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2 節
正在此時,路上傳來幾聲「噠噠」的聲音,看時,只見一頭毛驢,驢身搭著條鏈袋。一人倒騎著毛驢,身子躺在驢背上,鼾聲不斷。顯然是個醉鬼。那驢疾駛而來,竟沒把他從驢身上摔下。眾彪漢剛圍住少年,那三哥叫了聲「一」,都舉起了刀,圍著少年,「二」,待「三」字一出,少年肯定會中招。此時,少年只是緊張地凝望著,蹲著馬步,雙掌環腰,嚴陣以待。卻聽那驢子「嗯」地一聲朝天而叫,接著沖向圍著的眾人。馿蹄抬處,一人後背被刨了一下,瞬間倒地,呻吟不已。另一個還沒有緩過神來,被驢頭兒一甩,飛出丈外。那三哥「三」還沒喊出,見勢危,揮刀朝驢子砍去,驢子時已掉頭,用蹄向三哥襠下刨去,只覺得眼冒金星,握著褲襠,跪在了地上。頭上汗珠如雨冒出。卻叫不出聲,顯是痛苦不已。餘下七人舍下少年,齊齊揮刀,向驢子奔去。就見那馿子似通人性,一會兒前刨,一會後蹄,竟把幾人打得落花流水。這時被驢刨後背的和被驢頭甩出的也紛紛加入戰團。
那少年反而大為驚奇,趴在地上的馬夫也抬起頭,坐在馬車上的,也抬起了頭。九人又圍著驢子,又是一番惡鬥。一人突出刀向躺在驢背上的醉漢揮刀砍去,那醉漢震天介的打了個噴嚏。將揮刀人噴出丈遠,又倒在馿身上呼呼大睡。那三哥已是劇痛剛過,看了下情景,叫道:「兄弟們,風緊,扯呼。」於是奔來兩人,抬起,架上馬。誰知竟不能坐,只得趴在馬背上。其餘人各自上馬,落荒而逃。那驢子也隨之「噠噠」而去。
車上的甄老闆和趴在地上的車夫渾身哆嗦著,驚魂未定,一見賊人和驢子都溜走了,忙從車上跳下來,車夫爬起來跪在小伙面前,「多謝少俠救命之恩,多謝少俠救命之恩。」小伙見狀慌然無措,急忙扶起車夫,「別提什麼恩不恩的,那幾個人也不是我打跑的。」伸手摸了一下頭,彷彿難以置信。「是少俠的行俠仗義,見義勇為,老天也來相助……」那甄老闆都不知怎麼感謝眼前的小伙兒了。少許一會兒,又寒酸了幾句。甄老闆問小伙,「少俠高姓大名?」「小的名叫周長升。」「哦,那周少俠欲往何處?」周長升一臉茫然,「我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據說是什麼布達拉什麼的,不知路怎麼走,就走到了這裡。」「周少俠所說的是布達拉寺吧?」「對,對,甄老闆,你知道?」「我也只是聽說過,沒去過。只聽說那寺很美,那裡是當地人朝拜的地方。少俠要去那裡做什麼?」「我也不知道,只是讓我去那裡找個人。找到了那人。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哎,總之就是去找人。」「哦,你要到那裡日夜兼程,腳程快的話也要兩三個月,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我看不如這樣。前面有個小鎮,我們就坐著馬車先去鎮上吃飯。到了鎮上,離我家不遠,還有百里路程,就不愁了,可好?」周長升沉默會兒,「嗯,也好,那就煩擾二位啦。」「客氣客氣,周少俠是我的救命恩人,何來煩擾?我們整理一下馬車就回鎮上吧。」「好。好,我來弄吧。」周長升看了看馬車,用手掌把多餘的柱子全部拍掉。一會兒工夫,豪華的馬車變成了平板車,又把馬車上的被褥鋪在了平板車上。坐在上面軟綿綿的,很舒服。「甄老闆,弄好了,我扶你上車。」說著,周長升來到了甄老闆跟前,伸手扶著甄老闆上車,等甄老闆上了車。周長升似有所思,「等一下,我在樹上打掉的幾個柿子還沒拿呢,我去拿。」跑到地里一會兒,
