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來者不善
「怪不得如此端莊大氣、儀態萬方,哪裡像是一個丫鬟?那這位,是孟家何人?」白景看向鄭言說。
「行吧,我就陪你演好了。」鄭言心中暗暗覺得好笑。連忙起身側立孟姬一旁,以示沒有資格與孟姬同坐同食。
見到這個本來就實力不濟的潛在競爭對手,二人在孟姬心中的高下立判。一瞬間,白景心中簡直都快要過完和孟姬錦衣玉食的一生。但還是佯裝關切地問:「那小姐接下來如何打算?」
「臨到邯鄲,我一介女流也沒了主意,若公子不懼眼下為難。還請公子替我拿個主意,孟姬全聽憑公子安排。」孟姬眉中一副愁苦之色,茫然地看著案幾。
「按這個火候,再有一兩天,大事必成。按計劃明日一早便應繼續趕路,此刻看來,還不如在這安平休養兩日。我好好和眼前這位無助的佳人互訴衷腸豈不絕美?」
拿定主意后,白景正色道:「若不知邯鄲城內具體情形,那我勸姑娘不急於這一兩日。孟家富甲天下,請問在這安平可有產業?」
孟姬點了點頭:「是有幾處,就怕…」
「明白,就怕這邯鄲的手已經伸到了安平。」白景一臉面色凝重,思慮片刻說道:「不如我差人去邯鄲,聯絡墨家子弟將小姐換路接回去,可保萬無一失。這兩日我們便待在安平,我可以先與家中車夫去孟家店鋪打探一下消息。」
聞言孟姬眼中滿是感激,重重地點了下頭:「就依公子的安排。」
孟姬心中想道:「如此便可在安平邑靜待接應,若邯鄲還有劫殺人馬,白景一夥必然也會出手迎敵。若是沒有,自己接應的人按時間算必然能提前到安平。如此甚好。」
白景此刻心中狂喜,一面盤算:「佳人表明心跡,此刻又除我之外無人依靠,憑我的手段,兩日足矣。屆時再將她帶回邯鄲以護衛安全的名義投入深宅大院。就現在對我言聽計從的樣子,之後一切豈非盡在掌握。」
鄭言也覺心頭擔子一緩,起碼在下一撥人到來之前,不用防著白景一夥了。
邯鄲王城內,計時用的水漏緩緩注入下一級的水缸之中,一個描著神獸圖案的髹漆牌子慢慢升了上來,負責計時的挈壺氏快步走出門去,站在太后寢殿外喊道:「夜食。」隨即又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殿內值守的僕從聽聞報時,安靜為殿內三人端上了早已準備好的羹湯和點心。座上珠玉滿頭的婦人,專心看著案幾前竹簡,並沒有半點休息的意思。服侍一旁的掌事太監恭敬地垂手立於帷幔后,時不時地為案几上的油燈內添上燈油。
幾個月前,先王去世,太子丹繼承王位,稱趙孝成王。由於新王年幼,趙國這架巨大戰車牽繩,就落在了案幾后的這位面容姣好、保養得當的婦人的手中。
執舉國權柄,趙太後方感壓力之大,趙人生性暴烈,不服禮數,每一代的權力更替幾乎都伴隨的流血。而得知新王剛立,國祚不穩,嗜血的秦國大軍嗅到了機會。突然集結邊境,進犯趙國。
兩國在邊境一帶苦戰數月,趙國逐漸式微。趙太后心憂新王繼位的第一戰便落敗割地,導致王權不穩。國內其他勢力蠢蠢欲動。遂向齊襄王求助。齊王要求新王之弟,趙太后幼子長安君為質,出使齊國,方願共同抗秦。
今日,宮中收到邊境急報,秦人兇猛,連下趙國邊境三座城池。趙太後顧不得其他,急召先王的兄弟平原君趙勝及平陽郡趙豹深夜入宮,
共商扛秦禦敵之計。
看眼前的羹湯逐漸變涼,身著廣袖華服的丞相趙勝緩緩起身,躬身對太后說道:「太后,夜寒露重,您還是先用些羹湯,切莫因國事操勞而傷了身體。」
看完案上的最後一卷竹簡,趙太后微微頷首,身邊的宮人便心領神會,將今日剛剛收到的戰報呈於二人面前。
「平原君,身為當朝丞相,今趙軍連敗,你說該如何?」雖是女子,一國之主的趙太后剛一張口,無形的威嚴還是讓趙勝心中收緊了幾分。
因憂心邊境戰事,趙勝一下朝便召集了家中門客,商議抗秦之計。眾人的答案基本一致,只有長安君質於齊國,才有可能扭轉局面。
「太后恕老臣直言。」趙勝深深地拜倒在案幾前:「蠻秦貪婪無度,趁新王登基局勢未定進犯趙國。其心險惡,不在一城一地,而是想讓趙國局勢動蕩,衰落國力,動搖民心。此戰秦國敗得,我趙國卻敗不得。為今之計,若要確保痛擊秦軍,確保我王之江山永固。必須聯齊抗秦,不可有絲毫示弱求和之舉。」
「平原君此言詫異。」一旁與平原君長相有幾分相似的平陽君趙豹趕緊站了起來:「天下人皆知,平原君早前曾被范雎騙至咸陽,此番聯齊扛秦之舉,莫不是為了回報范雎的『布衣之情』?齊國山高水遠,新王年幼,國家大事皆需仰仗太后,長安君質於齊,太后還需擔心千里之外的幼子,如何安心?」
