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蛛絲馬跡

棠棠還想繼續再說什麼,他就是這種提到爸爸就喋喋不休的小傢伙。

伊莎不願與這麼小的孩子繼續討論這個問題，她道：「你說的大海，魚,又是什麼？你家裡打漁為生？」

棠棠疑惑地看著伊莎：「不是呀,是因為棠棠是……」

伊莎：「我沒記錯，你的身份信息上,你已經十多歲了。這麼大的孩子，這樣自稱……孩子,你很奇怪。」

棠棠開始猶豫，難道他真的認錯人了？可是,感覺上來說,應該沒錯呀。

但是，如果真的認錯了，被陌生人知道棠棠是魚魚，那棠棠好像有些危險。

看著幼崽陷入迷茫,伊莎從書櫃里搬出小山似的書籍：「我不管你是什麼情況,也不在意你的任何想法。雖然還沒開學，但作為老師，希望你讀多點書。」

「這裡是寶石典藏全集,你今天就坐在這裡看書吧。和你姐姐說一聲,因為要學習,今天不和她見面了。」

伊莎拍了拍柔軟寬大的沙發，「我會給你準備好吃的住的地方。」

棠棠震驚地看著堆起來比自己還高的書籍，一時間，腦子裡其他東西煙消雲散。

他伸出小手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和書堆起的高度：「老、老師，好多呀？」

小人魚幾乎不看實體書，一直以來,都是使用電子教材，靠倍速學習網課。

伊莎淡淡道：「你能看完的。」

僅是震驚了一小會兒，棠棠便回過神，爬到沙發上坐下，抱著書乖乖開始看起來。

他本來就是愛學習的崽崽，學習速度快，理解能力強。很快，他就看得津津有味。

崽崽發現，書里的寶石他基本都在家裡見過，因此學起來一點也不費勁。

除了簡單的寶石基礎介紹，書籍中居然還有許多和寶石相關的故事。

帝國歷代皇帝用寶石授勛功臣，在聯邦拍賣所里不為人知的寶石爭奪賽，在危境中發揮奇效的五彩寶石……

不知不覺間，大道理小道理都變得淺顯易懂，棠棠陷入了學習的海洋。

坐在另一邊的伊莎看著棠棠抱著書啃的模樣，輕輕垂下眸子，蔥白如玉的手握著羽毛鋼筆，在潔白的紙上繼續寫下寫給幼崽的故事。

*

從比迪房間出來后，尋崽心切的池央被公事絆住了。

流亡軍團的人圍上池央，臉色有些焦急：「池少將，不好了，那些聯邦來的傢伙鬧著要見您！」

各個大小新勢力的資料被流亡軍團的人遞給池央，「他們圍著我們的軍事樓，說非常仰慕和感謝少將，非得見到池少將，才願意簽署合作書！」

「朱雀，查最近的穿梭艇是哪一班。」池央接過資料，一目十行，許多熟悉的面孔在資料中紛紛出現在眼前，「讓他們稍安勿躁，我現在去見見他們。」

阮辛看著忙碌的池央，轉頭朝藍星的兵力下了一個指令。很快，在M31星球的星艦停靠站，一艘嶄新的私人穿梭艇成功停靠在港。

他就站在比迪房外不遠處做的這些事情，自然看到了想和池央說話，但卻一直被其他人打斷的莫林。

冰涼的手按在莫林肩膀上，把心亂如麻的莫林嚇了個激靈。「阮……阮哥。」他有些不敢看阮辛的眼睛。

「你再仔細，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一遍。」

莫林捏緊了拳頭，渾身緊繃：「剛剛已經和池鱗先生說過一遍了……這件事，我的責任很大。」

紅頭髮的瘦弱男人將昨天見到棠棠的所有事情回憶著又說了一遍，最後雙手用力搓了搓臉，聲音還有些抖，「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比迪對棠棠做了什麼，反正她要去讀書了，迫害一個孩子再跑去避風頭也極有可能。但是後來想想，這樣不合理，我看莫里森沒有對棠棠的失蹤感到驚慌，他一定是知道什麼，說不定就是他指使比迪帶走棠棠的。」

「我也是瘋了，這麼早給這孩子偽裝藥片。我本意是希望孩子在幼兒園的時候用上……」莫林轉身抓著阮辛的手，「我對不起你們，孩子丟了，我和你們一起找！」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歉意了，等找到棠棠，我送他一架關聯朱雀的供幼童使用的小機甲。到時候，孩子在什麼地方你們都知道，遇到危險，只要在同一個星系裡，朱雀可以立即傳送過去保護孩子……」

