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浮生月下 十二

番外之浮生月下 十二

面對眼前的甜湯,柴桂卻又沒了要喝的意思,而是問莫婉卿:「本王記得,王妃閨中有一刻了名字的玉佩,說是將來婚嫁的信物。如今王妃已經入府,是否該將那信物交予本王了?」

莫婉卿瞬時愣住,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柴桂見她那表情心中已經篤定,卻故意說道:「王妃可不要說不小心給弄丟了?」

「不。」莫婉卿緩過神,決意不做欺瞞,「並非弄丟。而是,在我兄長那裡。」

「哦?本王願聞其詳。」

「王爺知道,那玉佩我和兄姐各有一枚,不細看小字分辨不出。兄長是男子,素有佩戴的習慣,我和阿姐在閨中時則是貼身佩戴。那日,兄長不慎遺失玉佩,恐被父親發現,便暫時借走我的那枚充數。」

說到這裡,莫婉卿停住了。後來莫宛珏身死,莫婉卿的玉佩也就不知所蹤。她當然不知道,那枚玉佩此時就藏在柴桂的袖間,而對於莫宛珏丟失玉佩一事,她也是一帶而過,並未告知細節。

實際上,那晚莫宛珏醉酒一夜未歸。天蒙蒙亮的時候從側門潛入還是莫婉卿給他開的門。莫宛珏自不好意思告訴妹妹實情,只說醉酒不知將玉佩掉在哪裡,隨借走玉佩暫時充數。

那時,莫婉卿並未多想,如這樣的名貴物件,即便有人拾了去不外乎變賣換錢,只需在城中相關店鋪查找,再花些銀錢贖回便是。便先將自己的玉佩交給兄長。

後來,她在宮中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環兒私藏的玉佩。雖然環兒只說是自己休假那日在宮外撿到的,但機敏的莫婉卿依然從她的表情和閃爍的言辭中發現了端倪。只不過,這種事終歸醜聞,自己又是未出閣的女子,無論從哪個層面講都不宜道破,便佯裝不知,想著出宮后見到兄長再當面問個清楚,若真的如自己所想,也該及早給人家一個交代。

誰知,接二連三發生了許多事,身上的玉佩也不知何時掉在了何處,若不是今日柴桂提起她已不打算再想此事。

「那令兄的玉佩後來找到了嗎?」柴桂問道。

他當真問得無情,毫不顧忌兄長新喪,莫家變故。但,自己又有什麼資格指責他?就算他再過分一些,也終是莫家欠他的。

想到這裡,莫婉卿依舊坦言道:「後來算是找到過,又被我給弄丟了。」

「又丟了?何時丟的?丟在哪裡?」

柴桂突然對此事追根刨底,讓莫婉卿心生警覺,但她也沒打算隱瞞,於是回道:「在宮裡的時候。」論到準確時間便是董貴妃過世那會兒,莫婉卿微微一頓,隨道,「具體時間倒是記不得了。」

雖沒有說得十分準確,但莫婉卿的回答算是和環兒的對上了。如果這樣說,當日掉在命案現場的玉佩就著實可疑,若不是莫宛珏,又會是何人應是宮裡人?那玉佩是故意遺落,讓自己懷疑到莫家?

想到這裡,柴桂起身道:「夜深了,王妃也該歇息了。」說罷就要離去。

「王爺,」莫婉卿將他喚住,「明日回門……」

「哦。」他只此一聲,便徑直離去。是說他知道了還是根本不屑於回應?

莫婉卿坐在桌前,獃獃地望著那碗甜湯,心底如墜冰窖一般。

翌日,莫婉卿登上馬車前仍不死心地回頭張望,眼看時辰已晚,卻不見柴桂的身影,只能命馬夫啟程。

莫府門前,開門迎接的是高盛。他知莫家現狀,特一早趕來,為的就是給莫婉卿撐起場面,卻不見柴桂的身影。

莫婉卿見到舅舅,不好意思地解釋說王爺臨時有公務。高盛嘴上說著理解,心裡卻也清楚,以柴桂和莫家的仇怨,想必也不想尷尬。也罷,只要他能不計父輩恩怨善待婉卿,其他的都可不用計較。

莫婉卿來到自己的閨閣前,望著院子里的兩棵青棗樹,還記得昔日,因自己喜歡吃青棗,兄長特尋來這兩棵樹苗,當日手忙腳亂種樹的場面還猶在眼前,卻已物是人非。他們為何會走到今日這般田地?她又該去怪誰,怨恨誰呢?

