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尋她，再入夢

嘭的一聲，陸璟曄抬腳踹在了那人身上，將他踢出去數步，陸璟曄雖失了功力，可力氣自然也不會比習武之人少多少，這一腳下去，那人趴在地上久久未動，不知是不是在裝死。

遺風回來稟道:「世子，其他地方都搜過了，沒有秦姑娘的蹤影，也沒有發現任何密室。」

陸璟曄理了理衣袍，道:「將這人帶下去。」

秦翊和梁御楓見到此景，心內一松隨即又是一緊，秦蓁蓁在這裡等著她們來救還好，若是逃出去了，路上難免不會發生什麼事情。

秦翊想到這，已是站不住了，轉身就往出走。

陸璟曄出聲叫住了他，「秦小侯爺，讓我去吧，此事非同小可，你留下來也便於審問，在下方才已經讓遺風封鎖了消息，此事半個字都不會傳入京都。」

「多謝璟世子，可.......」秦翊躬身一禮，面上稍有猶豫。

梁御楓適時開口勸道:「小侯爺莫心急，就讓璟曄去吧，他的身份擺在那裡，也有人手安排去救秦姑娘，你我留下善後便好。」

秦翊略一思索，覺得有理，道:「如此，便有勞世子了。」

「無礙。」

出了驪山莊，陸璟曄便騎馬順著山道找去，秦蓁蓁興許是兩個時辰前逃走的，以姑娘家的腳程，此時應該也不會走太遠。他騎快些便是。

一個時辰后，陸璟曄在驪水溪畔尋到了秦蓁蓁的蹤跡。

遠遠的，他瞧見那人在溪水畔，輕薄的長裙沾了些灰塵，頭髮也不是很整齊的樣子，她蹲在溪邊，用手捧起水，給自己洗了把臉，然後將手上的水調皮的灑在鍾靈的臉上。

陸璟曄覺得好笑，都快自身難保了，還能笑的這麼開心的，普天之下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陸璟曄原本想出聲提醒她，奈何她旁邊的鐘靈突然回頭，神色驚慌的喊了一聲:「璟世子？」

秦蓁蓁猛然回頭，便看見陸璟曄站在大樹下，還是昨日那身青珀色長衫，鑲白玉腰帶。

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身上，無端的又添了些溫柔，他的衣衫也並不是很整齊，鬢邊的幾縷髮絲也凌亂開來，即使這樣，秦蓁蓁也覺得，他像是個落魄美人，卸了平日里端著的架子，就那樣溫柔的看著她，好似那艷陽都不及他的目光灼熱。

那裡面有欣喜，有鬆懈，亦有波濤洶湧的東西，是什麼，她看不明白。

他一步步地朝她走過去，鞋底摩挲沙礫的聲音一下一下落在她的心上。

「你...沒事吧。」他問。

「沒，沒事。」她回。

秦蓁蓁將頭髮攏於耳後，輕聲道:「璟世子可是來尋我的？」

「是。」陸璟曄淡淡開口。

清晰有力的字眼卻砸在了她心頭。

他說她無事便好，絲毫不提這一路的顛簸和辛苦，也絲毫不顧平日里那矜貴端莊的形象。

「秦小侯爺和楓世子都留在了驪山莊調查此事，我便帶人來尋你。」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陸璟曄好奇的問道。

這事可就說來話長了。

秦蓁蓁知曉事情不對，便開始想著逃跑，夜晚的時候，那群人往屋裡吹了迷魂煙，幸好鍾靈提前解開繩子，她們做好了準備，才沒有被弄暈。那伙人檢查妥當之後便離開了，這驪山莊本來就人多好糊弄，秦蓁蓁讓鍾靈偷偷跑出去偷了兩身衣服，換上便混在人堆里逃了出來，要說這夥人的目的無非就是將她困在這一天一夜，怎麼也不會想到兩個弱不禁風的女子能逃得過迷魂煙，也就沒怎麼看守，故而秦蓁蓁她們一路很順利的出了驪山莊。直到到了此處才將衣物換下，矇騙過了一群追捕他們的人。