莫林語無倫次，不知道自己說了一個多麼厲害的東西。

購買過穿梭艇的阮辛知道私人定製機甲的價格——幾乎都是天價。莫林現在承諾的全獨立設計幼童機甲是整個星際里的首創，從來沒有人會給孩子製作有戰鬥能力的機甲，這中間涉及到的技術難題目前暫時沒有人能夠攻破。

阮辛看了細胳膊細腿的純後勤人員，先是拒絕了對方一起來拖後腿找孩子，隨即拉開對方抓著自己的手。

見莫林一副神魂未定的模樣，阮辛因為心情也不佳，沒有做過多的理會。

他凝神細細思考——現在已經確認了棠棠的位置，既然是去帝國大學讀書，那那邊一定就有消息傳來。

阮辛已經讓之前他安排進帝星做地下能源買賣的傢伙去打聽消息了，想必很快就能得到結果。

小半小時過去，池央淺淺安撫下被帶進樓來的各個結社頭領，總算能夠專心處理自己的事情。

想到信誓旦旦希望自己帶領他們推翻聯邦統治的各個新加入流亡軍團的結社人群，又想到還在等待回到人魚聖地的母親以及失蹤的棠棠，池央頭很痛。

三件事情同時發生，他得思考怎樣去做。

他曾經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如果放在以前，池央定然是先公再私。可現在，他有了孩子。

也許是根植在人類基因里的「自私」，池央驚訝地發現，自己不能平靜如初，先處理什麼，在他心中早就有了偏向。

事業和家人，他選擇先有小家，再有大家。

池央轉身，發現阮辛、科索爾、莫林都沒有離開，正在不遠處等他。一道溫暖的舒緩熱流流入池央緊張的心中，讓他緊緊皺起的眉舒展開來。

現在雖然放棄了曾經的所有，但是好像遇到的人越來越好了。現在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只要他回頭，就有全心全意擔心他的人站在他的背後。

池央緩緩呼出一口氣：「走吧，我們找個地方，商量一下。」

流亡軍團內部有許多空的會議室，池央帶著人直接挑了一個走進去。

剛坐下，阮辛就推了推自己的光腦：「池央，我得到消息，有疑似棠棠和比迪的人在帝星出現。」

就在剛剛，銀髮人魚的光腦上收到了來自帝星的通訊，說是今天地下有個信息販子被拿槍抵著給一個看著才幾歲的孩子做假身份，看樣子是要去參加入學考試。

後面附贈了一段偷拍的視頻。

艷陽高照，粉色馬尾的女孩單手拎起肥胖的信息販子，冷著一張臉在說些什麼。在粉發女孩身邊，有一個三頭身的崽崽，雙手抱著黑沉沉的槍，學著女孩的表情，吊著一雙漂亮下垂貓貓眼，「冷冷」看著挨打的信息販子。

——如果，那雙眼睛不是那麼清澈，那後退半步的動作不是那麼明顯，最後沒掏藥膏遞給挨打的傢伙，這孩子可能真的能扮演出一個壞崽崽的模樣。

在場一起看了監控的所有人：……

大家表情各異，池央在看到幼崽模樣的時候，深吸了一口氣。

「再等等，現在已經是下午，過一段時間，考試結果就出來了。」他坐在椅子上，骨節分明的纖細指節敲了敲桌面，「我可以肯定，這孩子就是棠棠。」

莫林忍不住道：「為什麼呢？如果棠棠吃了我給的偽裝藥片，那現在誰也不知道他現在長什麼樣子，那萬一沒吃，這視頻里的孩子就不一定是他，萬一一切就是巧合呢？如果我們大方向錯了，孩子還這麼小，在外面受苦了怎麼辦？」

「不是巧合。」池央的視線落在莫林身上，剛剛莫林也誠摯和他道歉過了，雖然道歉沒用，但好歹也替自己提供了思考的方向。

「莫林，我不是依據那金色的小背包或者其他什麼雷同的因素做的主觀判斷。」

池央從隨身攜帶的藥劑瓶里倒出一顆藥片，捏碎成粉后，皺眉吞下部分藥片，下一刻，少將的面容和氣息發生了顯著的變化。

鉑金色的柔軟髮絲在藥丸下嘴的瞬間變得烏黑，那雙瑰麗的如盛放玫瑰般的明媚眼眸被拉細拉長，變成黑白分明的優雅丹鳳眼，高挺的鼻樑像是雪山山峰的一捧雪，就連氣質都變得冰清透徹起來。