從莫府回來的時候天色尚早。臨行時阿母讓人將莫婉卿往日喜歡的吃食裝滿了馬車。

平南王府前,莫婉卿走下馬車,身後,知更抱著一盒酸棗緊緊跟隨。

就要進門時,莫婉卿回頭瞪著知更,問:「你抱的什麼?」

「酸棗啊!」知更不知道這棗子的緣由,還一臉無邪地說,「知道主子喜歡吃,主母特意命人一早準備的。」

「丟掉!」莫婉卿冷冷地說道。

「啊?」

「我說丟掉!立刻!」

知更少見莫婉卿如此模樣,一時嚇到,趕忙將盒子丟在王府門外,這才小跑幾步跟了上去。

她們的舉動被蘇萍看了真切。不就是一盒棗子,為什麼不能帶進王府,只怕這裡面另有貓膩。想到這裡,她見那主僕二人背影朝著內院走去,趕忙將被丟棄的食盒重新拾起。

莫婉卿剛到內院,迎面就見常嬤嬤拉著張臉,好不晦氣。

「王妃還有心情回娘家?可知王爺昨日從春興樓贖了個姑娘回來。晚間就進了王府。」

莫婉卿的心「咯噔」一下,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銀盞。

「人在哪裡?」

常嬤嬤翻了翻眼皮,「在側院。聽說王爺昨夜就宿在那裡。」

莫婉卿不想再聽常嬤嬤那陰陽怪氣的語調,轉頭帶著知更就往側院。

拱月形小門前竟有兩名護衛看守,見了莫婉卿也毫不退讓。

「大膽,王妃你們也敢攔?」知更怒道。

「王妃見諒,王爺有令,側妃居所任何人不得打擾。」

「打擾?一個側妃不來拜見主母,反將王妃的探視稱作打擾?」知更也是來了脾氣,這兩日在王府積壓的火氣正要發作。

這時,陳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拱手施禮道:「王妃莫要怪罪他們。實乃側妃身體不好,需要將養。」

身體不好?莫婉卿突然警覺起來,能讓柴桂不顧外界眼光在新婦剛剛入門就納側妃,還是從花樓里贖出來的姑娘,難不成是有了身孕?不行,千萬不要!此時的她已經一背冷汗,還好常嬤嬤沒有跟來。還是先確認清楚再說。

想到這裡,莫婉卿故作鎮定地回道:「我只是想著與銀盞姑娘也有一面之緣,往後要一同服侍王爺,特過來問候一句。」

銀盞?陳重一驚,想來莫婉卿是誤會了,卻也不能多言,只能回道:「王妃的心意屬下自會稟明王爺。還請王妃移步。」

「連你也要趕王妃走!」知更剛想竄過去跟陳重理論,莫婉卿一把將她扯了回來。

「如此,我就不叨擾了。」說罷,轉身就走,半點拖沓都沒有。

陳重看著她們的背影長出口氣,卻不知自己方才的神色和下意識的搖頭已經出賣了他。

「不是銀盞!」莫婉卿斷言道,「走,去春興樓!走側門,當心別讓那媽子跟上了!」

莫婉卿一口氣衝到春興樓。老鴇這回一眼就認出了她,當即攔下,「我說平南王妃。」

「你認得我?」

「誒呦,您我怎敢不認得?這平南王都發話了,說是王妃若來,必須攔下。這回,您就是使再多金子老身也不敢放您進去了。」

就在此時,二樓扶欄處銀盞探身道:「讓她上來吧。平南王若是知道到了,自有我擔著。」

看到銀盞的那剎,莫婉卿印證了自己的猜測,王府側院的那位果然另有其人。

見到莫婉卿,銀盞笑道:「多日不見,要改稱你平南王妃了。」

莫婉卿看著地上大大小小的箱子,詫異道:「你這是?」

「我要離開這裡了。」

「離開?什麼意思?有人給你贖身了?」

「你想問是不是平南王給我贖身了?不是的!是我自己給自己贖的身。年紀大了,攢夠了傍身錢就該離開這紙醉金迷的地方,去過踏實日子。」

「你要離開皇城?」

「嗯。」

「什麼時候走?」

「快則明日,慢則後日,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完就動身。」

莫婉卿點點頭,竟不知道自己該問些什麼了。

銀盞卻說道:「你找我是想問王爺昨個兒帶回的人吧?」

「啊」莫婉卿一時竟有些不好意思。

「記得我曾跟你說過,這女人要想過得開心,就別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雖說平南王人還不錯,但畢竟是男人,男人的世界很大,再多的兒女情長與他們而言也不過滄海之粟。」

「這日子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一晃眼就過去了。」銀盞的聲音猶在耳邊。莫婉卿卻有些恍惚。

