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出乎意料

聞言。

艾瑞克悚然一驚，連忙順著小妹的指向望去，緊接著，心中湧出一股可怕寒意。

「菲娜、米瑟蘭，推后，都退後！塞吉，到我後邊去，快！」

不知從哪湧出的力量，艾瑞克沖著另一側以及身旁咆孝著。

少年的嗓子帶著疲憊過度的嘶啞，缺水缺食導致身體發虛，平常時候，他會本能地降低耗費體力的活動。

而這種突然的應激反應，對精神與肉體的負擔，顯然遠超平時。

這並不好受，可天邊不斷擴大的黑點，卻由不得他再計較這些。

泛著光輝的銀白長劍被雙手握持，艾瑞克回憶著宮廷劍術的起手勢，弓住腰身，防禦與進攻姿勢同時擺出。

在他身後，菲娜與米瑟蘭兩個妹妹抱在一起，瞪著圓潤大眼，緊張兮兮地望著洞口處，布滿灰塵的凹陷小臉滿是驚恐。

身側，弟弟塞吉亦是強撐著身子舉起騎士劍，這個曾經立志成為偉大騎士的小傢伙，看起來並沒有坐以待斃的打算——即便他此刻比以往都要孱弱。

艾瑞克進行著岩洞周圍，屏住呼吸，等待著一道風聲，或凄厲恐怖的嚎叫。

那是天空翼魔的專屬特徵。

翼魔擁有寬大鋒利從身軀，是普通成年人的三倍左右，飛天的能力對應著強大的力量。正面對抗，即便是四五個成年人，也不一定能在一隻翼魔手下逃生。

因此，如果那傢伙直直朝自己飛來，艾瑞克並不選擇正面抵擋。

他們所處的山洞，其實更像是一條小小的山壁裂縫，內部是鏤空結構，其洞口，說是洞口，實際只有一個半成年人寬度的細微裂痕。

艾瑞克看過怪物圖鑑，翼魔雖然強大，但身體並沒有石巨魔那種防禦性，它們和人類一樣，同樣能被利器傷到。

而自己要多的，就是倚仗地形。

對方進不來，所以，只要自己不被抓住，就有機會進行反擊。

不求殺掉翼魔，只需擊退它就好，等那位天使殺光惡魔大軍，他們就有救了。

此刻的戰場戰況讓艾瑞克相信，距離那一刻，不會太遠。

當然，現實情況是，這場近在眼前的危機，並沒有給他過多思考的時間。

山崖之外，空氣獵獵作響，舊威林賽普的王子公主們透過崖縫，望著越發明顯的龐大身影，不住地微微戰慄。

即便是心有準備，那撕裂空氣的恐怖聲響，依舊摧殘著脆弱的神經。

巨大的血肉雙翼快速扇動，每一次否彷彿帶動著颶風，可怖的猙獰面孔已然清晰，尖銳宛若三角形的猙獰面孔上，血紅色的雙眼透著嗜血、暴躁，以及，一絲絲慌亂。

很難想象，這樣的怪物，最初只是竟也只是人類？

驚悚故事裡的事物近在眼前，恐懼的作用下，米瑟蘭幾欲尖叫。

但瞧見嚴陣以待的哥哥，以及臉色發白的姐姐，小公主咬緊上唇，努力緊繃著。

終於。

倏地一聲，伴隨著岩石破碎的卡察聲，石子碰撞的卡卡聲，那恐怖陰影降臨，掩蓋住山洞中最後一絲光亮。

山洞中原本就有些混濁的空氣，在這一瞬間，恍若凝固。

它似乎同樣有些驚訝，直愣愣地看著四人，尚有兩分人形特徵的猙獰面孔，背光下的情況下恍若夢魔侵襲，恐怖難言。

「人類……？」

宛若從馬車輪軸中發出的嘶啞聲響從那陰影中發出。

咕都～～

艾瑞克輕咽口水，同時鼓起背肌，腳步輕起輕放，緩緩側移三個身位，身旁，弟弟妹妹們均是差不多的動作。

雙方距離再次拉大，大約從九個腕尺變作十一個，粗略估計，翼魔的手臂只有七個腕尺，位於安全區域。

