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3 節
以後就常去那個山洞找老者聊天。每次去那兒,老者都以不同姿勢躺在那塊大石上。有一天老者問道:「你會睡覺嗎?」「睡覺怎麼不會?到了晚上躺在床上一會兒就睡著了。」「我教你一種睡覺的方法,對你快點長大很有好處,你試試看和你原來的睡覺有什麼不同,可以嗎?我們都成了好朋友了,我不會騙你,說不定明天你就會覺得自己長大了。」「是嗎?你說怎麼睡?我晚上試試。」「好,就像我現在平躺著,把一條腿曲起來,另一條腿搭上去,把手放在小腹上,就這樣就行了。」老者一邊示範一邊講解。並讓長升試著做了幾次,合格了才放他走。「記得晚上一定要睡好哦。」「好的,好朋友,我走了。」到了晚上,按照老者的方法,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第二天醒來一看,還是那個姿勢,感覺渾身充滿了勁。跑到院中,挑起水桶,到河邊去挑了一擔水,又劈了一擔柴。這時,只見母親才剛起床。「阿娘,我長大了,我能挑水了,也能劈柴了。」母親笑著,看了下水缸,又看了看劈的柴,扶著阿升的頭,笑著說:「好孩子,阿升長大了,能幹活了。」
吃過早飯,阿升牽著牛又去了山洞,見到老者高興地說:「你教我的方法還真行,我今天能幫阿娘挑水了,又劈了點柴。俺娘誇我長大了,我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兒,真好。」就這樣,老者教了他七種不同的睡覺姿勢,「這七種睡姿,你每天輪流著睡,很快就能長大成人了。」
就這樣慢慢過了九年,我也從無知的孩童漸漸長成了一個少年。有一天,我在山洞裡睡了一覺,傍晚的時候走到村口,就見村口圍了很多大隊的官兵。將村子圍得水泄不通,有官兵手裡拿著一幅畫,讓全村的女人都聚在了一起。一個騎著大馬的人喊道:「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那個拿畫的官兵講著話,高舉過頭頂給眾人看,「有沒有,點起火,把一個個的比對,看有沒有。」頓時,火把把村子照的燈火通明。阿升躲在旁邊的一個草垛旁,看著村子里婦人一個個按圖比對,就聽拿畫的官兵和那個頭兒說:「將軍,我們得到的命令就是這個卧龍村,村裡的男女老少都在這裡,每個婦人都得檢查過了,沒有,你看怎麼辦?」只聽那頭兒說:「沒找到人,回去怎麼交差呀?我好不容易熬上了這個將軍。沒辦成事,回去不知是降級還是要殺頭呀?」「將軍,我倒有個主意,指令上沒說要活人還是死人,不如把全村的人都殺掉,免得以後再出了什麼禍患。找一個相似的人的人頭交上去,就說查無此人時,村民暴動被士兵給誤殺了。無論有沒有,將軍們都沒有責任,既保住了你的位置,也沒有什麼處罰,你看怎麼樣?」恰在此時,一個瘋道人跑著喊道「卧龍村,村卧龍,卧龍村要出條大金龍。」眾人看時,那道人已走遠不見。「哎,行,可以,好法子,就按你說的辦。」接著揮起手中令旗,喊道:「將全體暴民都殺了,挨家挨戶再搜一遍,全部殲滅,放火燒掉全村房屋,快去抓。」號令一下,士兵們拿起手中鋼刀,砍向了手無寸鐵的百姓。頓時,這一片慘叫哀嚎聲中,村民都倒在了血泊之中,鮮血順著村裡的河流流了出來。