當天晚上,柴桂剛進王府就看到蘇萍提著個食盒正往裡走,於是叫住她,

「這是做什麼?」

「回主子,王妃從娘家回來帶的吃食,不知為何竟被丟在了門外。奴家想說別是弄錯了,正想去問一下知更。」

柴桂已經聽說白日莫婉卿去側院的事,看到蘇萍手中的食盒更是心生疑竇,為免節外生枝,於是伸手道:

「拿來吧!本王正要去看王妃。」

柴桂拎著食盒進了門。知更一眼看到熟悉的食盒就是一驚,連忙退到屋外將門關上。

「王妃今天回了莫府?」

「嗯。」面對這張強做溫和的面孔,莫婉卿實不知該應些什麼。

「這是你從莫家拿來的?」說著將食盒放在桌面上,「裡面裝的是什麼?」

莫婉卿輕輕將食盒打開,倒吸一口氣,回道:「是酸棗。」

「王妃不喜食酸?」

「沒有。」

「那為何要將這棗子丟掉?」

一句話直插莫婉卿的心窩。關於那件事,她自進門那日便想對柴桂坦白了,既然他問起這棗子,不如就現在吧。

莫婉卿想著,心頭一橫,然後一提裙擺跪在了柴桂腳下……

聽了莫婉卿的敘述,柴桂震驚得瞳孔爆裂。他不禁捏起一顆棗子,莫婉卿既然敢當著自己承認那件天大的事,就沒有必要在細節上隱瞞,可蘇萍明明說是從托盤上遺留的川穹粉末發現的問題。可這蜜汁腌制的酸棗倘若裹上藥粉,只要不瞎都能發現吧,若要在酸棗上下藥只有在腌制的蜜汁上,或是塗在棗子上等待藥粉融化滲入。總之都不可能出現蘇萍所說的情況。

柴桂的沉默對莫婉卿來說猶如凌遲前的平靜。

她懇切道:「我自知罪孽深重,無論如何都無法彌補。你現在就算要我以命相抵也絕無二話。只是眼下還有一樁事,」

話剛出口,就聽門外知更扯著嗓門嚷道:「常嬤嬤,王爺在裡面呢,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就聽常嬤嬤沉著嗓音道:「那就告訴王妃一聲,皇後娘娘召她明日入宮。」

那一聲清晰地傳入屋內,柴桂臉色一沉,壓低聲線道:「今日之事不許對任何人提起。」說罷起身離去。

一開門,就見常嬤嬤還在院里站著,知更叉著腰正擋在她面前。

見到柴桂的那剎,常嬤嬤確認知更沒有說謊,這才趕忙施禮,灰溜溜地退到一旁。

柴桂來到側院,確認四下無人,對陳重說道:「伢子還沒從豐縣回來?」

「約摸,應該明天。」

明天伢子回來帶回那件東西就要和銀盞一起離開皇城了。想到這裡,柴桂吩咐道:

「給銀盞傳信,說我再加一個單子,雙倍,不,三倍傭金!」

翌日,鳳儀宮內,郭皇后示意一旁的太醫為莫婉卿診脈。

用得著這麼急嗎?莫婉卿心理暗道,但她真正擔心的卻是被太醫發現體寒之症,如此,郭皇后怕是要另尋她人了。

然而,那位深宮首席太醫診脈后只是告訴皇后並未診出喜脈,隨後又補充說,現在時間尚短,即使受孕也還無法診出。

他竟沒有多說,莫婉卿心裡算是舒了口氣。

此時,彷彿是為了掩飾尷尬,郭皇后說道:「婉卿啊,別怪本宮心急。皇室子嗣單薄一直是本宮的一塊心病。加上近來事多,也巴望著能多些喜事。」

莫婉卿還沒說話,一旁的常嬤嬤開口道:「子嗣之事也不能強求王妃一人。娘娘有所不知,那平南王前腳迎娶王妃,後腳就從煙花之地帶回個女子,還說要立她為側妃。」

此言一出,莫婉卿二話不說,當著郭皇后的面就是一個大嘴巴甩在常嬤嬤臉上。

「主子說話,容你一個奴才插的什麼嘴?我與王爺的內院之事,你又嚼得哪門子舌根?」

莫婉卿知道,常嬤嬤看似為自己打抱不平的一句話實則意味著什麼。這個時候,她只有做出強悍架勢,讓郭皇后相信哪怕後院之爭自己也不會落敗,才會留更多時間給她。

從皇宮出來,莫婉卿堅定了一個想法,這個常嬤嬤始終是個禍害,自己一定要想辦法將她發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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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妄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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