翼魔自然也發現了這一情況，原本被天使殺到膽寒的心臟，在離開戰場一大段距離后重新恢復，同時，那些本來被先行忽略的狂躁嗜血因子，再次佔據思維上風。

「嗤！往哪跑，給我過來，你們這群老鼠！」

翼魔突然發狂，側身將左臂伸了進來，同時，肩膀到腰間的1\/5身軀不斷擠壓著石峰。

它報復性地發泄著剛剛的恐懼，以至於皮膚被鋒利的岩石割破也在所不辭。

只有人類的獻血與絕望能撫平此前的驚嚇。

「啊！」

驚恐的尖叫聲，在那隻手臂探入瞬間同時響起，十二歲的米瑟蘭和十四歲的菲娜絕望地看著如同蟒蛇一般不斷靠近的粗壯手臂，再也抑制不住本能的應激反應。

即便它暫時沒有觸碰到身體，但不斷壓縮的生存空間，卻也無疑是讓這兩位花園長大的小公主感到窒息。

「死亡」本身或許並不可怕，但作為生命體，去思考自己的死亡，卻是絕對可怕的，然而比思考死亡更可怕地，則毫無疑問，正是她們正在經歷的——等待死亡。

即便是威林賽普中，最堅強的勇士和最惡劣的罪犯，都懼怕著絞刑架。

暗自壓下跌宕的心緒。

艾瑞克繃緊脖子，皮下頸動脈微微鼓起，他看向差不多有自己整個身體大小的翼魔手臂，肩膀關節彷彿有些酸澀。

顫抖這身體，戰慄著牙關，他死盯著停在眼前不斷扒拉著乾草碎石的巨手，聽著對方從未停息的恐怖叫嚷，泛出血絲的眼球中閃過一抹瘋狂。

「啊！

！去死！」

發泄一般的嘶吼過後，年輕的王子突然不退反進，趁那張手掌再一次伸到極限時，勐地一步跨出，在安全區域內，對著血管密布的巨手，一劍斬出。

唰！…嗤……

瘮人的聲響乾淨利落，在弟弟妹妹震驚的目光中，艾瑞克快速後腿，伸腳推開那兩根恐怖手指——顏色黑中泛紅，指縫中還塞著血肉泥沙。

反饋並未讓他等太久。

下一秒。

令人作嘔的尖叫怒吼震耳響起，仍保留著些許人類記憶的翼魔憤怒的嚎叫起來：

「死老鼠，死老鼠！我一定吃了你們，咬碎你們的骨頭！啊啊啊，該死，雜種老鼠！」

它瘋狂擺動這手臂，鋒利堅硬的指甲在石面上不斷留下深刻痕迹，傷口處，泛著腥臭氣味的熾熱血液不斷甩出，艾瑞克連忙帶著弟弟妹妹躲在一側的岩石后。

噁心的黑紅血液到處都是，刺鼻的氣味瞬間便壓下了此前的污濁空氣。

但好在，它們看起來並不具備腐蝕性或者毒性。

艾瑞克看著這一切，出奇地，此刻的他並沒有那麼害怕了。

比之剛剛的驚悚，看著此刻陷入暴怒的恐怖翼魔，少年王子瞥了眼被他斬斷的手指，稚嫩消瘦的小臉上，閃過一抹快意——強大的惡魔，也會在普通人類的刀劍下，受傷流血啊！

再次緊了緊手中長劍，少年安撫完受驚的弟弟妹妹，重新扭過頭，走出岩石陰影，凹陷消瘦的稚嫩小臉上，閃過憤怒恨意快意等複雜神色。

他一步步地，重新靠近翼魔手臂……

與此同時。

遙遠的天穹上，某處雲朵所在的蟲洞空間中，原本還打算做點什麼的方延，見此情景，面帶笑意地收回念頭。

隨後，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四個小傢伙的動向。

同時，也觀察著逐漸清場的狩魔戰場。

只見戰場之上。

已經不再升空的天使冷，正立於大地，不斷收割著失去理智的異形惡魔，以及被嚇破膽，企圖逃跑的畏戰者。

金銀相間的鎧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長靴之上，性感的小短裙未曾褶皺，金色長劉海隨風飄揚，美麗之外，依然英姿颯爽。

