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英姿颯爽小短裙

唰！

唰唰……嗤！

這是烈焰之劍劃過血肉時，發出的細微聲響，期間伴隨著瘋狂的怒吼。

這怒吼太密集太躁動，它們連成一片，如海浪般，阻隔著劍鋒獵獵的悅耳聲響。

但沒關係，總有沉默的時候——永遠的沉默。

那是天使，冷，帶給它們的最終歸宿，與它們罪惡的生命一起，在烈焰中，燒成沫沫！

吼吼吼！

「殺了她！」…「抓住她！」……

「吃了她！」…「碾碎她！」……

嘈雜的戰場上，污言穢語從未斷過，類似的狠厲叫囂，都屬於其中的文明辭彙了。

更污濁一些的、不堪入耳的聲音，比比皆是。

把口嗨當成武器的黑色快嘴惡魔們，總能比其他同類先一步，領到死神大門的入場券。

於是。

颯！

又是一劍，被偷襲后，靈巧閃避的女天使嗤笑著隔空斬出。

緊接著，「轟」的一聲，火焰噴薄的聲音蓋過嘶吼浪潮，強烈的紅色自上而下，熱芒如倒掛光幕，自戰場中心而出，從內到外，清掃出一片長長白地。

突如其來的火焰浪潮，只在瞬間，便灼燒死大片魔物，一些醜陋之物還未來得及發出凄慘嚎叫，便被近兩千五百度的高溫灼燒氣化。

一些未能消失的骨骼，則同更遠一些被燒焦的屍體，被氣浪碾成齏粉。

這些墮落的惡魔，擁有比人類高出兩到三倍的身體素質，龐大的身軀、壯碩的肌肉，以及更加粗壯的骨骼。

但本質上，它們仍是最初級的碳基生物，普通刀劍都能砍傷的肉體，又如何能扛得住暗能量催發的烈焰。

很明顯。

這具惡魔眼中，本該嬌弱柔軟的身軀，爆發出了讓它們難以想象的力量。

墮落的存在，只是極盡放任了心中的惡念，慾望的增長不會湮滅恐懼。

相反，太多的負面思想、自大、狂妄，在被碾壓踩碎后，反而也能成為怯懦、逃避的最佳養料。

於是，中心處的惡魔突然放慢了撲擊速度，原本赤紅的嗜血童孔，被剛剛那一下熾熱烈焰驚醒了理智。

成為惡魔以後，罕有的恐懼再次湧上心頭。

多數的大惡魔強裝鎮定，利爪尖牙，巨大的身軀，仍能給它們些虛無縹緲的底氣。

然而。

一些稍微矮小的惡魔，如被稱作侏儒、地精之類的存在，卻已經開始小腿發顫。

它們無聲後腿，想要擠出魔群，然後悄悄逃離這個剛剛「建成」沒多久的魔窟。

只是被「入侵」了而已，保衛？惡魔也需要保衛家園？別鬧了，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戰鬥！

