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瑞麥斯 - 永不言棄

（ChapterXV:Remus-NeverSayDie)

這是一場值得載入教團史冊的戰鬥。

神劍團的士兵們與來自黑暗中無窮無盡的敵人進行了殊死的搏鬥，從深夜直至黎明。陽光努力的鑽著，終於穿透了層層的濃霧，有氣無力的照射在被鮮血染紅的層層落葉上。

在戰鬥開始之前，這裡曾經有六個方陣。瑞麥斯和王后的棺槨車被三個方陣的士兵組成的鐵桶陣牢牢守在一處小山包上。此時士兵們正踩著血水，忙著清理那些趴在臨時搭建的拒馬上的敵人和自己人的屍體，並切掉他們的腦袋。

英勇騎士漂亮的白金釉彩板甲上沾染著一大片黑紅的血跡，這全部來自於一個試圖向他發起衝鋒的半獸人。

他的劍並未出鞘，盾牌也依舊掛在馬鞍側前方——守護在旁的卡拉緹納爵士早在敵人靠近父親之前就及時解決了問題。

瑞麥斯胯下名為光明使者的戰馬擁有著和他本人相同的沉著與冷靜，棕色的清澈雙眼隨著主人的目光一同凝望著戰場，馬鞍後方已經豎起了繪有迷沼城鳳眼花徽章的旗幟。除非得到主人的命令，否則這匹訓練有素的戰馬絕對不會擅自移動半步。

叛徒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問題是，在哪一方？

瑞麥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這並不是因為他和他的軍隊已經身陷重圍，而是對情報系統失靈的膽寒。他的手下有教團最優秀的斥候，他在沿途的每個市鎮、鄉村、甚至包括精靈的領地內的那些，也早已安排好了密探。

然而，神劍團——愛之教團最精銳的部隊，依舊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就這樣乖乖的走進了早已為他們準備好的屠宰場。

那些負責警戒的遊俠沒有發出過任何警示，敵人是怎麼做到將他們一聲不吭的全部消滅的？難道，黑暗的力量早已深深滲透到了王國教團的內部……想到這，他的背後不斷地在冒出冷汗。

但此時，就算他將一切推算清楚，並能準確的把所有的叛徒抓出來都用劍砍死，也改變不了任何局勢。

他從未畏懼死亡，只是略感遺憾。若要戰死，他希望能死在故鄉的土地上，而不是在這片既昏暗又陌生的精靈森林中，更不應該讓唯一的兒子陪著一起。

自從五年前，他深愛的妻子扎伊娜因為妹妹的死而上吊自縊后，他便無時無刻都將卡拉帶在身邊。一方面時刻督促、教導，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能親自保護。但沒想到，如今他的保護卻將卡拉緹納帶入了死亡的旋渦。

瑞麥斯曾經認為英勇的長子莫考瑞恩是自己合格的繼承人，但莫考卻被他的力量遮蔽了頭腦，一次魯莽的進攻將自己送入了陷阱，最終葬身在遠離家園的森林之中；他也曾經寄希望於聰明的次子瓦恩斯特，但瓦恩因為情人的背叛傷心欲絕，單騎沖入了敵陣，就這樣永遠躺在了卡琳娜平原上。

自那時起，他的心就已經死去。如今，卡拉緹納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他最小的兒子沒有哥哥們的過人天賦，卻有著一顆善良且堅毅的心。十九年來，卡拉將大部分時間花在了訓練場和圖書館中，他在政治、軍事、知識等各方面的表現總是不斷的在給瑞麥斯驚喜。

這位最年輕、最優秀的米斯摩爾，是迷沼城最合格的繼承人。

瑞麥斯為王國的土地湊齊了拼圖，但他的心卻隨著親人的相繼離去變得支離破碎。難道讓我父子共同殞命便是愛神對我的神罰？

想到這，

他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梅洛尼絕不會如此殘酷，這一定是瘟神的詛咒！他的右手下意識的放在了腰間劍柄上。他多麼期望索羅斯現在能現身在他面前，面對面，他會立刻將那邪神斬殺。