沒想到，那伙人並沒有追上來，反而遇見了陸璟曄。

「你放心，此事斷不會傳出。」陸璟曄緊接著說道。

「嗯，多謝璟世子。」秦蓁蓁一笑，兩頰笑渦霞光蕩漾。

「你覺得此事，是何人所為？」陸璟曄又問。

秦蓁蓁斬釘截鐵的回道:「我猜他們是要栽贓陷害！」

「陷害誰？」

「七皇子陸卓昀。」

陸璟曄眉心一跳，就算是清白名聲都毀了，也要無條件的選擇相信陸卓昀嗎？

「怎麼說？」他還是開口詢問。

「你想啊！誰會這麼明目張胆的把自己的貼身佩飾給手下啊，這不是擺明了留下把柄嘛。」說著將陸卓昀的玉佩拿出來在他眼前晃了晃。

陸璟曄無聲的看了她一眼。

秦蓁蓁繼續說道:「我被關著的時候，聽到那幾個人說，是七皇子吩咐他們將我綁來的，說是綁夠一天一夜了，再給我送回秦府，還說什麼是七皇子愛而不得才出此下策。」

「真是好笑，昀哥哥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嘛，不管是他們故意在我面前說起還是無意的，我相信昀哥哥他是不會如此對我的。」

「你說呢？璟世子。」秦蓁蓁停了話頭，轉而問向陸璟曄。

「年少情深，青梅竹馬，秦小姐對七皇子的信任還真是叫人......」羨慕。

陸璟曄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卻突然想到一事。

「這支竹箭你可曾見過。」他拿過先前在林中找到的箭遞給她。

「這竹箭世子從哪裡得來？」秦蓁蓁疑惑地看向他。

「你遇刺的地方。」陸璟曄冷聲開口。

秦蓁蓁一怔，是了，當時只顧著逃命了，完全沒注意到射在自己面前的箭。

「這箭是七皇子的，對吧？」陸璟曄眼神凌厲，暗含探究。

「你怎會知道？」秦蓁蓁一怔。

「不難猜，這竹箭用的是上好的墨竹，大晟又有幾人府邸有這墨竹。」

秦蓁蓁瞭然，「這的確是昀哥哥做的，但是，這並不是用來傷人的，是他做給我.....教我打獵用的。」

陸璟曄眉梢一挑，「如今他還不是用這來傷你？」

「不會的，他不可能，再者說就算就他，怎麼會愚蠢到用自己的東西。」秦蓁蓁搖搖頭。

「璟世子，你不覺得此事很蹊蹺嗎？我為何會在落鶯山被人綁走，那群人斷不可能是簡單的山匪，他們認得我是誰，並沒有傷我，反而最明顯的就是他們其中一人身上有七皇子的玉佩，言辭話語里，都將此事說是七皇子所為，再加上你拿來的這隻竹箭，人證物證都集全了，倘若我不信任陸卓昀，今日這些足夠我將所有罪責都推給他，但我清楚，這定不是他所為。」秦蓁蓁神色認真的道。

「你說的這些，我早已想過。」陸璟曄沉聲說道，繼而又開口:「若你信得過我，此事交給我。」

我不會放任任何人置你於危險之地，哪怕是你最信任的陸卓昀也不行。

秦蓁蓁萬萬沒想到，在世人眼裡一向事不關己，孤高倨傲的璟世子，幾次三番的，先是向她伸出援手，再是主動來尋她，如今又要幫助她解決難題。

「璟世子，你？」秦蓁蓁木然的看著陸璟曄。

陸璟曄也回看她，眼角蘊了一絲笑意，「怎麼，不信任本世子？」

「我可以信嗎？」她眨巴了下眼睛。

「你且試著信一次。」他聲音淡淡，聽不出什麼。

秦蓁蓁猶豫了一會，願意賭一把，賭幫了她這麼多次的人定不是個壞人。

「好，那多謝璟世子了。」

她沖他彎了彎眼睛，微風正好拂過她的發梢，他的心便隨著那幾縷髮絲盪了又盪。

正在此時，落雪從遠處走了過來，抱拳道:「世子，一，按您吩咐全部押回了驪山莊，由秦小侯爺和楓世子審問。」

「好，知道了，你去告知小侯爺一聲，說秦小姐安然無恙，本世子先將她送回梨苑。」陸璟曄吩咐道。

「是。」落雪領命，轉身離去。

落雪等人是陸璟曄昨日去驪山莊之前叫過來的，快馬加鞭抵達驪山莊只用了半日時間，剛剛便是著了陸璟曄吩咐，在隨他來的途中抓獲那幾個山匪的，又送往了驪山莊交由秦翊審問，方才返回彙報給陸璟曄的。