那些更強的惡魔一直不出手，就是要靠它們這群炮灰削弱這位天使的力量。

但……當炮灰？

它們可不是那群腦袋裡全是肌肉的傢伙，這種事誰特么愛當誰去當，總有不想當的！

然而。

這個惡魔「建成」的國度，明顯有著自己的監測手段。

平原戰場後方，靠近山邊的破爛城池中，同樣破爛的宮殿里，一聲古怪的嗡鳴突然響起。

下一秒。

原本企圖熘走的小惡魔忽然一愣，後退的腳步勐地停住，同時對著周圍的大惡魔匆忙叫喊，嘰嘰歪歪地說著異域言語。

可話還未說完，便是嗤的一聲，被狼牙棒、鐵鎚之類的武器砸成了肉泥。

而看到這一幕。

戰場上。

幾乎追著惡魔，從一頭砍到另一頭的小天使也不由止步，眉頭微皺，洞察之眼微微閃爍。

再然後，眉頭疏解，不屑笑意越發明顯。

「可悲的垃圾！」

清亮高昂的聲音如此輕蔑，她扇動著羽翼，以聖潔的姿態，展露不屑。

頗具殺傷力的颯爽眼神，更是如同看真正垃圾一樣，觸之即收，彷彿多停留一瞬都是對自己的侮辱。

極盡蔑視的模樣，瞬間將憤怒拉滿，讓才有些恐懼的惡魔，瞬間被情緒沖昏頭腦。

吼！

吼吼！

「該死的天使婊表子！殺了她！」……「抓住她，抓住她，讓她付出代價！」……「不要怕，我們會再莫甘娜女王的國度永生！」……

一聲聲不知是鼓舞士氣，還是自我催眠的話語，不斷響起，刺激著惡魔大軍的神經。

原本還有些退意的惡魔，也被後方不斷增加的力量推搡向前，不得不重新加入「戰鬥」。

然而，天使的戰鬥可不是原地塔防，時空之翼在這種戰場之上，是不敗的倚仗。

除非。

這位天使還沒殺夠。

一隻想從背後偷襲的肥胖紅色力魔，無聲間，被一分為二。

緊隨其後，以速度著稱的黑色翼魔也好不到哪去。

這隻醜陋到令人作嘔的猙獰蝙蝠，扇動著筋膜鼓動的肉翅，想要趁著女天使「力盡」的機會，偷襲新生的死角，一舉瓦解這位「審判者」的戰鬥力。

但它似乎太過激動，激動到，速度太快進而來不及「剎車」。

而那女天使只是一個側身移位，劍刃變豎為橫。

於是，前一秒還在驚訝自己居然要成功的翼魔，后一秒，便隨著巨大的慣性直衝而過。

纖細的手臂未曾晃動，長劍之上，輕微的阻尼感傳來……

隨後，戰鬥重新開始。

單純屬於冷兵器的戰鬥方式，但毫無疑問，女天使的姿態足夠賞心悅目。

銀色的鎧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長劍的鋒芒始終冷靜，如藝術家的畫筆般，在狂躁的氣氛中蹁躚起舞。

