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狼群

儘管夜色還沒有完全籠罩下來，但天空早已被層層陰雲遮掩，那些鬼魅一般的烏雲，像要湧進山谷里似的，無聲注視著行進的馬車。

山裡的路崎嶇難行，加上越往上越積雪越多，馬匹不堪重負，常常無視馬夫的指令，慢慢走著。

這時候，馬夫停了下來，給車上點上油燈，跳下去在馬車旁的大樹邊方便完后，他從馬車後面的箱子里拿出兩張厚獸皮毯，扔給了肖恩他們。點上一根捲煙提提神，又從前座箱子里拿出一瓶酒喝上一口，這是他唯一一次停車休整。

陰冷寂靜的雪山裡唯一的光亮是現在乘坐的馬車上搖曳的燭火，緩慢前行的馬匹呼出的氣體在這微弱燈光中化作一團轉瞬即逝的雲煙。

巴爾和蘇婕他們都困得不行，早早就睡了過去，肖恩也不再看向窗戶，靠在一邊慢慢睡去。

一陣陰風颼颼刮過，從遠處傳來瘋狂的嚎叫，彷彿從四周向他們襲來。

嚎叫傳來后馬匹便開始躁動不安，好在馬夫鎮定自若，耐心安撫馬匹才安靜下來，只是腳馬們仍然口鼻噴出粗氣，哼哧哼哧的。

「啊！」

蘇婕被野獸的嚎叫聲嚇得驚呼出聲，攥緊了龍玥的衣角。

「別怕。」

龍玥安撫蘇婕說著。

「對，有我們呢。」

巴爾表面鎮定地說，實際內心已經在咚咚打鼓，但在女孩面前怎麼能露出膽怯的一面。

他轉過頭找肖恩，發現肖恩依然死死盯著窗外，神情嚴肅古怪。

兩旁的深山裡傳來更加更粗狂的嚎叫，那是群狼的叫聲，令人毛骨悚然。

愈發靠近的嚎叫令馬匹再次躁動起來，用力地掙脫韁繩，馬蹄重重地踩剁地面。馬夫急忙安撫馬匹，只是這次無論怎麼安撫都無濟於事。

狼嚎越來越近，就像已經埋伏到他們身邊一樣。蘇婕怕得發抖，把自己埋在朧婭的懷裡，巴爾已經顧不上面子不面子，雙手捂著耳朵，眼睛緊閉著。

肖恩還是死死盯著窗外，其實窗外環境昏暗，連輪廓都難以看清，他臉色發白，仔細看的話能看到他嘴唇在不停顫抖著。

馬夫停下安撫馬匹的動作，泰然抽出鋼弩與獵槍來朝左右兩側看，好像這事他已經遇到過許多次一樣。

就在這時狼嚎消失了，一直隱藏在雲層里的月亮出現在一座松樹遍布的山頂的岩石之後，眼前的景象不禁讓人倒吸一口冷氣。

月光下，肖恩看到狼群在遠處環繞著他們，不下二十隻，各個猙獰地張著嘴，月光的照耀下牙齒顯得陰森極了，鋒利又刺眼，猩紅的舌頭不停舔著嘴周，四肢肌肉發達，毛髮粗硬發亮。

