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棠棠褪鱗

棠棠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奇怪的媽媽，有抱著自己在深海里游泳的奶奶，還有疼痛的尾巴。

想到尾巴，棠棠驚得打了個嗝,這一嗝有點用力,全身的神經都伴著這個嗝醒了。

禁錮的感覺消失,靈魂重新得到洗禮，身上有舒服的水流輕輕擦過，就連夢中疼痛的尾巴……

等等、尾、尾巴？

閉著眼睛還想賴床的小人魚猛地睜開眼。

「醒了？」

耳邊傳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棠棠沒來得及看自己的小尾巴,立即抬眸朝聲源處看去。

太陽的光透過層層水波，稀疏地落在深海里，那幾抹漂亮的光就顯得十分耀眼，但更耀眼的，還是海中那條讓魚無法挪開眼眸的尾巴。

藍到極點的鱗片透著華貴的紫色,就連水中的小魚也被這奇特的美麗吸引,一堆兩堆嘗試著靠近。深海的巨型水母亮著柔和的光,像是為了照亮這一片區域,便靜靜地懸浮在年長的人魚身後。

迎著對方那沉靜的眼眸，棠棠張大了嘴巴：「……奶、奶奶？」

伊莎沒有點頭，她朝棠棠招手：「孩子，過來。」

見到了同族,小人魚心裡的防備立即下去了。他眼睛閃出可愛的光波,放任自己內心的慾望，擺著小尾巴，像條快樂的小魚，「咻」地一下就撞進了伊莎的懷裡。

若非伊莎昔日人魚女王的實力尚在,鐵定會被這孩子撞得後退一步。

「嘿嘿~棠棠就知道，奶奶就是奶奶。」小崽崽扒著伊莎的脖子，用臉親昵地蹭了蹭對方的脖頸。

他一開心，就控制不住小尾巴，藍色的魚尾巴捲起小圈，依戀地貼著伊莎的手臂。

伊莎：「……」

她雖然很早就知道，自己會有一個這樣的子孫，可是，從沒有想過，居然真的是直播里的那種性格。

甜甜的，有一股讓人魚生不起厭煩的黏糊。

要知道，人魚族一個個眼高於頂，從出生開始就開啟了兇殘的魚生，手撕鯊魚，嘴碎礁石，年紀越小越獨，恨不得搖著尾巴向家長宣告自己下一秒要自立門戶。

作為女王，伊莎也見過幾個小崽崽，一個兩個都臭著臉且熊得不行，一天不挨揍都是稀罕事。因此，棠棠這樣乖巧如天使般粘人小魚的存在，簡直就是人魚中的異類。

她手頓了頓，最後還是落在了棠棠的背上，輕輕拍了拍：「叫老師。」

小人魚亮晶晶的眼眸黯了一瞬，伊莎心裡嘆口氣，解釋道：「叫奶奶的話……會有麻煩。」

「嗷！」棠棠瞬間元氣滿分，他用奶啾啾的聲音歡快地喊道，「好噠，老師~」

「嗯。」

興奮勁過了，小人魚開始好奇地打量四周的環境：「奶奶，不，老師，我們怎麼在海裡面呀？」

「為了救你。」

「救我？」棠棠睜大眼睛，「為什麼呀？」

他還傻乎乎地以為尾巴疼是夢。

看著什麼都不知道而顯得幸福的幼崽，伊莎眼眸閃了閃，她伸手捏了捏棠棠白嫩的臉：「你想聽？」

棠棠表情一肅，重重點了點頭：「嗯！」

伊莎沉默了一瞬，像是在斟酌什麼。可頂著棠棠灼灼的目光，她又嘆了口氣，啟唇道：「孩子，不知道你是否看到人魚聖地的石碑上刻的一個預言。預言說，在很久很久的未來，深淵人魚的王族裡會出現一條金色尾巴的人魚……他與一般的人魚不同，從小便展露出特殊的能力，未來會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領導者。」

