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老人與狗

第二天早上

「……」羅安站在一座舊宅子前，抱著被洗乾淨的伊森，一臉死了媽的樣子，「為什麼，為什麼我們還要親手把這隻操蛋的狗送過來，才算是完成委託？」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到處亂跑的伊森被羅安費力抓住后就乖巧了許多，它現在被羅安緊緊抱住，一動不動地，不知道的還以為已經死了呢，這下可真成了乖狗狗了。

「聽說是委託人自己要求的呢，大概是想感謝一下我們？」艾麗婭已經換了一身行頭，雖然還是穿的華貴的裙子——當她打開衣櫃時，羅安眼睛都看直了，這娘們咋還帶了這麼多穿的？。不過在另外兩人的強烈要求下，好歹是換了一條短一點的裙子，裡面還穿了長褲打底。

「只要把狗扔這，我就馬上走，一分鐘也不留！」

「你好，有人在裡面嗎——」班比諾正敲門呢，原本沒啥動靜的伊森突然就從羅安手中蹦了下來。

汪！汪！

咔擦。

門隨即打開，裡面走出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太太，她又瘦又矮，花色的頭巾裹在她頭上，遮住了蒼白的頭髮。

「伊森，我的小寶貝！你回來了！」她和撲上去的伊森抱在了一起，臉上劃過幾滴激動的淚水，「是這些好心人把你找回來的嗎？是這樣的嗎，小夥子？」

「早安，尊貴的女士」班比諾微微彎腰，輕吻了一下老太太伸過來的手，「我們接受了您的委託，將這隻……乖巧懂事的狗狗帶了回來。」

「呵呵呵，它可不算乖巧懂事這事我還是知道的——哦，你們一定餓了吧？快進來，快進來，我給你們做飯吃！」

「那就麻煩您了。」班比諾露出溫和的笑容，在老太太的邀請下走了進去。

「嘿！我們不是說好——」羅安本想阻止他，卻被艾麗婭推了推背，「好啦好啦，這可是免費的早餐，有什麼不好！」隨後便被艾麗婭拉著進了屋子。

羅安眼睛不安地四處亂瞟，直到看見老人家中擺放的一個雕塑——一名貌美的女人，懷抱一個四散著光芒的圓盤，眼神柔和地俯瞰地面。他為難地看了看艾麗婭，卻發現對方一副小伎倆得逞的樣子，這才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找地方坐下。

「我略懂一些廚藝，如果您願意的話，請允許我協助您，女士。」

「哦，謝謝！你可真是個好小夥子！」

看著跟老人進入廚房的班比諾，艾麗婭又回過頭看了看羅安。

「你不一起去嗎？」

「啥？」

「做飯啊。」

「我不會做飯。」

「嗯？！」艾麗婭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我以為男人們都會做飯！」

「拜託，不是每個人都是班比諾那樣的好男人，好嗎？不過嘛，說到剝皮、肢解、給肉穿上木簽的話，我倒是很在行……」說著，羅安將目光移向伊森，後者驚恐地後退幾步，然後朝著羅安吼叫起來。

「對了對了，那個雕塑是什麼呀？」眼見著羅安又要起身，艾麗婭趕緊換了個話題。

「光明神，光明女神蘿絲瑞恩，司章世間一切光芒，驅散世間一切黑暗，同時也是太陽之神，她手上抱著的就是太陽。」

「你是光明神教的信徒？」

「……是，我老家那邊是信這個的。」

「啊~難怪你看見這個就不想走了，我聽說光明教要求信徒們相親相愛，不能拒絕教友的求助，也不能拒絕教友的邀請。

」

「嘿，說話搞清楚，我不是不想走，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我早就開溜了。」

「是是是~」

羅安發現艾麗婭在自己面前逐漸也放得開了，不像之前那麼拘謹膽小，話也多了起來。

「那你呢？你信什麼教？」

「我是三聖教的教徒哦~」艾麗婭從懷裡拿出一個十字架，那是三聖教中「三聖」的象徵，中間最長的一豎代表了國王，人類之權杖，左邊一臂代表了騎士，人類之利劍，右邊一臂代表了教士，人類之智慧。

