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你要等我
「聖上已經下旨說婚期延後了,說不定還有轉圜的餘地,你別愁眉苦臉了。」回靖安侯府的馬車上,齊慕嫣看著明顯這幾日瘦得有些脫相的秦蓁蓁說道。
秦蓁蓁艱難地笑了笑,「我無事,倒是你……眼底怎麼烏青一片,最近沒有休息好?」
齊慕嫣一時無言,眼神放空盯向車頂,「阿蓁,也許真是我錯了,是我錯認了人。」
她沒有明說,秦蓁蓁卻知道她在說什麼,只是如今兩人遭遇如此相像,她實在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只好無聲的握住了她的手。
車廂里很安靜,兩個人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在這個秋日的清晨,懷揣著說不盡的綿綿遺憾。
秦蓁蓁回到靖安侯府,門前一陣騷亂聲,她打開車簾探頭出去,登時一愣。
「落雪?」
落雪錯愕回頭,眼神慌亂,尷尬一笑,將她身邊的女人拉扯到身後,「姑娘,您回來了。」
秦蓁蓁看了眼她身後,正是那日不情不願來侯府賠禮的李若萱,眼睛紅腫,眼角還耷拉著一滴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難以言喻的傷心事。
她看向落雪,想她此時來此,難道是陸璟曄要帶給她什麼話,遂開口問道:「你來此可有要事?」
落雪背在身後的手擰作一團,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擠出一抹笑,「無事姑娘,落雪見您多日不來王府,有些想您。」..
秦蓁蓁心下一暖,下車走到她跟前,年輕的小姑娘,明明比她大不了多少,一雙眸子里卻多了幾分沉穩,大抵是被陸璟曄從小培養,身上的凌厲之氣未顯,此時倒還是有幾分乖巧的。
她突然想到夢裡遠在他鄉之時,落雪扮作村民,成她鄰居,日日陪她解悶,心裡一酸,她其實,差一點就可以進到王府,差一點就可以和他們日日相伴。
秦蓁蓁還沒說話,落雪身後的李若萱紅著眸子掙脫束縛,站到她面前,恨恨道:「秦蓁蓁,你都要嫁給太子了,怎麼還不放過表哥,自從遇見你什麼都變了,你把我的表哥還給我。」
「你知不知道……」
「世子還在府上等您,靖安侯府如您所願已經來過了,該離開了。」落雪眼神凌厲,警告的看向李若萱。
李若萱不甘心的看著秦蓁蓁,到底是沒再繼續說下去。
落雪抱歉的沖秦蓁蓁行了禮,「還請姑娘多多保重,落雪就先告辭了,」
臨走前她偷偷將一張信箋塞在秦蓁蓁手裡,再也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月上梢頭,夜晚突然颳起狂風來,秦蓁蓁不知為何心裡隱隱發慌。
她披衣下榻,走到書桌前將那日遺風送來的泥娃娃放進懷裡,然後小跑回到了被窩裡。
這是陸璟曄親手捏的,遺風說他用心的做了許久,原來那日午後,他將她的話記在了心裡,也願意為了她去嘗試自己不會的東西。
她笑了笑,反而還比她做的要好那麼許多。
黑暗裡她無聲地撫摸著娃娃的輪廓,似乎能想到那位一向清冷高貴的世子爺,小心翼翼的捧著娃娃用心雕刻的樣子,原本發慌的心,一瞬間柔了下去。
無論如何,就算今生還是無緣,她只求他安康無虞便好。
她將精緻的泥娃娃往懷裡一塞,安心的閉上了眼睛,任由窗外狂風亂攪,她的心內終於平淡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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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蒼茫,一輛馬車不顧狂風的阻攔依舊行駛著,速度絲毫不減。
馬車一連行駛了兩日,饒是身體康健之人都有些不適,遺風擔心陸璟曄身體吃不消,於是放慢了速度,打算到前面的驛站留宿一晚。
陸璟曄沒有拒絕,再心急也不是一兩日便能到漠北,當下隨著遺風一起住進了驛站。
外面的條件自然不比王府,遺風原本害怕陸璟曄住不習慣,沒成想昔日錦衣玉食慣了的世子絲毫不挑,面色依舊從容,他本想退下,看了看陸璟曄的臉色,還是問出了口。
「世子,您真的不打算告知秦姑娘一聲?」
陸璟曄斟茶的手一滯,好看的睫毛輕輕的顫了顫,啞聲道:「不必了。」
遺風點了點頭,關上門走了出去。
外面狂風怒號,絲絲的嗚咽聲席捲而來,陸璟曄微微嘆了口氣。
倘若告訴了她,依她的性子必然不會同意,到時候死纏爛打跟著他,他不希望她陷入險境。
更何況,這件事本就是他欠她一個交代,但願此行一切無恙。
蓁蓁,你要等我……
餘下的路程陸璟曄沒有乘坐馬車,而是讓遺風買了一匹健壯的馬,不便已抵達了漠北邊界。
因陸璟曄的身體原因,幾日的路程里全靠著華老先生留下的丹藥才得以堅持,現下遺風瞧他額頭冒出了一層薄汗,唇色已然有些蒼白。
「世子,還有幾公里就到北珺城了,您再堅持些,莫久已經安排好了住處。」
「無妨。」陸璟曄看了他一眼,打馬向前走去,還沒走出幾步身子輕輕一晃,隱隱有墜下馬的趨勢。
遺風心裡一緊,驅馬上前,「世子。」
陸璟曄知曉自己的身子此時已是強弩之末,也不再強撐。
「遺風,前方大抵會有驛站,本世子在這裡等你,你尋輛馬車來。」
「可是……屬下不放心您。」
「無事,還到不了那種地步,你速速過來便是。」
遺風躊躇不決,最終在陸璟曄難看的臉色里敗下陣來,只要他快些就是了,他行禮告退,轉瞬消失在茫茫黃沙之中。
陸璟曄緩慢的在荒地里騎行,漠北常年乾旱缺水,一棵樹也沒有,一眼望過去毫無生機,此時也比大晟要寒涼許多。
他輕咳一聲,壓制住身體里隱隱躁動的痛楚。
漠北極寒之地的巫蠱世家應在北珺城往西,能否找到恐怕還要費些時日,在完成想要做的事情之前,這具身體,他終是認命般的要去治一治。
北風呼嘯,漠北的風竟是比他想象的還要冷幾分,他裹緊身上剛買的狐裘,身子愈發的感覺到了疲憊。
不知過了多久,他模糊聽見了車輪滾滾的聲音,再也支撐不住,雙目重重一闔往下倒去,揚起了一陣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