科索爾猝不及防被池央另一種姿態驚道：「卧槽，你怎麼吃了偽裝藥片也這麼好看，一般情況不是會變醜嗎？不、不對，媽呀，視頻里的小崽子和你長得也太像了吧！」

莫林眼圈一紅：「對不起，我明白了，視頻里的就是棠棠，看來比迪對他還不錯，快點把孩子接回來吧，外面那麼危險……」

阮辛的眼眸靜靜盯著池央，一動不動，像是要把對方黑髮黑眸的模樣刻進腦海。

雖然因為孩子走失，他沒有了談情說愛的心情，但是卻控制不了自己亂跳的心臟。

——真美，真想永遠這樣看著他。

察覺到自己的心思后，阮辛被自己嚇了一跳。

他重重地咳嗽兩聲：「池央，我要去救棠棠。」

因為藥劑攝入量不多，副作用也不強，池央很快就恢復了原本的樣子。

聽到阮辛這樣說，池央冷聲道：「目前，有三件事情非常緊迫，第一件，聯邦叛亂結社尋求我的庇護。」

「但是各位都知道，我也是剛剛加入流亡軍團，根基尚不穩，若是現在接受這些投奔的傢伙，難免造成流亡軍團人心動蕩。因此，如何安排這些人，是一個問題。」科索爾拍了拍大腿：「這還不簡單，直接變成你本人的私軍，像我帶著我的金鳩一樣併入流亡軍團不就好了唄？」

莫林拿著池央給的資料，沉思道：「不行，這些結社內部魚龍混雜，各有各的心思，合到一起容易出事。而且，莫里森對我們的態度不明，貿然讓不熟悉的軍力加入流亡軍團，有可能直接被對方吞噬，一步一步削弱我們的籌碼。」

池央點點頭，十分贊同莫林的話。

他道：「阮辛，第二件事情就是我的母親，我不清楚她的狀況，但是既然人魚聖地有治療和喚醒人魚的能力，我希望你能帶著母親還有你自己的族人去往藍星。」

「並且……這些結社，我不打算讓他們留在流亡軍團。」池央沉默了一會兒，繼續道，「今天的事，讓我明白，加入一個組織永遠是受制於人，只有擁有自己的勢力，才能在星際有發聲的權力。」

「所以，我能拜託你帶著這些結社組織一起去藍星嗎？」

阮辛下意識就想拒絕，他現在只想去找棠棠，別的事情在他面前都排不上號。但是看到池央那雙沉靜又美麗的眼眸，不知怎麼的，開口的話就變成了別的。

「你怕莫里森私吞兵力，不怕我也這樣做嗎？」

池央篤通道：「你不會，我相信你。」

「而且，你完全有能力幫助我……現在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阮辛的心情變得舒暢起來，他重複了一遍：「只有我？」

池央毫無哄騙他人的愧疚感，直截了當點了點頭：「是的，只有你。」

莫林的腦子很清醒，他稍微想想，就覺得池央說得不對。

這些結社，雖然來勢洶洶，但是對池央的忠誠度是很高的，畢竟大部分結社的核心人員都是吃著池央的救濟活下來的基因殘疾人，心中早已將池央當成了唯一追隨的人物。

找棠棠這件事，若是速度快，幾天就能找到孩子並帶回來。因此，多晾結社幾天，除了效率會低一些，不會有其他的問題出現。池央完全可以自己一個人做這些事情。

再不濟，他和科索爾兩個人，池央的親生父親池鱗，不都是現階段池央可以依賴的人嗎？

怎麼現在說得，好像他們都不存在一樣。

這樣想著，莫林就想要開口，科索爾反應迅速直接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去看阮辛的表情。

被池央這樣「依賴」的人魚渾身鬥志被調動了起來，他拿走莫林剛剛放在手裡的資料認真研讀，嘴上道：「真拿你沒辦法。池央，那你也要和我保持聯絡，找到孩子，第一時間告訴我。」

池央：「一定。」

阮辛放下心來。

可沒一會兒，他看著看著資料，眉頭一皺，狐疑地看了眼在和另外兩人討論如何把孩子帶回來的池央，忽然回過味來。

池央是故意支開自己的？不想讓自己去帝星？

……是因為母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