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從墳地里爬出來

羅安死了。

他以為是這樣的。

但是現在的情況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似乎來到一個地方，這裡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四周各處都傳來奇怪的味道，有點像是血腥味、屍臭味、糞便混合起來的惡臭——他感覺鼻子要壞掉了。

慶幸的是，儘管看不見自己的手腳，但他還能走路，只是每踏出一步，都像是陷進了泥濘之中，舉步難行，而且腳下總是傳來令人不安的斷裂、摩擦聲。是不是踩到什麼東西了？

好累，有些困，乾脆就這樣不動算了。

他想就這麼躺下，但是又看見了光。

一點微弱的光，離得很遠，如果不是眼神好的人根本看不見。

看見這光的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頭腦瞬間清醒了過來，喉嚨傳來火辣辣的感覺，難以呼吸，四肢乏力。

但他仍然試著站起來，走向那微弱的光。

「光……多麼寶貴的光啊……」

………………

「哈啊！哈啊……哈啊！」

羅安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沒有光。

脖子仍然在疼，就像是某塊骨頭被強行拉斷了一樣疼。

「你真的覺得這裡有值錢的東西嗎？」

「翻翻總會有的啦！來，第一個！」

卡沙卡沙卡沙

「嘖，這個人身上啥都沒啊」

「沒事，再來開下一個。」

……

羅安隱約聽到外面有人說話，但是想不出他們在幹什麼，因為他現在很累，乾脆先這樣睡一會算了。

但是沒想到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把布割開，快點，我好像聽到有人來了！」

格茲格茲格茲

「……」

「……」

羅安終於知道，原來他剛剛一直被捆在裹屍布裡面，難怪又黑又悶的。

現在在他頭上有兩個人，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他眨了眨眼睛。

「……」

「媽呀！」

「鬼！」

那兩人驚呼一聲，慘叫著溜走了。

羅安也嚇得不輕，馬上從埋著自己的坑裡爬出來，沖著沒人的地方使勁跑。

他被自己嚇得不輕。

他死了。

他應該死了才對，那根絞索勒斷了他的脖子，他被就地埋在絞架山上。人們因為惡徒的覆滅而歡欣鼓舞，失去至親的人們相擁而泣……

他應該死了才對。

但為什麼他還站在這裡？還在這裡奔跑？

這一切不像是假的，灑在頭髮上的月光，周圍快速退去的灌木與短草，耳邊傳來的鳥蟲的鳴叫。自己還活著，自己還在人間。

他聽說過死靈術士的傳說，據說他們會將屍體復活，操控死者為自己服務。那自己是被死靈術士操控了嗎？不……不太像，他的思想、動作沒有受到控制，也沒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出現在腦海中，周圍連顆鳥屎都沒見到，別說死靈術士了。

啪嘰

好吧，現在見到鳥屎了，但是依然沒有見到該死的死靈術士。

「我還活著，我還活著……我還活著！」

他繼續跑，跑到天黑，跑到天亮，一直跑，一直跑……

………………

不知道跑了多久，羅安可算是跑不動了，他又餓、又困還冷得一匹。

似乎還出現了幻覺，你看，前面突然就遇到了一具屍體……

「……？」

這屍體還是個禿頭的中年男子，

身上插著一支箭，直接貫穿了他的肺部，然後這人似乎又從什麼地方摔了下來，還被踩了幾腳才徹底斷氣。

羅安見這位大叔腰上還掛著一把手半劍，眼下自己又沒有防身的武器，不如——

正伸出手去的時候，大叔突然睜開眼睛，怒目圓睜，抓住了他的胳膊

「幫……忙隔……」說完就又躺了。

得，這下徹算是底死了。

經常聽到人類生命力特別頑強的說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羅安覺得多半是真的。

除了武器，羅安還在這人身上找到一塊餅乾，雖然已經碾碎了一大半，還帶著血腥味，但好歹能吃。

「話說他剛剛說幫忙……」

這男的身旁有一些折斷的樹枝，不遠處還有車轍和腳印，甚至隱隱約約聽到打鬥的聲音。

羅安一邊把餅乾往嘴裡塞一邊跟著痕迹走，來到了一個小坡，有幾隻哥布林背對著他。

這裡怎麼會有哥布林？

很明顯剛才的大叔是在大路上遇襲的，但是……被哥布林襲擊？他有點不敢相信，要知道只要不是太偏僻的村莊，人類的聚居地周圍是不會出現怪物的。

不管怎樣，現在一個事實擺在他的面前。哥布林主動來到人類的地盤，襲擊了路人，或者說正在襲擊。小坡下面不斷傳來打鬥聲，兩名哥布林也在並排著拿弓箭往下射擊，還有兩個……與其說是在護衛，不如說是在偷懶。

羅安拔出手半劍，摸上前去，一劍刺穿了一隻哥布林的胸膛，並且順勢將它砸向較遠處的護衛哥布林，趁身邊的另一個弓箭手哥布林還沒反應過來，一下將其劈成兩半。剩下兩隻護衛哥布林一隻被投擲過來的劍刺穿，一隻剛把壓在身上的同伴挪開就被羅安用劍格砸碎了腦袋。