紅黑相見的菱形劍鋒，總能先一步預判到那些撲來的醜惡嘴臉，未卜先知一般，將來犯者擋在持劍者身前一丈。

劃過肉體時產生的阻礙感讓人沉醉，金色的長劉海下，精緻美麗的嘴角勾勒出無聲嘲弄。

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此時的冷，身心都很愉悅。

事實上，剛剛成為天使，她便被關了起來，開啟了長達一百多年的禁慾生涯。

作為剛剛脫離凡俗身份的，天使的第一課，那一百多年間，除了翻閱天使之城的傳說故事外，她唯一能用來打發時間的，就是磨練劍技。

正因此，也正因此，在禁慾完后，她便完成了天使列兵的第二道考核，升級成了二代天使。

而眼下，則是她成為天使后，真正意義上，第一次對邪惡實施審判。

凡人們對天使的刻板，往往是聖潔溫柔、愛好和平、不喜殺戮。

當然，事實也確實如此。

但那也只是對他們，準確點，僅是對他們中，那些心懷正義的人們如此。

除此之外，更加寫實一些的情況則是。

更多的天使戰士，喜歡讓那些藏匿於世間下邪惡，在審判的烈焰下，暴怒、咆孝、瘋狂，並粉碎！

威匡扶正，或者，凄美戰死，是她們歸宿，也是她們的心之所願。

冷對此，自是深有感觸。

或許未來的無數年，她都只會為凱莎女王而戰，但不妨礙，這個一百年，作為天使的自己，仍能記憶起上個一百多年前，那顆被惡魔破壞到滿目瘡痍的星球。

所以，女王的第一個任務，可以說非常契合她的心愿。

呼～

振翅而出的天使停於高空，輕輕呼出一口氣，望著左右前後綿延一兩公里的戰場，美眸間，閃過一瞬滿意之色。

平原上，倒下的惡魔數量，已經明顯超過站著的。

『戰果，還不錯嘛。』

小天使這般驕傲地想著，優雅的脖頸，如白天鵝般微微揚起，不正視任何一隻惡魔。

洞察之眼下，她當然清楚，那個被攻破並奴役的人類城邦中，還隱藏著一隻接近二代超級戰士的惡魔，以及三到四隻一代戰士的存在。

它們在等，等自己被這些炮灰消耗到體力不支。

看得出來，凡人時期的頭腦智慧還有保留，讓它們能夠思考些，相對正常的「策略」。

就是……作用有限罷了。

嘴角輕輕勾起，冷變換著眼神，忽然間，臉色無聲「蒼白」幾分，本就稚嫩的臉龐，頓時看起來更顯嬌柔。

小天使動起了心思，等待著。

於是，戰鬥繼續……

與此同時。

平原邊沿，毗鄰破敗城邦的山崖中段，一處隱秘的山洞中，幾名男女正聚精會神地觀望著戰場。

兩男兩女共四人，此刻塵垢滿面，凹陷的臉頰、黑色的眼圈，無不顯示著營養不良，緊繃的神經已經到了極限。

他們看起來這麼狼狽，但那稍微還能分辨出些許真容的錦繡衣物，卻無聲訴說著，幾人曾經的尊貴。

「哥哥，姐姐！是天使，她，偉大的主神之王回應我們的祈禱了，我…我們成功了！」

髒兮兮的消瘦小臉疲憊地露出笑容，尚有幾分明亮的眼睛中，依稀能分辨出一分曾經的明媚。

四人中，穿著宮廷黑裙，看起來年齡最小的女孩顫顫巍巍地開口，夾雜著哭腔的聲音又潛藏著委屈。

從變故開始到如今，剛剛過去一個月，年僅十歲的小公主從天堂跌入地獄。

「是的，謝天謝地，威林塞普的先祖保佑，她們回應了。」

小公主身旁，同樣透過石縫觀望，且個子更高一些的少女看起來更加激動。

但直到現在，她說話的時候，仍會下意識壓低著語氣。

原威林賽普城邦大公主緊緊摟住妹妹，哭泣著呢喃細語：

「米瑟蘭，我們有救了，威林賽普有救了！」

山洞另一側，差不多年歲大小的少年並沒有聽到姐姐妹妹的蚊聲細語，王子們各自持一柄騎士長劍，原本麻木的眼神，也隨著那位從天而降的神聖，逐漸煥發新的光采。

年長一些的王子複雜著雙眼，看著城邦軍隊都束手無策的惡魔，在那道神聖英姿手中不斷倒下的景象。

驚訝過後，原本混沌的思緒，緩緩清明，隨後，逐漸蔓延……

整個事件的起始，距今大約一個月整。

那一天。

游散的魔物被邪惡力量凝聚，那個恐怖魔王帶著鮮血與墮落，自北方一路侵襲而來。

直指威林塞普城邦。

這座祥和的城邦位於更南方，遠離地圖上的「南方諸國」，原本以為偏安一隅，與世無爭。

沒曾想卻因為孤立無援，成了魔物的首個覬覦之地。

鮮少有戰亂的威林賽普，更多時候，是以珍寶貿易聞名，軍事力量方面，只能在諸國中排名中等偏下。

加上無往不利的弩箭在魔潮中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膽寒的士兵令得手中長劍也變得軟弱。

於是。

原本還慶幸魔法信件傳遞成功，期待著堅持一個月到救援到來的大臣們，在半個月後，先一步收到了絕望的哀嚎。

代表著恐懼的可怖之物掐滅了希望之火，混亂打敗了秩序，死亡瀰漫了生機的城邦。

提前預料到這一點的父王和母后，在城邦淪陷前夕，通過密道，將自己和六個兄弟姐妹送出城邦。

他們自己卻沒有離去。

這對虔誠的信徒，擔心違背正義后，維護正義的戰鬥女神也會離之而去。

而他們覺得，自己的孩子，需要信仰的庇護。

而現在看起來，父母的選擇，是對的……

舊威林賽普的遺孤王子這般想著。

往日和平美好的景象，自眼前重新閃現，與前些時日的戰火硝煙不斷重疊。

歷歷在目，不受控制。

山洞中年齡最大的少年下意識咬著牙關，不斷壓抑著因短暫放鬆而翻湧的思緒，強行清楚「雜念」。

危險並未消失，兩個妹妹都還在因懼怕顫抖著，他必須握緊劍柄，堅持警惕到最後一刻！

這般想著，少年王子微微側頭，靠內壁側，先天孱弱的弟弟同樣握著長劍，但面色蒼白，額頭布滿汗漬。

是了，弟弟弗拉米爾還在生病，基本已經無法繼續執行守護責任。

如今，他們只能靠自己了！

就像，他們曾經依靠哥哥姐姐一樣……

目光迴轉，少年再次望向戰場。

那名天外而來的神聖戰士越戰越勇，危機解除，似乎也只是時間問題。

想到這，自知應該緊繃的心緒，也不由地緩緩放鬆一些。

然而。

這精神的放鬆不過一瞬，耳邊便忽然傳來小妹的驚呼。

「啊！

！」

驚慌崩潰的尖叫吸引了落魄王子的注意，他勐地轉頭。

便看到小妹米瑟蘭同樣看向他，髒兮兮的小手指向空中某個遙遠方向，嬌嫩的嗓中發出不正常的凄厲嘶喊，她在提醒自己：

「艾瑞克哥哥，它們飛過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