它們靜靜地盯著馬車，彷彿他們已經是狼群的腹中食物，這比狼群嚎叫更令人覺得恐怖。

馬夫用力抽了腳馬們一下，馬車立刻快速動了起來，逃離狼群，「你們兩個！到前面來。」他轉頭看向肖恩和巴爾，命令他們到馬車前座來。

「什麼？不！」

巴爾還沒說完就被馬夫抓著衣領子提到前面，一把按在前座。

「還有你，快！我不想說第二遍！」

馬夫一邊將彈丸穩穩裝進獵槍里，一邊威脅著肖恩。

儘管害怕得不行肖恩也只能硬著頭皮爬上前座。冷風颳得他臉疼，他和巴爾並排坐在馬車前座，馬夫則站在一邊。

高速移動中的馬車，前排並不是很擁擠卻讓人害怕稍有不慎就摔下馬車成為狼群的食物。

「聽好了，你們倆給我好好穩住了馬，別讓它們偏移了方向。」

男人聲音穩重冷靜，這樣的場景似乎並不會讓他感到害怕。他狠狠抽了前方腳馬的屁股，隨後將韁繩扔給他們倆，瞄準了身後瘋狂追逐的狼群。

「一群該死的畜生。」

話音剛落，一聲咽嗚狼鳴結束在震耳的槍聲里。肖恩被響聲嚇得雙手捂住了耳朵，巴爾則失控般驚慌大叫著，不停用韁繩抽打著腳馬。

腳馬的突然加速使得馬夫填裝好的另外一槍射偏了，他黑沉著臉抽了巴爾一巴掌並打掉了肖恩捂著耳朵的雙手。

「給我清醒點！再給我亂叫和抽馬了，我就把你們扔下去。」

男人眯著眼警告他們:「給我控制好方向，別加速。抓好韁繩別把馬車帶偏。」

大概是馬夫的威懾起作用了，巴爾哆哆嗦嗦地抓著韁繩，盡量控制好自己，嘴裡不停念叨著:「我們會死嗎？我不想死！萬..萬一狼群追上來怎麼辦！我不想被狼吃掉！這太可怕了！我親眼見過狼啃食完的羊羔子！我們也會像那樣嗎？不！媽媽！」

巴爾鼻涕眼淚流了滿臉，眼睛模糊得看不清前方，顫抖著僵坐在那。

肖恩緊緊抓著繩子，不敢分神回頭看狼群，身後的狼群狂吠與低吼令他想起在下水道被笑臉鼠追殺的場景，只是這次一旦被追上就絕無生還的可能。

就在他們朝開闊道路駛去時，前方岩石後面突然竄出數只灰狼出來，嚇得腳馬往後直仰。

它們立刻改變方向，拉著馬車朝一個山坡下沖了下去，速度突然加快，令突出的細小樹枝直接在巴爾與肖恩臉上劃出血痕。

「這群畜生早就盯上我們了。減慢速度！快拉韁繩不然馬車會翻倒！」

肖恩使出全身的力氣死死拉住韁繩，但這根本無濟於事，腳馬瘋狂掙扎著，下坡速度越來越快。

馬夫艱難騰出一隻手從巴爾那拉過韁繩有節奏地來回拉扯著，下坡速度雖然沒有減緩多少，但幸好控制住馬車避開了危險。

「這群畜生一定是餓瘋了才敢盯上我們…」馬夫喃喃道。

「小鬼，你得像這樣拉才能控制好它們的速度知道嗎！集中精神控制哈方向！」馬夫就差在肖恩耳邊吼了。

馬夫的吼聲混合在嗖嗖風聲里震得肖恩耳朵生疼，他立刻大聲回應道：「是！先生！」

馬夫說完重新填裝完，瞄準身後的狼群開槍射擊。前面的碎石路段使馬車顛簸不已，馬夫大喊著讓肖恩減速。

這時，一頭斷了尾巴的灰狼趁機追了上來，跑到巴爾旁邊並不斷靠近他，試圖竄上車咬他。

「啊——狼！狼！先生救我！肖恩！」巴爾拼了命地朝他們那邊擠去，臉色發白，雙手死死抓著肖恩。

「別亂動！我就知道狼肯定在你那！」

顧及他們的安全馬夫放下獵槍，快速從腰間里抽出短刀，結果因為劇烈顛簸令短刀掉下馬車。

巴爾朝後座爬去，斷尾灰狼突然跳了起來，朝他撲去，一口咬住他的鞋子並不斷爬划車板想爬上馬車。

「不！先生救我！狼要上來了！」

「我知道！別催我！」

馬夫急忙去找身邊的輕弩，還沒來得及將弩箭填裝好，一道人影從後座的帘子里竄出，隨即斷尾灰狼的頭部被擊了一掌，伴隨著鈍器重擊般的衝擊，斷尾的灰狼直接被擊落馬車，重重摔在地上。

令人脊背發涼的破風聲直穿肖恩胸膛，馬夫迅速轉過頭。

驚訝地發現龍玥正眼噙淚水，驚魂不定地看著剛剛灰狼爬上來的地方，雙手顫抖不已，隨後艱難地將被嚇得神志不清的巴爾拖回後座。

儘管他們對剛剛發生的事情震驚又疑惑，但現實容不得他們仔細思考半秒。

另一頭狼趁他們分神時已經撲上前方一匹腳馬的身上，利齒直接穿過馬肚，鮮血混合著點點內臟噴涌而出。

腳馬即刻發出撕心的嘶吼，瞬間讓他們回過神來。

「前面是急轉彎！」

男人快速掏出匕首割斷那匹腳馬的繩索，腳馬隨即偏離了原方向，朝著一邊的灌木叢跑去，狼群里有幾匹追著那腳馬，一併消失在馬車后。

「急轉！是急轉！小鬼，快把韁繩給我！」

「來不及了！」

肖恩奮力朝右扯著韁繩，讓腳馬們在急轉彎路順利朝安全方向轉去。

「我們成功了么？先生？」

「.....狼群還在追著我們么？？」

「....先生？」

肖恩回過頭看向男人的位置，剛才馬車的極大偏轉一下子讓馬夫失去重心掉了下去，順著山坡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