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瑞麥斯 - 最後的神劍

（ChapterXV:Remus-TheLastSword)

瑞麥斯看了看兒子俊俏的臉，接著抬起頭，看了看周圍那些被籠罩在濃霧中的參天的闊葉古樹：

「你知道，我上次一次在這林子里過夜，還是在安東與南希婚禮的那天，數來竟已過去十七年了。所有人都在慶祝，無論是精靈還是人類，臉上都是幸福的微笑，這些樹見證了王者的輝煌。但說實話，我一直都不喜歡這些樹。它們比任何人活的都久，隱藏了太多的秘密，太多了。」

「您曾經告訴過我，這些樹木就是精靈的祖先，它們都擁有靈魂。就像我們一樣。」卡拉緹納感嘆道，「然而圖拉昂顯然不在乎她領地里出現的邪惡。」

「信仰和信念相輔相成，年輕人。大地之母的信徒相信生命皆是圖拉昂創造，這不僅僅指人類、精靈或矮人，也包括半獸人。圖拉昂的追隨者一直試圖維繫生與死之間的微妙平衡，這不會被輕易打破。」

「難道，也平衡中包括不死亡靈和屍鬼？」卡拉問。

「不，它們並非具有生命。正相反，瘟神的信徒只會追求死亡、腐敗以及一切與生命無關的東西。所以，平衡已經被打破，接下來，我們只有用自己的方式才能挽救這一切。」

「請您下令吧，父親大人。」卡拉麵對瑞麥斯單膝下跪，將佩劍插入了面前的土地中。

「讓所有騎士和有馬的士兵上馬列陣。同時準備好火把、火箭和一切能點燃的東西……我們燒掉這片該死的林子。」

「終於！」奚方·龍索上尉聽到瑞麥斯講出粗口，不禁興奮的用手中的長劍拍打了幾下自己的盔甲，「我早他媽的受夠了，我寧可死在屍鬼手裡，也不想再窩在這裡當縮頭烏龜。」

「但是，父親……如果點燃森林，我們的戰馬也許可以沖在大火之前，但步兵和王后的棺槨車卻跟不上騎兵的衝鋒。他們會被包圍，被屠殺，或是被大火活活燒死……我們不能就這樣丟下他們。」卡拉壓低聲音說道。

「你有一顆仁愛的心，卡拉，遠比我認為的更有愛。」瑞麥斯看了看面前的年輕人，又了看濃霧環繞的森林，緩緩的道，「但是作為指揮官，你必須對戰場形勢作出最有利的判斷，果斷做出決定，即使有時候這種決定並非你所願。」

「但是……」卡拉眉頭緊鎖，「這是否有違我們的家訓，有違騎士精神，有違教團的行事方式？」

「你相信我嗎，卡拉？」

「是，父親，一如既往。」

「坦然面對自己的犧牲需要偌大的勇氣，然而大多數人在最後的時刻都可以做到。然而，向你所關心之人、向你所愛之人說告別，才是世界上最需要勇氣的事。」瑞麥斯目光凌厲的看向卡拉，「如果你相信我，就照我說的去做。現在，我需要一個懂得裁縫手藝的人。」

他向卡拉吩咐了一番。年輕的騎士終於下定決心，躍上馬背，向著王后棺槨車的方向疾馳而去。

看著兒子的背影，瑞麥斯彷彿看到了年輕的自己——勇猛果敢、堅毅不屈，將騎士的榮譽視為比生命還重要的蠢貨。

沒錯，榮譽是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他一直一來都是如此教導旁人。但他自己呢？

是他下令打開南希·愛恩索德的棺槨。當王后從她自己的棺材里站起來時，周圍的護衛騎士、侍從、軍官、士兵，所有人立刻向她單膝下跪行禮，

除了瑞麥斯。他沒有看到那個美麗的精靈公主，他只看到了一雙空洞無光、沒有任何活人跡象的眼睛。

精靈公主的屍體晃著腦袋，渾身的骨頭嘎吱作響，艱難的從棺材里跨了出來。她的腦袋不斷的向身後墜去，就像脖子無法承受住一樣。她毫無血色的嘴巴一張一翕，嗓子里發出著刺耳的怪聲，像是一個啞巴試圖要說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眼前的一切讓瑞麥斯再也無法忍受，他快步向前，刷的拔出長劍，對準那具屍體的脖頸，一劍斬落。

自那時候起，他知道自己再無任何榮譽可言。

隨著一道綠色的光芒閃過，王后的頭顱像落地的蘋果，翻滾出了很遠才停下。她的身體胡亂扭動了幾下便倒在了棺槨旁。

單膝跪地的騎士和士兵們面面相覷，沒有一人敢再直起身子。

他們全部親眼看到，卻又不敢相信，英勇騎士瑞麥斯·米斯摩爾竟親自將王國的王后——南希·古德弗斯·愛恩索德斬首。

屍鬼之毒銀白的劍身被綠色的光芒所籠罩，忽明忽暗。瑞麥斯低頭看著自己的佩劍，一言不發。他在等待，等待那該死的綠色的光徹底消失。

但無論他在心中如何祈禱，那光依舊像散不去的冤魂一般，牢牢的纏繞在劍身之上。

當他意識到神劍已經被驚醒時，他立刻高聲下令，希望一切都還能來得及：

「上尉，下令全體準備戰鬥！卡拉，去找雷戈，讓他將王子立刻帶到我……」

一串清脆詭異的串鈴聲打斷了瑞麥斯的回憶。

「父親大人！」卡拉騎著快馬奔到了瑞麥斯身邊，在他的坐騎后臀上橫綁著一個厚重的麻袋卷，「我已按您的吩咐將一切安排妥當，-騎士們將會隨時聽從王國聖騎士的召喚。」

「那鈴聲，又響起來了。」奚方·龍索上尉在一切布置完畢后，也已回到了指揮官身旁。

瑞麥斯點點頭，他看到不遠處王后的棺槨車已經開始移動，騎士們正忙著在遮蔽戰馬的眼睛。

一團團火光在陣列中升起，教團士兵們在軍官的指揮下紛紛舉起火把、抬起長槍和劍盾，為十字弓上膛，擺開了鐵桶一般的方陣。

「卡拉，」瑞麥斯叫住兒子，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大火燒起來時，向著動物們逃跑的反方向沖，無論遇到什麼阻礙，倒下多少人，都不要停下。」

「是，父親……有您在，我們一定能衝出去。」卡拉青色瞳孔中閃耀著堅毅的目光，話音微微有些顫抖。

「不，這次只有你自己。」瑞麥斯聽到自己的聲音竟變得有些溫柔，不再是領主與騎士的對話，而更像是父親與兒子，「你必須保證王后安全，而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跟著。

卡拉頓時急了：

「不……我不會離開您！我不能……不能為了一具屍體，丟下自己的父親，我做不到……」

「不，你當然可以。你是王國的騎士，是王後送葬隊的指揮官，保護王后的屍身是你的職責，卡拉緹納爵士。」瑞麥斯語氣平靜的看著兒子的眼睛，「我告訴過你，向愛的人說告別才是最大的勇氣。你是個好孩子，從沒讓我失望。這是對你的考驗，拿出你的勇氣來，卡拉緹納·米斯摩爾！」

「父親……」卡拉的目光中擎著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