頓時火光四起,大火衝天,就看那拿畫的士兵跑到頭兒跟前,:「將軍,按你的指令,全體暴民都殺了,火也都燒起來了,你看……」那頭兒一揮令旗,「整隊集合,回營。」頓時,一隊人馬走了個精光,躲在柴垛里的周長升,
嚇的渾身瑟瑟發抖,聽到村民的哀嚎,更是悲痛欲絕,但奈何自己什麼都不會,只能躲起來。
等官兵散盡,突然想起阿娘還在家裡呢,我阿娘呢?拔起雙腿拚命往家裡跑,就見大門敞開著。進到院里一看,屋子只剩下了屋框了,不時還蹦出點火星。「阿娘,你在哪兒?」喊了半天,就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阿升,阿升。」長升轉眼望去,就見自己的母親倒在水缸旁,地上流滿了鮮血。長升抱著阿娘哭著,「阿娘,這到底是怎麼了?阿娘,起來,我帶你去找大夫。」
阿娘拉著長升的手說:「阿升,我不行了,就撐著,留一口氣等著你來,記住,再難也要活下去……」又勉強的把一塊玉佩塞到長升的手裡,無聲地張了張嘴,又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寫了個「走」,就再無任何動靜。阿娘撒手而去,阿升忍著悲痛抱起阿娘,村裡面火勢滔天,屍體滿地都是。不時傳來大火燒屍的陣陣惡臭的氣味兒。長升把阿娘的屍身抱到村前的一塊地里,哭著用雙手挖了個坑,把阿娘草草的葬了,獨坐墳頭一片茫然。阿娘沒了,家鄉沒了,鄰居沒了,員外家也沒了。我該去哪兒?從懷中掏出阿娘給的玉佩,卻是玲瓏剔透,潔白無瑕。玉上刻著一隻鷹,很是強勁,似在展翅萬里,翱翔九天。
為何娘只寫了個走字?長升哭著想著,卻茫無思緒,又哭了一會兒,一時不知何去何從。我還是去山洞找我的好朋友吧。趁著夜色,不知不覺來到了山洞。老者很是詫異,看著失魂落魄的周長升,問道:「怎麼夜裡來了?」周長升看到老者,跑到老者跟前,放聲大哭,「娘沒了,家沒了,員外沒了,村子沒了,什麼都沒了。」悲痛之情,不可言狀。老者撫著長生的頭,緩緩說:「一切都是孽債,一切都是因果,世間悲喜,該來的來了,該走的走了,該有的自然會來。該沒的想留也留不住呀,這就是天道,天道如此。世人如螻蟻,都逃不開生老病死,天道在每個人的心中。天有天道。神有神道,仙有仙道,官有官道,民有民道。在你心中的道是,你娘和全村的人都不該死。在殺你娘的人心中的道,就是她必須死。我心中的道就是練好本門心法,長生不老,飛升成仙,所以活到這把年紀。我的道是對的嗎?不知道,只能摸索著向前走,走對了就可能飛升,可錯了依然躲不過一死。等你活到我這個年齡,經歷的多了,什麼都可以看得開,放得下。」「是呀,老朋友說的對,我娘死了,別人的娘死了,每天都有死去的人。看不開放不下又能怎樣?」「無處可去,陪著我在山洞中睡覺,過來,我看看跟我練了七年的睡覺功法,現在怎樣了?」說著拉過長生的手,捏了捏。在胳膊上捏了捏,又在天靈蓋上拍了拍,摸了摸,「很好,比我想象中進步的快,現在能幾天不吃飯、不睡覺?」
長升很愕然,「我還沒試過呢?」「那就從現在開始,就按我教你的方法睡覺,明天早上你試試餓不餓。」借著那七塊玉石發出的微弱光線,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選了一種姿勢開始睡覺。