小人魚搖了搖頭，又疑惑地撓了撓頭髮：「那，是因為金色的魚魚出現了，棠棠的尾巴才會痛嗎？為什麼呀？棠棠和金色魚魚有關係嗎？」

「是的，關係大了，因為，你就是那條金色的小人魚。」

伊莎伸出蔥白的食指，點了點棠棠的屁股：「你開始褪鱗片，在未來，金色會漸漸取代你原本的鱗片色，等你成年之時，就會是最漂亮的小人魚。」

人魚女王的眼睛看著那漂亮得足以吸引她所有視線的鱗片，視線飄移了一瞬，接著才道：「你會擁有如夢如幻的金色尾巴。」

棠棠順著感覺扭頭往屁屁上看，發現真的有一塊鱗片變成金色的了：「哇——」

金色的！漂亮的金色鱗片！

深淵人魚就像是海中的西方惡龍，對善良的東西抗拒力為零。一條人魚擁有金色的尾巴，那簡直太酷了！就像是喜歡花卉的園丁發現自己綁定了莫奈的花園，又像愛吃甜品的傢伙獲得了一百年免費的全世界甜品券一般，足以讓人腦內放一整天的煙花。

小人魚心情激動，他腦子飛速地轉著——爸爸估計會更喜歡棠棠，因為棠棠，是金色噠！

可是，為什麼奶奶知道這麼多呀？

棠棠想到就要問，他是非常好奇又好學的寶寶：「但是，奶、老師，我不懂呀，為什麼棠棠是金色的？為什麼老師知道一直陪在棠棠身邊的爸爸都不知道的事情？又為什麼金色的尾巴會讓棠棠難受？還有為什麼棠棠要進海里才會不難受呀~」

小人魚像十萬個為什麼，和伊莎料想的一樣。

這次她沒有猶豫，直接開口回答：「深淵人魚的王族，只要出生就會有神明賜予的天賦，比如，你對電流有絕對的掌握潛力。託了某個傢伙的福，我能提前知道許多的事情，不過，但再具體的是什麼事情，是秘密，等你再長大些，我再告訴你。」

棠棠：OoO

伊莎拍了拍棠棠的小屁股，向懵懵懂懂的崽崽科普了帝國絕對的言論監控情況：「你太小了，現在知道少點，對你是一種保護。」

「以後跟著老師好好學習，如果尾巴疼，就和我說『想去小島玩』，好嗎？」

「老師不希望你被帝國人的抓走，所以，千萬不能暴露我們是人魚，懂吧？」

棠棠倒吸一口涼氣，回過神來。原來棠棠之前一直在高壓線附近蹦躂！

知道事情嚴重性后，崽崽當即表示自己不會再外面暴露任何身份信息。

伊莎對小崽崽的乖巧很是受用，她帶著幼崽在海中久違地遊了幾圈，最後還是帶著棠棠回了學院。

天已經大亮，孩子該讀書了。

*

帝國大學的開學日就定在招生完畢的第二天，一切都非常的迅速。

作為一所頂尖的綜合性大學，帝大的校訓之一便是「極速適應」，這條校訓不止是針對學生，還針對了老師。因此，「雷厲風行」便是學校的做事風格。

在帝大，就連學生論壇，都比別的學校要早獲得一手消息。

考試當天，成績及排名對外公開之時，便有神通廣大的傢伙扒了許多表現出色的新生個人信息，當晚，論壇便有新的討論組，裡面討論著新生相關話題。

其中有一個話題特別火熱，一晚上，就引來了幾千條回復。

【今年誰是你最想蹲的新生？】

[今年的新生很強啊！95分以上的居然出了四位，大家應該知道我們入門考試有多難吧？按照慣例，每年新生入學都會掀起一波蹲新生狂潮，今年大家想蹲誰呢？]

[又到了我最喜歡的一年一度的節目，要我說，我肯定蹲筆試年級第一還有機甲系指揮系和戰鬥系的面試第一啊！]

[聽說今年有個傢伙提前面試了，我決定要去看看是何方神聖。]

[啊啊啊啊剛剛有學生會的查校內監控定位出圖了，來看生圖，真的出乎我意料，這麼可愛的傢伙，怎麼會有這麼聰明的腦子？]

[我有點不想蹲他了，我怕我下不去手OTZ]

[嘶，看起來還有點冷酷，天吶，我查到了，他已經十四歲了，因為生病所以才生長緩慢！]

[他一定因為這副外貌經受了很多考驗，簡直就是當代雞湯！據說他入了珠寶系那位牛逼教授的眼，成了她第一個學生，我太好奇了，所以我要去蹲蹲，有誰一起不？]

[不過我不理解為什麼是珠寶系，雖然他這副模樣很難進戰鬥系，但他是筆試第一啊，腦子肯定很好用！這麼有腦子，不進咱們帝大最熱門的機甲系指揮系，總感覺他虧本了。]