此時坡下的情況已經明朗，十多個哥布林正在圍攻一個身穿鏈甲的漢子，在他的身後是翻倒在地的馬車，在那後面是一位身穿深藍洋裙的少女，一個似乎是腹部受傷、正在接受少女治療的少年。

站在前面的護衛雖然奮力搏殺，連著殺了好幾個哥布林，但沒想到有幾隻繞到了他背後，當場刺穿了他的屁眼，那人慘叫一聲跪了下來，隨即被哥布林圍上去剁死。

羅安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地上的哥布林弓——這弓實在是小，只能當短弓用。

拿起弓他才感覺到自己的狀態有多差，腦袋就跟燕麥糊一樣，想要集中注意力根本不行，一連射出三箭都才中了兩個哥布林，而且要瞄準軀幹才能保證射中。

下面的哥布林發覺被偷襲，轉頭就看到了坡上的羅安，所有哥布林立馬叫嚷著轉過來，都往他這邊跑。

那位躲在車后的少女見狀，拿起一根法杖，對著哥布林的隊伍中間放了一記風刃，當場把幾隻哥布林腰斬，而那位少年也顧不得傷勢，拿起武器就衝出來。羅安配合著射擊驚慌失措的哥布林，很快三人就把這群哥布林全部清掃完畢。

正當羅安鬆了一口氣，直接把手裡的弓給丟掉時，卻聽到了少女驚恐的呼聲。

「你後面——！」

他回頭一看，發現一隻身高三米，體態臃腫的哥布林站在他身後，舉起手裡的大棒子揮了過來。

雖然羅安立刻后跳，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被這一擊直接挑飛，摔到了坡面上，又滾了幾圈才來到下面。

所幸那位少年馬上把狼狽的羅安扶了起來，帶到了馬車后，這才沒有被緊接著跳下來的大哥布林踩死。

羅安搖了搖被砸得暈乎乎的腦袋，睜開眼睛，看到了兩張年輕的面孔，臉上帶著驚恐，看看一步步逼近的大哥布林，又看看羅安。

他刷一下坐了起來，「喂，娘們，你剛剛那招還能不能用？」

「欸，娘們？」

「嘖，我問你剛剛那招，就呼啦一下那個，還能不能用！」他不耐煩地吼起來

「能……能！還能用一次！」

剛說完，外面的大哥布林的腳步聲加快起來，看來是不打算裝樣子，直接跑起來了。

羅安看了看四周，發現地上還有一把長弓和一袋箭，看來是沒用上的。

他瞪著眼睛，將少年抓了過來。

「你，出去吸引他的注意力！」

「啊？！」

然後猛地推向了外面。

少年的身手還算可以，很快反應了過來，躲開了大哥布林的第一下攻擊，並繞到了對方的側面。

「你……！」

「準備好你的法術，聽我的信號，對準他肩膀上招呼！」

沒給少女質問的機會，羅安甩了甩還在滴血的右手，爬到了馬車上。

少年還在和大哥布林周旋，但他本就受了傷，恐怕撐不了多久。

好了羅安，數到四，深呼吸——數到四，深呼吸——

搭箭，挽弓。

想象一下，你就是手中的弓箭，你的屁眼上插著羽毛，腦袋上頂著鐵尖尖。現在你要去哪裡，幹什麼？現在你要飛出去，干爛眼前這個該死的大塊頭。

「傻——逼——！」

隨著他的一聲怒吼，大哥布林轉過頭來。

「中！」

嚓

而幾乎是同一瞬間，羅安手上的箭枝飛出，一箭插入了哥布林的左眼裡。

哼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法術！！」

已經準備好的少女站了出來，法杖上放出耀眼的光芒，周圍氣流涌動。

刷拉！

不出羅安所料，法術落點位於法杖瞄準部位的偏上部位，而那裡剛好就是頸部。

轟隆一聲，大哥布林的身子轟然倒下，過了半秒，他的腦袋才落地。

少女和少年驚魂未定，這時卻看到剛剛幫助他們的好心人突然從馬車上摔了下來，栽倒在地。

「先生！？」

「沒事吧！」

兩人趕到羅安身邊，只見他蜷縮著身體，面目猙獰，似乎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

「丹尼爾先生。」

「請說，阿爾茜小姐。」

「我想知道……像您這樣的法師，如何知道自己一天能用多少次魔法呢？」

「哦，這個啊，其實這只是個簡單的計算題而已，小孩子都會。如果一個法師一天能放出1個大火球，那麼代換過來，他就能放出10個小火球，而要放出一個火龍捲則需要10個大火球的魔法量，也就是100個小火球。」

「欸，欸……那每次放魔法是不是都需要一個小火球一個小火球地算啊……」

「噗嗤，不是這樣的，這只是最早的時候法師用來計算的方法。現在只要是記錄在案的法術都有一個法力消耗的計算公式，法師們只需要記住自己常用法術的計算公式就行，而大多數時候，我們會交給使魔來完成計算工作，並將自己的法力總量與實時消耗量換算成百分比，投影在自己的視覺上。」

「這還真是……高級，那丹尼爾先生，我怎麼沒有見到您的使魔呢？」

「我使用的魔法大多數是自創、以及沒有記錄的，也懶得一個一個去測試法力消耗量，所以使魔就派不上用場咯。」

「那您有過法力用盡的經歷嗎？」

「你覺得有嗎？」

「我……我說不準。」

「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