用衣襟包著五六個柿子來到馬車前。「可甜了,甄老闆,來一個?」「我是不行了,咬不動了,你吃吧」。周上升又來到車夫跟前,「你來一個?」車夫笑了笑說:「別見外,還是你吃吧。」甄老闆說:「來,周少俠,上車吧,我們去鎮上。」一行三人駕車向前方走去。來到一個小村旁。甄老闆叫道:「老王,停下車,我去找下那塊莊稼地的主人。」「是,東家。」甄老闆,一個人下了車。走進了村裡,周長升好奇的問道:「王師傅,甄老闆這是去幹什麼呀?」那老王道:「東家看損壞了人家的莊稼。庄稼人靠田吃飯,沒了莊稼,溫飽都是問題。他這是給人家道歉賠錢去了。」「哦,是這樣。」周長升呆坐在車上,沉吟了良久。等了一會兒,就見甄老闆從村裡走出來,村裡的男女老少都出來相送。「甄善人哪,真是太見外了,就一點莊稼,您就送我們一整塊地的,都使不了。你不說我們也不知道啊?還費您那麼勞神。」眾人真是千恩萬謝。稍許,甄老闆對眾人說:「諸位請回吧,我們還要到前面小鎮,請回吧。」
辭別了眾位鄉親,坐上馬車一路前行。車上甄老闆對周長升說:「庄稼人都實在,他們靠田吃飯不容易,我不能埋沒自己的良心,應該補償給他們。」老王介面道:「在周圍,十里八鄉的沒有不認識我們東家的,凡一點小事,總是讓自己吃虧,也不讓別人埋怨,都稱東家為』真善人』.」「哎,什麼善人不善人的,人活在這世上,盡自己的力去幫助周圍能幫的人,讓大家都好起來。也不枉來世上一遭。」周長升似有所悟,點了點頭。轉眼間到了鎮上,甄老闆說:「老王,還是去『聚福源』。」轉眼來到了聚福源飯莊,就見店裡的小二匆忙迎了出來,「難得甄老闆來我們小店,稀客,稀客呀。」「范老闆在嗎?」「老闆正在會客,馬上就到。」說著攙起甄老闆就進了屋。周長升掃了一眼,一樓是大廳,擺了十來張桌子。坐滿了客人。二樓是雅間小二直接攙著甄老闆就上了二樓雅間。周長升和老王在後面跟著,也走進了雅間。小二說:「甄老闆,沒事,坐會兒,飯菜馬上就到。我先告訴下我們老闆說你來了。」說著出了房門。甄老闆吩咐老王道:「一會兒,吃完飯,你到街上弄輛新馬車,飯後我們就回家。這一趟出行。得周少俠相助,有驚無險,但不能讓家人擔心……」「是,東家。」正說著聽門外喊道:「甄大善人呀,你是真神仙降臨呀。」說著進來一位白白凈凈、身體肥胖,身著華服的中年人。「范兄,多日不見又胖了不少,哈哈。」互相作揖。恭謙客套了幾句,隨後飯菜都上了桌兒。「甄兄,老規矩,六個菜,成年女兒紅,不夠,再上,如何?」「足夠了,就我們幾個人。」說著就坐到了桌上。那范老闆瞧了瞧這個身穿寒酸的少年,問道:「不知這位少年如何稱呼?」「真是對不起,忘記告訴你了。這是我這次去金陵調配商行錢財的路上,不知怎麼走漏了消息,被青牛山的山匪劫了錢物,一直追我到前面的村子。所幸被這位路邊的周長升、周少俠所救。我的馬車也變成了平板車了。」那范老闆聽得目瞪口呆。「噢,甄兄這趟真是兇險萬分吶,所幸有貴人相助。有驚無險,值得一賀。來,滿上,給你壓壓驚。」轉頭對周長升說:「人常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沒想到周少俠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為,可喜可賀啊。來,滿上,一起喝杯酒。」說著就要往周長升的酒杯中斟酒。周長升急忙起身說:「對不起,范老闆,我真不會飲酒。長這麼大連酒味都沒聞過,對不起。」表情也甚是恭謙。那范老闆見如此,也就不再謙讓。「范老闆,我年紀輕,沒見過什麼世面,酒我來倒,您二位慢喝。」說著就拿過酒瓶,二位也是哈哈一笑,於是和甄老闆把酒言談,「甄兄啊,想當年,沒有你的幫忙,我現在只是個小酒鋪。幸得甄兄的提攜,方有今日。」「范兄,上次跟你說把這個房契拿下來,辦了沒有?」「哦,甄老闆勞您費神,正在辦。我想盡我個人的能力,去辦這件事。屢次勞累您相幫,不敢再勞累費神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王從外面走過來,附在甄老闆耳邊說了點什麼。甄老闆說「好,坐下來一起吃飯吧。」酒足飯飽之後,甄老闆起身跟范老闆道別。「范老闆承情款待,就此別過。天黑前還要趕到家裡。」「那甄兄可要記得常來,下次多指導一下小店,真是不勝榮幸。」說著,走到了店門前。