雖然從歷史上來講三聖教和光明神教的關係並不友好，甚至算得上是敵對，不過對於羅安來說那是幾百年前的事了，不管是三聖教徒還是光明教徒，他都打劫過，都一樣的。

「三聖教的話，那你應該是……」他想要定位出艾麗婭來自哪個地方，但是發現範圍實在太大了，根本猜不出。

人類帝國曾經掌控了人類三分之二的領土，在其領地內，人們被強制要求信仰作為官方宗教的三聖教，並且驅逐出其他原始宗教——這使得他們與其他宗教關係很差，甚至爆發過多次戰爭，在人類帝國滅亡前的一兩百年裡，這樣的政策才有所緩和。即使是在舊帝國早已滅亡的如今，仍然有很多地區信仰三聖教，不過三聖教並非這片土地上的霸主。

光明神教便是世界上第二大的人類宗教，甚至有很多非人種族也信仰這個宗教。這個宗教最初建立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互幫互助，共同生存。最初的「教宗」也只是一群赤腳醫生罷了。在大地上各族被精靈帝國奴役、三聖教尚未誕生的時代，光明神教聚集了很多心存反抗的人，最終通過各種手段為人類及各族爭取到了一片可以正常生存的土地——一片荒無人煙，軍隊難以進入的山區，由於過於偏遠，精靈帝國便沒將其放在心上。與成為國家統治工具的三聖教不同，光明神教建立了一個以教宗擔任國家統治者，教士擔任行政官吏的光明教國。在三聖教於精靈帝國腹地掀起反抗時，位於東部的光明教國趁機壯大，吸收人口，攻城略地，最終成為了僅次於舊帝國的大國，如今仍然存續著。

「羅安先生，我能再問你一些問題嗎？」

「我不一定會答就是了……」

………………

羅安一小點一小點地喝著手中的咖啡，時不時瞟一眼窗外，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喜歡這種飲品，苦澀，粘稠，難以下咽，還得，啊，像這樣細嚼慢咽，慢慢品嘗~反正他是品嘗不出什麼好味道，他寧願去河邊灌一口清水。

「這麼說您是一個人生活？」

「是的，我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

坐在桌子一旁的班比諾和艾麗婭還在興緻勃勃地和老太太聊天，他們看起來挺享受這悠閑的氛圍，不像羅安一樣坐立不安，隨時都想著什麼時候走，哈，這是哪裡來的被父母強行帶去親戚家的小孩嗎？

「那您的孩子呢？他們應該過來照顧您的！」

「他們……長大結婚之後就各奔東西啦，沒時間來看我這個老人。」

「那可真是……他們怎麼能這麼做！」艾麗婭看起來在為老太太打抱不平。

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現在過得怎麼樣了，阿爸阿媽是否還做得了農活，弟弟妹妹們應該都長大了，那樣的話家裡是不會缺幹活的。

少了他一個也不會缺。

「沒關係的，他們也經常來看望我的，只是平常太忙了而已，孩子們也有自己難處嘛。更何況我現在有這個小傢伙陪著，也不會太寂寞。」老太太摸著趴在懷裡的伊森的頭，它現在安靜多了，沒有大吼大叫，也沒有一直惡狠狠地盯著羅安。

「哦，它真是乖巧~」艾麗婭也伸手撓了撓伊森的脖子，後者舒適地眯起了眼睛

「對吧？它一直是個乖狗狗！」

「嘿，我可不覺得——嘶」羅安終於忍不了，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馬上又被旁邊的班比諾用手肘戳了一下側腹，兩人對視一會，最後是羅安先轉過頭來，噘著嘴啥也沒說。