「向我保證……讓我的孩子活下去！」

摸到劍的那一刻，他忽然聽到了一句來自他本該遺忘的人的聲音，接著，他彷彿又看到了那印著六芒星紋章的黑色胸甲。就在那紋章中心，直直的插著一柄綠色的長劍，鮮血正順著劍身不斷湧出。而那殘破的牛角頭盔中露出的橙色瞳孔正死死的盯著他……

戰鬥的結束就如同開始時一樣突然。幾聲清脆的鳥鳴回蕩在森林中，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異響。躺在地上的屍體無論是否被及時切掉了腦袋，都沒有再站起來。

敵人就這樣消失在迷霧中，不見了蹤影。活下來的神劍團士兵都意識到，他們已經陷絕境。

連空氣都彷彿凝結了。

「報告……」這時，一匹快馬從方陣中疾馳而來，一名渾身是血的士兵喘著粗氣稟報道，「上尉，敵人已經被我們打退了。第三連隊遭受嚴重打擊，死傷過半，卡利中尉請求收縮陣型。」

在瑞麥斯的另一側，站著身材高大的「大劍」奚方·龍索上尉。此時他正撫摸著自己從戰盔下擠出的一大片深棕色鬍鬚，臉上神色凝重。作為迷沼城家臣，他跟隨瑞麥斯已有多年。這位軍官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晉陞為神劍團上尉執行的第一次任務，竟很有可能是最後一次。

「允許他的人撤出，與第二連隊匯合。他和他的人接下來聽從二隊維爾斯中尉的命令。」「大劍」奚方·龍索用洪亮的聲音命令道，「你向他們兩個轉達我的話，他們做得很好，但不要再浪費時間去砍屍體上的頭了，要儘快處理傷員。王后就在他們身後。接下來，誰膽敢再後退半步，我的劍就會和他的脖子打招呼了。」

「是，長官！」

「彈藥已十分匱乏，我可以從弩機發射的聲音中聽出來。戰士們也已精疲力盡，我可以從他們的口號聲中聽出來。所有派出去的斥候都杳無音訊，我們孤立無援。」望著被初辰陽光照亮的森林和傳令兵的背影，卡拉緹納輕聲感嘆，「這是我所經歷過的最漫長的一夜。」

「即使是神劍團，也不可能永遠守住這裡。」奚方·龍索看了看不遠處王后的棺槨，「我強烈建議讓全部的騎士都投入到前線的戰鬥。」

「所有的騎士已經都派入前線了，上尉。」卡拉爵士搖頭道，「即便是我，也無權調動王后的守護騎士。他們會誓死守護在王後身旁，守護我們最後的榮譽。」

「我們最好的戰士，只是站在一旁什麼都不做……」上尉抱怨道，「如果陣地垮了，恐怕也不會再剩下什麼值得守護的東西了。」

「你的言論很危險，上尉。我感覺到你似乎有些缺乏信念。」卡拉緹納並未急躁，他平靜的說道：「很顯然，這場戰鬥的結局不會因為加入騎士的多少而改變。難道沒有他們，神劍團就會垮了？」

說著，卡拉將的目光放在了瑞麥斯身上：

「米斯摩爾，永不言棄。」

奚方精神一震，他將那柄大劍猛的插進面前的土地中，堅定的道：

「神劍團一定會盡全力守住陣地，我的人除非死了，絕不會有一個撤出。」

卡拉緹納微微一笑：

「永遠不要放棄信念，上尉。」

寒冷寂靜的一切預示著最終決戰的到來。瑞麥斯輕輕撫摸了幾下光明使者漂亮的白色鬃毛。戰馬的鼻孔里冒出白氣，蹄子微微動了動，就像在寒風中的人下意識的跺腳一般。他的戰士們孤立無援，依舊英勇作戰，只因英勇騎士就在他們身邊。

這絕不會是終點……永不言棄。

於是，他終於開口：

「卡拉，我們在這裡多久了？」

「一整晚，父親。」卡拉緹納尊敬的回答。

「戰況如何？」

「傷亡已超半數。」

「你覺得，我們應該如何面對這樣的仇恨？」

「反擊，用我們的勇氣。」卡拉緹納嘴角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