就這樣,老者開導著長升,使他暫擺脫了家破流離的悲痛。夜裡,周長升始終覺得有一塊石頭在自己周身旋轉,好像是要給自己什麼東西。不知不覺,天色已亮。感覺精神倍爽,渾身有力,跑出洞外,找了個地勢高的地方,站著,向村莊的位置看了看,但仍然有煙霧飄出,原來整齊的房屋現在都是斷壁殘垣,滿目凄涼。於是又跑回山洞,見到老者又換個姿勢在那兒躺著,又哭道:「我還是想家,想我阿娘。」那老者說道:「這麼早起來,又出去跑了一圈,你現在覺得餓嗎?」「沒有,」「你現在呀,就要每天勤練功法,減少體力,練好了功法,就想辦法去找那隊官兵,弄清楚為什麼他們要屠村,為什麼殺你娘?」「要讓我像你這樣每天練功,我肯定做不到,這個功法有什麼用呢?每天只是睡覺,真要是餓了怎麼辦?」「你想看這種功法有什麼用?好,你看著。」說著把手一擺,就見一股疾風順著山洞直衝洞口,只聽砰的一聲。然後聽到稀里嘩啦的好像什麼東西掉下來,然後就見老者伸手,像是要抓什麼東西一樣,稍停就見東西噼里嘩啦的跑到老者手裡。「你看怎麼樣啊?」長生目瞪口呆,半晌返過神來,「你那麼厲害呀?」老者笑著說:「外面還有,你去撿來留著吃。」「嗯,」說著歡天喜地的走出洞口,一會兒工用衣襟包著果子回來了,「好多呢,有山楂,梨子。大棗,石榴。」「你存起來吧。」「嗯,你那麼厲害,我拜你做師傅吧?」老者徐徐說道:「師傅只是一個稱呼,現在不是很好嗎,我們既是好朋友,又像是師徒。總之,我懂的東西都會教給你。我帶到棺材里又是浪費。「那你不願意做我師傅嗎?」周長升不解,疑惑地問道。「你既然那麼執著,做我的記名弟子吧,對別人,你可以稱我是你師父,對我還是要叫好朋友,好嗎?」「行,好朋友師傅.」「要抓緊練功喲。」「好的,師傅。」
長升漸漸感到每次在自己睡著的時候,總有一塊小石頭圍著自己轉,似乎是在給自己什麼東西,每一次醒來都感覺神清氣爽,很是舒服。就這樣又在洞中待了三年。
忽然有一天,老者看起來神情渙散,顯得有氣無力。把長升叫到跟前說:「不行了,我一直在跟天爭壽命,結果還是敗啦。我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安排你一點事做。我本是天竺國聖蓮教的人,我師父名下有三位徒弟,我師兄名叫穆罕默德.薩恩。我叫穆罕默德.塞恩,我師弟叫穆罕默德.開敕。我和師兄每日勤於練功,教內的事,從不過問。我師弟古怪精靈,詭計多端,掌管教中大小事務。師傅殯天以後,沒多久,師弟帶人闖進我們的練功房。要殺我們,不得已,師兄搶到一本普照經,我則搶了這七塊小玉石,逃出了聖蓮教,不知道師兄逃到了哪裡?」稍頓,那塞恩咳嗽了兩聲,繼續說:「師兄的普照經自成功法,自師父傳授起,就一直在練習。我這七塊小玉石,也是師傅指點自成功法,練到了現在,可惜終沒練成。」接著那塞恩從身旁拿出一塊骨牌,交給長升道:「這是我的名字,教里的人,見到它就像見到我本人。你拿著這塊骨牌,如果有機緣見到我師兄,就告訴他我的就現狀,我很想他。另外在七塊小玉石,你你也帶走吧,他可以助你練功。」
說著說著,神情黯淡,斷斷續續,吩咐長升,「扶我起來,我要坐下。」於是長升將塞恩扶起坐下,塞恩盤起雙腿坐好,雙臂自然下垂,腰板挺起,昂起頭,雙目緊閉,再無言語。那長升以為塞恩以這種方式練功,就悄悄走出去,不去打擾他。約莫過了三個時辰,長升又走進洞內,看塞恩仍然端坐如初。走近摸了一下手,沒了一絲溫暖,還是讓老朋友就這樣坐著吧,也許過幾天他就能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