一輛嶄新的馬車停在店前,老王牽著馬韁說:「東家和少俠請上車。」車前已備好了馬鐙。「范老闆就此告辭,改日再續。」「好的甄兄,改日一定要來,隨時恭候。」一番寒暄之後,各自告別。甄老闆坐在車上。開口道:「老王,在天黑前趕到家,給家人報個平安。」「好的,東家。」就聽馬鞭一響,馬車咴溜溜的跑了起來。坐在車上閑來無事,甄老闆問道:「周少俠家住哪裡?家裡還有什麼人呀?」周長升聽到這裡,禁不住黯然神傷,捂著臉掉下淚來。哽咽道:「我家裡沒人了,就只有我。」甄老闆關切地問:「怎麼啦?出什麼事啦?把你的過往說與我聽聽?」稍頓。周長升擦了擦眼淚,說道:「我本是離這裡很遠的卧龍村人。我自小和母親生活在一起。從我記事起,每日母親都起早貪黑,不停的忙碌著。到了六歲那年,母親徵得我們村員外的同意,讓我給員外家放牛割草,母親每日給員外家洗衣縫補。日子好過了點,能夠吃上飽飯了。有一日,我牽牛到了村后的小山坡上,把牛拴在了一棵樹上,就到旁邊玩了起來。忽然看到一隻小兔子,我就在後面追。一會,小兔子鑽進了山一個山洞。我出於好奇也鑽了進去。裡面黑咕隆咚的,很是嚇人。看到前面有一絲光亮,就走了過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說:「小朋友,過來吧。」忽然有人說話。把我都嚇尿了褲子。鎮定了半天,確定是有人說話,就問道:「你是人是鬼呀?」「我是人,沒事的,小朋友,我已經很多年沒和人說話了,來陪我聊會兒天。」於是我鼓起了勇氣,小心翼翼的向那老人走去,原來那亮光是七塊小石頭髮出的光。走近前一看,竟然有個鬚髮皆白的老爺爺躺在一塊大石上,一身白衣,一條腿搭在另一條曲起的腿上,側卧著,單肘支在腮側,面有紅光。於是我就問道:「老爺爺,你是神仙嗎?怎麼就你一個人呀?」「是呀,該走的都走了,離神仙也就差那三步。」「老爺爺,你起來走三步不就成神仙嗎?」那老爺爺哈哈大笑:「我現在都一百二十多歲了,那三步還需要再走五十年,恐怕不行了。」「走三步就要五十年,你怎麼走那麼慢呀?我走三步,一會就完。」老者擼著鬍鬚,笑著說:「真是個調皮的娃娃,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我就說:「我現在已經是大人了,每天跟員外家放牛,還給他割草,我現在可能幹了。」老者笑著指了指身旁的一塊石頭,說:「來,坐下,我們聊會兒。你叫什麼名字?家裡還有誰呀?」「我叫周長升,大家都叫我阿升,我和我娘住在一起,就我們兩個人。」「那你爹呢?」「不知道,有一次我看村裡的孩子都有爹,我就問我阿娘,被阿娘痛打了一頓。我從來沒有見過阿娘哭,所以再也不敢問了。」阿升看了看山洞,什麼都沒有,沒有被褥,也沒有飯菜,甚至連吃飯的碗筷兒都沒有。就問:「老爺爺,你這裡什麼都沒有,冬天不冷嗎?吃飯不用碗嗎?你在這裡怎麼過的呀?」那老者笑道:「在這裡,很好呀,一年四季,這裡穿單衣就行,十多天吃一頓飯,還要什麼碗呀?」「那不吃不喝不就是神仙嗎?」「還差三步。」「哦,你想吃什麼?我再來放牛的時候,給你帶來。」那老者道:「什麼都不用,你要有時間就來陪我聊天就行。」「噢,老爺爺陪你了半天,我該去割草了,要不東家就不給我錢了。」「噢,行,我給你提個要求,你能答應嗎?」「你說吧,讓我幹什麼?」「什麼都不要做,就是今天遇到我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其中包括你娘,你能做到嗎?」「那為什麼?」「我只喜歡和你一個人聊天,其他人我都不喜歡。如果你能做到,我們就是朋友了,能嗎?」「做朋友,我還沒有朋友呢。行,我們做朋友,我對任何人都不說,對我娘也不說,成嗎?我們是好朋友,我不說。」說著歡天喜地的跑到了洞外。回頭喊道:「好朋友,我明天再來看你。」說完就跑到山坡上去割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