然而，原本白皙紅潤的精緻臉龐，如今卻只剩白，微微冷白的膚色，彷彿預示著戰士的力量，即將耗盡。

無聲勾勒笑意。

方延移動視線，望向那處如今，只剩些殘垣斷壁的威林賽普城邦。

有東xz得很深，還用倖存的人類奴隸設下了數道「防禦」，看樣子，是女天使此前大發神威的模樣，嚇到了它。

但現在，美麗的戰士後繼無力，它似乎終於忍不住，要出來了。

……

「跑！太強了，我們根本打不過的，大家快跑啊！」

「我們被騙了，那傢伙根本沒想過共享國度，它就是讓我們來送死的！」

「該死，分開跑，別扎堆，小心被追上，別靠近我！」

……

奇形怪狀的屍體如同緊密排列的螞蟻，幾乎鋪滿整個平原，它們死狀凄慘，死時，身體少有完整的。

被徹底嚇破膽的惡魔們鼓動著其他「同類」，朝著四面八方飛去，它們認清了現實，徹底放棄所謂享受權利的承諾。

曾承諾過甚至有可能讓他們嘗試下天使味道的「王」，到現在都沒有露頭的跡象。

反觀那位被它們「圍毆」的殺神天使，幾乎都把它們殺絕了，身上卻連一點鮮血都沒有沾染，一如剛出現時那般。

而站在冷的視角，整個平原最初時聚集了近三千惡魔，即便她剛剛斬殺了近兩千，剩餘的四散而逃，也是不小的數量。

不暴露全力的情況下，也很難做到盡數阻截。

因此。

她仍選擇繼續剛剛的策略。

很明顯，那隻特別的惡魔擁有某種隱藏自身信息的能力，即便是洞察之眼，也無法鎖定對方的具體位置。

而毫無疑問，擊殺這樣一隻一代，甚至二代的惡魔戰士，比那一千普通惡魔要重要得多。

因為普通惡魔戰士，凡人們組織軍隊仍能抗爭，但超級戰士級別的惡魔，卻不是普通人通過增加數量就能夠應對的。

兩方相比，後者的危害明顯更勝前者。

念至此。

冷按部就班地箭步追逐一隻只陸地奔跑的惡魔，儘可能快速地擊殺，不時斬出暗能量攻擊攻擊稍遠一些的，但相較於最初時，這些暗能量光刃，無論是暗能量濃度，還是覆蓋面，都小了不止一星半點。

終於。

在與一隻惡魔對碰一次，卻沒有將之一劍斬殺時，這位美麗優雅的天使，彷彿向這片天地釋放了一個信號——她開始虛弱了。

同一時間。

大地忽然震顫一秒。

緊接著，剛剛與巨石惡魔碰撞分離的冷，微微凝起美眸，視線移動到震源所在。

然而下一秒，小天使微微眯眼。

「惡魔？」

疑惑的聲音中，帶著不解。

只見。

城邦方向的大地之上，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隻巨大身影，但那身影卻不是熟知中的任何一種惡魔，而是……

一隻巨猿？

龐大的身軀之上，黑色毛髮繚繞著灰色氣息，澹澹的一縷，幾欲消散。

「獸體？」

她再次皺眉，企圖看出那身影存在的異常，但洞察之眼下，黑猩猩的暗訊息雖然混亂不明，但基礎的原始基因卻展露無遺：

分類：猩猩科，猩猩屬；

種族：上古魔猿；

來源：自盤古時代而來，被封印於時空的夾縫之中，如今封印已經消失，正在已知宇宙復甦中；

建議處理方式：上古魔猿本身具備瘋狂特性，易怒嗜血，被「瘋狂」侵染后，基本不存在教化可能，建議清除；

……

這是凱莎女王知識寶庫庫中的記錄，信息來源為幾千年前的上古遺禍戰場！

「上古遺禍的遺留問題么。」

那場綿延一千五百年，囊括整個已知宇宙的史詩戰爭，冷也只是在記錄中看到過。

那是唯一一次有記載地，天使與惡魔放下爭鬥，光明與烈陽同時下場，太空校長只身前往虛空的偉大戰役。

她們針對上古獸體總結的相關數據，對於自己這些新生代戰士而言，是無比寶貴的財富。

因此，只一秒，冷便確認了接下來要做的事。

烈焰之劍無聲孕育火焰，冷看著那隻足有五六米高的身影，繼續分析著眼前的情況。

「魔猿，存在高概率基因突變屬性，同莫甘娜的墮落信仰『進化序列』類似。

相似的基因組成，所以最初的瘋狂才能交叉遞減。」

高高的金色馬尾辮隨風盪起發梢，驕傲地小天使頭腦轉動間，便已想通了這場凡人世界災難的起因：

瘋狂減弱的魔猿逐漸恢復理智，因為氣息的相似，以及惡魔們逐漸瘋狂，它們的行為上也產生了二次交互交流，加上自身的強大力量以及一些許諾，便指揮了它們。

「肆意製造殺戮，破壞凡間穩定的傢伙，那就……」

天地間，清冷輕蔑的嗓音輕輕響起，令得遠處山崖間的翼魔禁不住愣神。

也讓那隻剛剛現身，便要耀武揚威的猿魔腳步停頓。

它看著本應力量見底的天使，「強撐」著一口氣，緩緩扇動翅膀升上空中，對著自己，冷漠道出最後言語：

「去死吧！」

猿魔厚厚的嘴唇裂開，露出獠牙，覺得這隻惡魔們口中的天使——和羽人很像的鳥人，實在有點摸不清狀況。

要死的，當然是你才對啊！

它攥起拳頭，興奮且示威一樣，快速捶打胸脯，發出沉悶聲響。

同時。

「嗷嘍嘍嘍嘍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