秦蓁蓁不禁感嘆，看來今日救她這事，陸璟曄當真是出了很大的力，回頭她必須要好好謝謝人家。

落雪來時，也帶來了一輛馬車，秦蓁蓁和陸璟曄一併入了馬車，往梨苑的方向駛去。想來以這馬車的速度，他們得趕在明日才能回去了。

馬車內十分寬敞，不知是不是因為她還特意準備了軟墊，這讓秦蓁蓁坐起來十分舒服，一下子一晚上奔波的疲倦感便涌了上來。

她歪頭靠在車璧上，太過睏倦讓她下一秒便要向下栽去，陸璟曄眼疾手快立馬用手撐住了她的腦袋，她睡眼惺忪，喃喃地道:

「璟世子，你不會潔癖到連你的馬車都不肯給我躺吧。」說著便閉上了眼睛，絲毫沒注意到此時托著自己腦袋的是陸璟曄的手。

陸璟曄:「.......」

陸璟曄怕她躺在上面，車身一晃便摔下去，故而將手拿開，把她的頭慢慢地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的背脊寬闊，肩膀自然也枕著舒服，秦蓁蓁低喃了一聲，便沉沉的睡過去了。

當她的頭觸及他肩膀的那一刻，陸璟曄便緊繃著身子不敢動，直到她睡熟了，才緩緩舒出一口氣，陸璟曄暗惱，自己這全數的耐心，到全用在了這人身上。

就是不知，這一廂情願，究竟是對還是錯。

秦蓁蓁你也許永遠不會知道，除了陸卓昀，有個人也默默的愛了你好多年。

陸璟曄嗤笑，也闔上了眼睛。

————

秦蓁蓁真的困極了，可是那煩人的夢還是纏著她不放。..

她又夢到了她虛弱地坐在桌案前，面前是用娟秀的小楷寫的那句詩: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她無力的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便被人抱在了懷裡，此時她已是意識不清醒，那人喂她吃藥，她不吃，推開了他的手。

她虛弱的開口:「我都吃了這麼久的葯了，實在是不想吃了，我想吃些甜的，想吃西市的桂花栗子糕，還想吃.....你每次回來都會買給我的蜜餞。」

「乖，你把葯喝完，我就拿蜜餞來給你吃。」

這聲音熟悉極了。

「好。」她笑了，順著他的手一口一口的喝著葯。

突然她摸到了他手上滑落的淚珠，不知為何心也跟著難受了起來。

「你別哭好不好，蓁兒乖乖的喝葯，你看蓁兒全都喝光了。」她語氣急急的開口。

「是，蓁兒最棒了，昀哥哥這就去給你拿蜜餞。」說話的人溫柔極了。

她眸子恢復片刻清明。

「昀哥哥，別去了，蓁兒不想吃了......你陪蓁兒說會話吧。」

「好，我陪你。」

許久她才開口。

「還記得那年你把我領進府......那時我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我......其實很怕你，可是又不得不討好你......」

「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我只是恨我自己，恨自己為什麼沒有相信你.......」

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

突然眼淚使勁流了起來，聲音顫抖的開口，「對不起......之前說的那句不愛你其實是假的，都是我騙你的......」

她慢慢抬起手，想去撫摸他的臉。

「有句話......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愛你。」

「真的，很......愛......你.....」

說完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蓁兒，別說了。」那人輕輕撫了撫她的背。

她繼續說道，眸色竟是有幾分痛苦，「如果...如果我去找你...你.......千萬不要不理我.....」

還未等碰上他的臉，話音一落，手便重重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