「羅安，班比諾，你也來摸摸嘛！」

「好的，小姐。」

「我，我就算了……」

羅安討厭狗，它們實在是太敏銳了，不管他躲在樹上，還是藏在灌木叢里，即使把全身塗滿泥水，該死的獵狗也能找到自己，引來一大堆人過來。

它們會把你撲倒在地上，撕咬你脆弱的軀體，讓尖牙沒入你可悲的皮膚，把你用來拉弓的手活生生咬廢掉……

「來嘛來嘛，他很乖的！」艾麗婭硬是拉著羅安的手，把他拉了過來，他無可奈何，只能伸出手去。

他在心裡暗暗念道，如果這隻狗敢亮出牙齒，馬上就掏出刀來把它捅死。

他的動作比謀殺一個人時還輕，神經比逃脫追捕時還緊繃。

他摸到了伊森的脖子，在上面蹭了兩下，不得不說這毛摸著確實舒服，柔軟又暖和……就是不知道拿來做皮毛圍脖感覺怎麼樣。

和想象中不一樣，伊森只是抬頭看了一眼羅安，隨後往老太太懷裡蹭了蹭，繼續享受眾人的撫摸。

「在多摸一下，別畏畏縮縮地嘛。」

「我才沒有……我知道怎麼摸，不用你教我，嘿，別抓我的手！」

「它讓我想起了……」

「艾麗婭？」

「沒什麼——嘿，伊森，看看我手裡有什麼，是的，一根小骨頭……」

汪！

「該死的，他叫了！」

「冷靜點啦，又不是要咬你！」

「……這種場面可真少見。」丹尼爾感慨地看著這一畫面，雖然談不上友好，但他能明顯感覺得到羅安的情緒緩和了不少。

「對吧？這孩子總是能讓這裡熱鬧起來。」

「您一個人在這裡不會感到孤單嗎？」

「當然會的，小夥子，當然會。」老太太撓了撓伊森的小腦袋，它吐出舌頭眯著眼睛，看起來非常舒適的樣子。「但是只要有它陪著，我就很高興。」

………………

羅安嘆了口氣。

「班比諾。」

「嗯？」

「我們是不是事先說好把狗送到就走的？」

「是的。」

「那麼請你回答一下，為什麼，為什麼我們現在還得陪著……」羅安壓低了聲音，「陪著那倆女人遛狗？！」

「因為夫人邀請我們了啊。」

「她邀請我們！……是的，她當然邀請了！但是，但我們可以拒絕不是嗎？」

「但是艾麗婭小姐同意了。」

羅安抬頭望天，深吸了一口氣。

他快要窒息了。

「她……操！我受夠了，我現在就離開這，你們自個遛吧你們。」

「班比諾，羅安，你們快跟上呀，別跟丟了！」

班比諾轉過頭來，羅安發現他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

「放輕鬆，羅安先生，來一起逛一逛吧，好好給自己放個假不也是件好事嗎？」

………………

「羅安先生，快來快來！這次換你來牽一會試試！」

「啥，才不要，為什麼是我……」

「哈哈哈，伊森，快過來！跑起來！」

汪！

「該死？！嘿，你這畜生，別突然跑這麼快！」

………………

「好……好甜！這裡面加了什麼？！」

「嘿嘿，很好吃吧，這裡面放了很多糖哦。」

「原來是糖——跟我吃過的不太一樣，老天，好甜，他們到底放了多少！」

「這個呀，叫冰淇淋，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街上有賣這種東西呢，雖然不夠好，但也足夠了。」

「冰，冰什麼？等會，你管這玩意叫冰？哪有這麼軟的冰，你不會是在唬我吧！」

………………

「嘿，把那玩意給我。」

「想要嗎？你抓得著我就給！」

「有本事你別用那竿子……有破綻！」

「哎嘿，沒抓著！再試試~」

「我只是來買個吃的而已，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幽默！給我放下！」

「唉，嗚~抓不著，哎~」

呼啦

「拿到了，給你，羅安先生。」

「……班比諾。」

「什麼事，羅安先生？」

「我能把這破店拆了嗎？」

「不可以，先生。」

………………

「啊……該死，走不了路了，一點也不想動。」羅安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捂著自己的肚子。

「您……呃啊，不該吃這麼多的。」就連班比諾也是一臉艱難地坐了下來。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這麼多種吃的，而且我甚至有錢去買這些東西。」

「說的也是……我也很少有這種機會大吃特吃了。」

倆人坐在自己的床上，談論著一天的所見所聞，特別是羅安，今天的話意外得多，在城裡無憂無慮地逛街，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干，如果不是走不動了，他恨不得繼續把整座城都逛一遍。

街上沒有通緝令，也沒有巡邏的衛兵，還這麼熱鬧，老天，這裡是什麼伊甸園？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走？」

「暫時還沒有這個計劃。」

「呵。」

「您不生氣了？」

「我為什麼要生氣，我每個月都有薪水拿，還有冤大頭帶我吃香喝辣的，為什麼還要抱怨呢？」

「哈，我想也是。」

「不管你們接下來想做什麼，在這裡待多久，只要你們給錢，我都奉陪！因為他媽的錢才是永恆，錢才是真理！隔——」

「謝謝您！」

「吹下蠟燭，我睡了。」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