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勿謂言之不預

第5章 勿謂言之不預

韓岳揶揄的微笑著,朝胡知縣搖了搖頭——我不是針對你,我想說堂上的各位,都是垃圾。

等笑過了,韓岳就讓韓升裝成死人倒地上,再請張捕頭把他搬到堂外。

張捕頭瞅著胡知縣,這位縣太爺也想看看韓岳玩什麼花樣,便沖他點點頭。

「哎哎,怎麼讓我裝死人?別抓腰,老痒痒了,」韓升叫喚著,被張捕頭抓住肩膀托著腰,打橫抱了起來,享受了一把公主抱。

韓升搖搖頭:「張捕頭請注意,韓升是個體格偏瘦的少年,只有七十斤(明代斤,42公斤),你模擬的兇手,要搬的可是個將近一百二十斤(70公斤),體格微胖的成年人。」

張捕頭立刻反應過來,搬個一百多斤的成人,力氣足夠大的也能公主抱,但是太不順手、太費勁兒,何況死人比活人更沉更難抱。

於是他換個姿勢背起韓升。

開始是正常背人的姿勢,張捕頭雙手托住韓升大腿,韓升則攀著他肩膀。

很快張捕頭意識到韓升裝的死人,不可能做出攀著肩膀的動作,便改從前面抓著韓升胳膊,小書童的腿也自然垂落,整個人被他長條條的背起來。

韓岳點點頭,這個張捕頭不笨,可惜還有層窗戶紙沒有捅破。

犯罪心理分析和犯罪現場再現,必須建立在對罪犯和死者的動態分析上,考慮現場環境、目標對象、兇手身體狀況、心理狀態等等因素,以兇手和受害者相互作用的角度來推演犯罪過程。

韓岳出言提醒:「死者頸部被割了條大口子,傷口噴了很多血,兇手搬運死者的時候,血還沒流盡,還在往下淌。」

如果抓著死者的雙手,將他長條條的背在背上,從死人脖子流出來的血,不都順著兇手後頸窩往下淌嗎?哪個兇手會做這種蠢事?

張捕頭恍然大悟,立刻把韓升倒過來,抓住他的兩條小腿,膝蓋彎兒搭在自己肩膀上,韓升就腦袋衝下被扛在了他背後。

韓岳笑笑:「諸位請看,這樣的姿勢,死者的血自然從脖子往頭臉流淌了。所以死者剛死去的時候,絕非黃捕頭說的由幾人協力搬運,而是由一人倒扛著搬運,此人也就是兇手!」

轟的一下人聲鼎沸,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了,原來兇手殺死這個受害者之後,曾經像這樣倒扛著走了段距離。

太、太厲害了!

師爺、刑房書吏、捕快們張口結舌,全都說不出話來。

不久前還回蕩在公堂上的笑聲,此刻想起突然就變得格外嘲諷——小丑竟是我自己。

再看韓岳時,目光中多了幾分敬畏。多年老公門的確能在屍首上看出不少門道,但像韓秀才這樣頭頭是道、如數家珍,非得浸Yin幾十年不可!恐怕整個武昌府都沒這號人物!

韓岳才多少歲,做州縣佐貮官的父親早就過世了,他一個閉門讀書的秀才,怎麼知道這些?此人究竟是什麼來頭?難道他那過世的父親,當年還有什麼隱秘的跟腳?

現而今有韓岳這樣本事的,十個裡頭至少有八個是廠衛中人,還得是厲害角色!

胡知縣跟師爺都有些疑神疑鬼,附廓縣就這裡麻煩,前世作惡,今生附廓,惡貫滿盈,附廓省城。省城裡頭的楚王宗藩、太監、三司、巡撫、巡按、廠衛,哪家都不是知縣這七品芝麻官惹得起的。

刑名師爺咬著胡知縣耳朵說了幾句,兩人的神情變得越發尷尬。

韓岳沒工夫陪他們打啞謎,直接說:「我家三名男丁裡邊,在下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韓升這書童沒成年,還有個年近花甲有痰喘病的老僕,走幾步肺里扯得跟風箱似的。黃捕頭,請問我家哪個人,能扛著死者這一百多斤走路?」

「說不定你天生神力……,」黃捕頭聲音越來越小,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啦。

堂上書辦衙役尚且顧著黃捕頭面子,堂下聽審百姓可管不了那麼多,起鬨罵娘吹口哨,頓時噓聲大起。

眾目睽睽之下,案情破解到這個程度,胡知縣必須放人了。

他滿臉堆笑:「韓朋友受委屈了,本縣一時糊塗,誤會好人,幸好沒有動刑,否則豈不傷了國家英才?」

「胡父母明鏡高懸,晚生感激不盡,」韓岳拱拱手,忽然笑容一收,手指直接戳到黃捕頭臉上:

「這捕頭沒本事緝拿真兇,卻有膽子抓良冒功,即使學生不做計較,可此事若是傳到巡、道、府各級上官耳中,恐怕有損胡父母的官聲。」

話音剛落,黃捕頭的死人臉就變得更難看了,求助的看向平時相熟的師爺、書辦,可這些人全都尷尬的避開了目光。

韓岳這話硬得硌人,挑明要是不給他個說法,他就要上控討個說法。這時候幫黃捕頭,不是為難本縣胡太爺嗎?

胡知縣狠狠瞪了眼這出醜露乖的黃捕頭,這案子辦得丟人現眼,又是在省城裡頭,巡按、按察使、道台、知府,隨便哪家知道了,參上一本可不好受。

盤算著又要給上司孝敬銀子才能破財免災,胡知縣這把心頭火就燒得旺旺的,抓起一根火籤擲落:

「黃捕頭,你辦案糊塗,冤枉好人!來人吶,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只消片刻,黃捕頭被推到堂下石階,拖翻在地,噼噼啪啪的打起了板子。

皂隸們看在平時情面上,打的挨地板子——把長條板子故意傾斜、再往前多伸一截,揮打的時候杖頭就碰到了地面,看著乒乒乓乓打得熱鬧,其實地面分掉了大半的力,人受刑不重。

韓岳拋著知縣給的十兩壓驚銀子,笑眯眯的走下大堂。

經過台階時,他蹲了下來,饒有興緻的看著黃捕頭挨打:「黃頭兒,咱倆說道說道,今天究竟是誰屁股開花啦?」

黃捕頭氣得擰著脖子轉過頭,偏偏他往哪邊躲,韓岳就轉到哪邊,一張臉總是近在咫尺,而且笑得那麼可惡。

韓岳突然板起面孔,看著兩邊揮動板子的皂隸:「兩位大哥,怎麼板子打得有氣無力,服侍得黃頭兒不痛不癢、不上不下?你們莫不是沒吃飽飯?韓升快去買幾塊燒餅,給哥幾個墊墊肚子。」

黃捕頭渾身一顫,心裡邊拔涼拔涼的。

這韓秀才真真兒是個狼滅!

皂班頭兒嚇得不輕,見了剛才大堂上的情形,誰不怕韓岳作妖?趕緊賠笑:「不不不,韓公子您千萬別客氣!」

說罷他就跟黃捕頭道聲得罪,再給手下使個眼色。

打板子的兩名皂隸,立刻把杖頭往回縮,一下兩下全抽在肉上,手上還給加了雙份力道。

黃捕頭實打實的挨了七八記狠的,五臟六腑都被震得離了位,又痛又羞又氣,竟兩隻白眼一翻,當場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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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九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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