「荒謬,公歸公,私歸私,秦國乃我趙國第一大敵,此時不反擊,讓秦人知道我國的厲害,難道真如你所說,兩國互換質子,方可友好百年?還請太后以國家社稷為先,派長安君入齊,解我國之困境!」
趙豹也一下跪倒在趙太后案前:「太后,萬萬不可。秦國暴虐,齊國難道就是綿羊?今次派長安君去齊國,換來援軍,可下一次若齊軍犯境,我國難道在找一位宗親質於秦。為今之計,趙國當避其鋒芒,韜光養晦,引秦禍於他國,以圖來日。」
上座一直閉目假寐的趙太后緩緩睜開了眼睛:「二位叔父均是老成謀國,各有道理。我一個婦道人家,一方面擔心大兒子王權不穩,另一方面又心疼小兒子受困於齊。手心手背都是肉。不過連齊抗秦終究不是長遠之計,還是韜光養晦以待他日吧。」
趙勝、趙豹二人一同起身離開了太後宮殿,看趙豹一臉獲勝者得意的神情,趙勝「哼」了一聲便拂袖而去。
回到宅邸的趙勝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眠,遂披上中衣起身,交代內宅管家天一亮就到自己府中相見,過來的時候,順便把上次提到的邯鄲孟家的孟平帶來,有要事相商,切勿耽擱。
「頭領,咱們已經進入安平地界,現當如何?」七人中的一騎,對著換下紅衣的頭領小心地問。
「劫持小姐必然要用馬車,你們分頭去各路客舍尋找。能停馬車的客舍必然不會太小。從這街市繁華處的上好客舍開始找,若是見到馬車,就問客舍夥計可有一行人帶女子乘坐馬車投店。」
男子拿出一包布幣:「諸位分一分,問話的時候直接打賞夥計,務必要快。若有符合條件的,速速來報。我再帶著這位小兄弟前去確認。」
三人領命,對著首領行了一禮后,便奔向安平的各個方向。一個時辰過後,三人陸續回報,其中一人果然帶回了符合條件的消息。
據夥計說,今晨有兩男一女乘坐馬車前來。雖然女子衣著樸素,但周身的氣質和貴氣還是讓人難以側目。夥計描述的樣貌和身形也正好與孟姬貼合。首領心念一動,隨即帶領著小夥計前往客舍查看。
客舍中,吃飽喝足的三人正欲上樓休息。小夥計瞥見孟姬,胸口一陣激動,若不是被反覆叮囑不得上前,都差點大叫:「大小姐,我們來救你了!」
小夥計眼神堅定地點了點頭,首領抬頭望去,鄭言一行此刻正在向二樓走去。
來到房間,鄭言莫名其妙地感覺坐立不安,總覺得腦子裡有什麼念頭呼之欲出。正準備躺下休息一會兒,一個聲音猛地在耳中響起:「怎麼樣,你聽得到嗎?」
「你是誰!」鄭言嚇得大驚失色。
「爬蟲,你不用說那麼大聲,你只要在心裡想著要跟我說的話,我就能聽到。」夢中巨人古怪的笑聲在耳邊響起:「哈哈哈,我終於突破了限制,白天也能跟你傳遞消息了。這五日一次放風的苦日子終於結束了!」
鄭言崩潰地坐下,從此噩夢不光是晚上才有了。
「喂喂喂!你這是什麼意思,能和我聊天,你這個爬蟲不應該感到榮幸才對嗎?」巨人不開心地說:「你不說話,就以能瞞得過我?你想什麼我都知道。」
「眼下還有這麼多麻煩沒有解決,我哪裡來的心情和你聊天?」鄭言也有一些暴躁。
「我說過了,你不用把話嚷嚷出來,你只要在心裡想,我就能聽見!」巨人無奈地說道:「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得好好謝謝我。」
「何事?」鄭言這次終於將對話調整成了心中默念。
「剛才上樓的時候,我注意到一樓有一行人沖著孟姬上下打量了好幾遍。」
「孟姬這樣的漂亮女子,有人多看幾眼有何奇怪?」鄭言不以為然。
「她很漂亮?!」腦中傳來巨人不能理解的聲音:「還沒有一棵樹高,不綠就算了,還這麼白。」
「你和我們喜歡的東西不一樣,你可能想和門口那棵老槐樹成親,我們還是喜歡俊俏的姑娘。」說話間,鄭言放棄了和巨人在審美這個領域的溝通。
「按說,一個男子看姑娘的眼神熱切,這樣仔細地打量應該悄悄進行才是。可樓下的那個男子打量孟姬之後,很激動地朝同伴遞了個眼神,還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你這個白痴,當時正轉身上樓,啥都沒看到。」巨人得意地說。
「同伴?一行幾人?」鄭言這下感覺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