[可能因為珠寶漂亮吧，我感覺要被弟弟可愛死了，冷酷的拽拽外表配上華貴的首飾，前面的，我決定和你一起去蹲他哈哈~我就喜歡看小可愛被欺負哭的模樣。]

[這麼一說，我興趣「蹭」地一下就起來了。說起來，有誰搞到他課表嗎？或者宿舍位置也行！]

[哈哈哈哈哈你們一群人一起欺負小孩兒，不厚道啊~加我一個。]

討論小組熱火朝天地聊著，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聊什麼奇怪的東西呢。

這其實是帝國大學的「黑話」。

一般而言，帝大迎新活動就有「蹲新生」的傳統。校內的學長學姐說要「蹲」誰，意思就是要給誰一個「下馬威」，讓新生們知

道誰才是這個學校的老大，不要因為入學考試厲害，或者過去非常輝煌，而在學校耀武揚威，不尊重前輩。

雖然不合規，但是也算是秉承弱肉強食觀念的帝大中默認的一種操作。

看起來年幼又可愛的筆試第一吸引了許多老生的注意，不管是出於看熱鬧的心思還是什麼別的原因，這批人已經開始行動了起來。

在棠棠不知道的地方，無數學長學姐摩拳擦掌，在心裡計劃著如何嚇唬小孩兒。

另一邊，池央看著被敲響的門，放下了手裡的光腦。

「進。」

阮辛推開門。

距離剛剛的小會議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阮辛已經做好了今晚出發前往藍星的準備。

不過，走之前，放在心裡的疑惑還是要問的。

阮辛想知道，為什麼用那種方式「哄騙」他去藍星。

究竟是不想讓他見到母親，還是說有別的考慮。

成年人魚用一條細細的皮筋綁住了平日里披在背脊的銀色長發，邁步站到池央身前。

他罕見地穿了一身深色的衣物，黑色的內搭束入褲口，牛皮腰帶勾勒出常年游泳的傢伙那勁瘦的腰，一件皮革外套隨意地套在黑色寬鬆的內搭之上，腳上踩著做工優質的黑色皮靴。

淡色系的人魚和深色的衣物契合度極高，可以說，這套衣服更加顯得他眉深目遠，冰冷且具有充滿攻擊力的野性。

池央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如此清爽利落的人魚，他疑惑道：「你……不戴首飾了？」

在他的印象中，阮辛是一個具有裝扮要求的魚界土豪，對阮辛而言，從頭髮絲到腳都要有寶石和金銀裝飾，不然不能出門。池央已經看習慣對方鬆鬆垮垮穿著淡色系衣服，渾身套著無數的金鏈子、銀鏈子、寶石鏈子的模樣了。

池央忽然的發問讓阮辛準備好的腹稿沒有說出來，他眨了一下眼，回視池央：「……戴了的。」

「回了藍星后要下水，沒時間戴，提前戴上了。」

說完，人魚撩起自己的黑色內搭——一條漂亮的鏈子從脖頸綁在鎖骨，再下垂，從胸肌處一分為三，勾勒出完美的胸肌輪廓，最後纏著那充滿生命力的緊實腰肌，一路順下，像是順著腿綁去了。

寶石鏈上，銀色的細小環扣一個連著一個，大大小小的各色寶石閃耀著不同的光芒，有月光般的白，有櫻花似的粉，還有海洋的藍和烈焰的紅。

極度富有刺激性的畫面衝擊著池央的視網膜，他咳嗽兩聲，拉下阮辛的衣服：「我就隨便一說，不必給我看的。」

阮辛認真道：「你喜歡看，就可以看。」

沒有一點害臊。

池央立即否定：「不，不喜歡。」

銀髮人魚試探問道：「我還有很多款，你想的話，以後可以天天戴給你看。」

池央雖然面無表情，但卻沉默了許久。

就在阮辛以為對方不會再繼續這個話題的時候，池央遲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少將像是許久沒說過話，聲音有些低啞：「……你說，真的？」

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池央伸出手，隔著衣服按在阮辛的胸膛，手心壓著那一條剛剛吸引走他所有視線的華貴浮誇的胸鏈，鏈子順著力道輕輕卡進對方富有彈性的肌肉之中。

「既然你這麼熱情，那有空了，讓我看個夠吧。」

阮辛：？

阮辛：！

下一秒，人魚像是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都幹了些什麼一樣，血液直接逆流回腦袋，但行為上卻勇往直前。

人魚的世界里沒有「退縮」二字，對池央顯而易見的「挑釁」，他如數接下，並予以反擊。

「可以，你想看哪裡，都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