得到了什麼不好的消息。

沈放不用聽也知道，姐姐失蹤了，更準確的說姐姐落入了沈鬼的手裡，然而這個秘密現在只有他自己知道。

看著娘親焦急的神色，沈放內心無比煎熬，剛想要將姐姐的消息告訴眾人，但又記起沈鬼的威脅，一時間他也猶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