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泥娃娃
陸璟曄唇角微揚，他沒有察覺到秦蓁蓁不一樣的情緒，只道是小女孩心性，他摸了摸她的頭，將她拉到梨花樹下的亭子里。
秦蓁蓁正欲開口問他叫自己來有何事，然而視線落在了方盒中的一整塊泥巴上，一時間忘了要說什麼。
她鬆開陸璟曄的手，上前戳了戳盒中的泥巴。
紅色的膠泥，是專門用來做泥人的，大晟一般沒有這種原料，大多數泥人麵塑都是用糯米粉製成的。
她之所以知道，是小時候父親總是外出平亂，途經樓蘭之時給她捎帶回來的。
彼時她與陸卓昀在院子里忙活了一整天，才堪堪將個小女娃娃捏出來，雖然樣子不好看，好得也是自己親手做的。
然而秦鈺溪可憐巴巴要加入進來，她尋思新鮮玩意大家一起玩，就讓她也一道來捏，她想要自己剛捏好的泥娃娃，不疑有他，她遞給了她，誰曾想她似弱不禁風般，連泥人也握不住，只一瞬便毀了她辛辛苦苦多少個時辰的辛勞。
她哭著拿著斷了兩半的泥娃娃去找父親，奈何父親根本沒有批評秦鈺溪，反而哄她說是以後還出遠門再給她帶些回來，讓她玩個夠。
她年齡小，覺得委屈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丟了那個泥娃娃，再沒碰過那些黏土。
一晃眼已經過去了這麼些年了，也許因為長大了，倒真是再也沒見過這些新奇玩意。
她把嘴一抿，微微翹起的嘴角掛著滿心的喜悅，「阿璟，你從哪裡得來的？」
陸璟曄眼裡也盛著笑，故作正經道:「本世子為了你，換來的。」
秦蓁蓁何其聰明，聞言竟也猜出了一二。
樓蘭國紅色膠泥遍地都是，做出的泥塑也是數一數二，享譽大晟。
「原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璟世子光風霽月般的人兒，想來也不會去那種地方。」
陸璟曄默認了她的話，將她拉在桌邊坐下，「樓安珩以此為條件讓本世子陪他去樂康坊，為博佳人一笑，本世子只好應了。」
「那你又為何沒有進去？」
秦蓁蓁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可被陸璟曄這般戲耍，樓安珩的臉色必定很精彩。
「當然是……」陸璟曄眸光膠著在她面上，半晌才道:「怕蓁蓁介懷啊。」
秦蓁蓁努力壓制住嘴角的笑意，輕哼一聲，「算你識相。」
她解下披風隨意擱置在一旁，然後也不是很在意形象的將兩邊衣袖挽起，坐在黏土面前，對陸璟曄道:「阿璟，等我給你捏個泥娃娃。」
陸璟曄「嗯」了一聲，眸色柔和的看著她。
「你也給我捏一個好不好，一個你一個我，正好湊成一對。」秦蓁蓁兩手拿著黏土，側頭去看陸璟曄。
陸璟曄一頓，露出些許為難之色，秦蓁蓁瞧見，也沒強迫他，畢竟是嬌生慣養出來的，這些大抵是做不來的。
「不做也可以，那你坐近點來陪我。」
陸璟曄聞言走過來坐在她身邊，此時已近午時，日頭真好，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不偏不倚的照在她的側臉，仿若鍍了一層柔和的光。
她長而卷翹的睫毛輕輕地顫動著，近在咫尺，像是蝴蝶的羽翼，輕輕拂過他心尖，癢的泛麻。
她認真細緻的捯飭著手上的泥娃娃，每一步都做的極為細緻，不知是心靈手巧還是心裡有他，泥娃娃在她手裡慢慢變得有三分像他的模樣。
陽光自她身上一點點移動開來，等到完全照不到她的時候，一個精緻的泥娃娃終於做好了。
秦蓁蓁看著手裡完美的泥娃娃，心頭頓覺十分感慨，仿若當年那個被毀掉的泥娃娃換了副面貌，重新在她手裡活了過來。
她粲然一笑，獻寶似的遞給陸璟曄，「吶，本小姐親手做的，務必要好生收著。」
陸璟曄看著她，少女一笑，如春水映梨花，明艷動人，不可方物。
「嗯。」他道。
定當奉為至寶，永生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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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蓁蓁一早原是打算去找陸卓昀的，昨日做了夢之後她才想起來，好些日子前陸卓昀似乎讓她去找他一趟來著。
這一來二去的加上腿受傷，早已將此事忘得一乾二淨。
可去了一趟恭親王府她又不打算去找他了，有些事情，現在問屬實有些多餘，就算知道了上一世發生的事情又如何，總歸不過給心裡添堵。
可她剛走進梨霜閣，毓秀就遞上來一封信，說是陸卓昀送的。
她展開信箋，寥寥數語可見陸卓昀生了病，似乎已有好些日子了，信的末尾還道上一句:前世夢。
她定了定心神，還是打算去看看他病情如何了。
一進屋內，刺鼻的藥味讓秦蓁蓁忍不住皺了皺眉，她看見陸卓昀一臉病態的躺在榻上，正在翻閱一本書。
見她來了，他暗沉的眸子閃過一抹亮光，視線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問道:「腿傷如何了？」
秦蓁蓁微微在心內嘆息，自己都病成這幅樣子了，開口第一句話還是問她的傷勢。
「無礙了，倒是昀哥哥，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
陸卓昀不答，合了手裡的書，眸色低垂，一副委屈至極的樣子，開口又問道:「蓁兒是因為我病了來看我，還是因為信上最後的那句話？」
秦蓁蓁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計較這些，快說，你這病到底如何了？」
陸卓昀苦笑，「一入秋冬，便容易得風寒，是我沒注意，才病了這麼些日子。」
「都多大的人了，也不會照顧自己。」她起身倒了杯熱水遞給他。
陸卓昀接過，即便是喝水，視線也沒離開秦蓁蓁半分。
秦蓁蓁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這院子里除了你就只有李檀，不若讓皇後娘娘再給你安排一個丫鬟，細緻些好照顧你才是。」
陸卓昀一頓，許久才道:「不要，這院里這麼多年都這樣，我早就習慣了。」
他還記得，小時候他不僅常常跑去靖安侯府玩耍，秦蓁蓁也常常會來他的院里，彼時她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帶笑的看著他。
她說:「昀哥哥，以後你的雲安苑裡只能有我一個女孩，別的女孩子都不可以來。」
他因為她這句話，拒絕了皇后要往院里給他塞丫鬟的想法。
因為她這句笑言，他默默遵守了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