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花天酒地
「他說出去,你也沒想著派個人跟著?他一個人在邯鄲,人生地不熟的,身上還有傷。」剛從樓緩將軍府中回來的孟姬,興沖沖地想要跟鄭言分享今天在宗親會上舌戰群雄的場面,推門進去,卻發現房內空無一人。孟姬擔心鄭言又遇到什麼危險,趕緊叫來了掌柜詢問情況,才得知鄭言說要出去轉轉的事情。
這個點,城門應該要落鎖了吧?怎麼還沒有回來。看著街道上亮起的燈盞,孟姬焦急地站在客舍門口張望。
「掌柜的,你趕緊派幾個人沿街打聽一下。」孟姬吩咐道:「鄭言穿的那一身青色絲袍應該還算顯眼,趕緊讓大家到夜市上去問問,有沒有見過一個這樣的人。」
隨後便坐在大廳里不敢離開,每次有人經過大廳,或是聽到馬蹄聲,孟姬便趕緊起身,向外張望。終於,一名小夥計氣喘吁吁地回報,鄭言跟一個夜市上的老人家買了米糕后,便往城東走去。
「城東?他去那裡幹什麼?」聽到這個地名,孟姬一臉的不解。城東是城內達官貴人消遣玩樂之所在,邯鄲城有名的舞樂坊都集中在這一代,是城內名副其實的銷金窟、安樂窩,每當夜幕降臨,便是一片絲竹調笑之聲。
「趕緊把其他人都叫回來,再去城東仔細尋鄭言。」孟姬一番交代之後,又回到了大廳里坐著等消息。
正在這時,一個自稱是未央院的夥計側身快步來到掌柜旁邊,湊過去在掌柜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掌柜的臉色隨即由紅變白,踟躕著向孟姬走去:「大小姐,未央院的夥計找來了,說他們那邊有一個穿著青色絲袍的客人,自稱是咱們玉庭春的客人,去那兒騙花酒喝,現在被人扣在大廳等著我們拿錢過去贖人呢。這人,八成就是......」
「未央院?」孟姬自己在口中喃喃重複了一次這三個字,想到自己下午孤身一人面對宗親會裡的豺狼虎豹時,鄭言居然跑出去玩,孟姬感覺到鼻腔里的酸熱一陣陣地往上涌,一股難以名狀的委屈攪得她心煩意亂,管家後面說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
孟姬,你委屈什麼?人家都已經把你送到邯鄲了,你憑什麼因為別人出去玩而生氣?孟姬在心裡安慰自己,但轉頭
想到二人這幾天的出生入死,孟姬突然有些喪氣,是自己看走眼了嗎?剛到邯鄲城,鄭言就被這樣的大千世界迷亂了眼?還是,他本就是這樣的人,只不過是因為自己提出的一百金,才一直願意護自己周全?
失望、難過、委屈一股腦地充斥了孟姬的腦袋,未央院三個字讓她完全不能冷靜地思考,腦子裡各種各樣的畫面如碎片一樣閃過。孟姬擺了擺手,讓身邊的人去處理此事,自己則臨時在護衛的陪同下,到三樓的房間里休息。
不一會兒,三樓響起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孟姬知道,這是鄭言回來了。剛站起身,想要過去問問今天發生的事情,卻在準備打開房門的一瞬間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退回了屋內。
獃獃地盯著屋內的油燈「啪」地炸開了一下,孟姬又陷入了沉思,此刻的自己,已經平安回到了邯鄲,還有什麼理由和身份在此時過去質問鄭言去未央院的事情?
心煩難耐之際,管家的敲門聲打斷了孟姬的沉思。對方恭敬地朝著孟姬行了一禮,言簡意賅地回稟了一句「人已經接回來了」,便準備退出房間。
孟姬臉上雖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卻在管家準備關上房門的時候,
再一次把人交了回來。
「你給我好好說說,去了未央院之後如何?」
「大小姐,我們到未央院的時候,鄭公子正端坐大廳,並未與人發生爭執打鬥,就是身上的錢不夠了罷了。」
「可不是錢不夠么,在未央院里,隨意點個歌姬舞姬也得兩金吧?他也真是大膽,就帶著那麼幾兩碎銀,也敢去未央院那樣的地方。」一時間,孟姬的委屈又竄了上來,嘴裡也止不住說著酸話。
「大小姐誤會了,鄭公子今日在未央院既沒有點歌姬、舞姬,也沒有與他人爭執衝突,就只要了一通趙酒,一碟炙肉,總共花費不到一金。」
「你說什麼?他沒點歌姬舞姬,那他去那裡幹什麼?」聽到這句話,孟姬剛才的委屈彷彿清晨的大霧,被曦光所消散。
「小的不知。」管家恭敬地回話之後便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孟姬的房間。
第二天,孟姬起了個大早,去看望這個去未央院只點酒肉不點舞姬的憨貨。想到昨晚他的迷惑行為,一定是被那裡的夥計給騙進院子,傻乎乎地點了一份酒菜,讓他好好感受了一下在邯鄲需要和高柳完全不同的生活智慧。
此時孟姬氣已經全消了,甚至還有點像快點見到鄭言,取笑一下他昨日的愚蠢。
推門進去,並沒看到的鄭言做了蠢事的尷尬表情。反倒是走過去將門關上輕輕地問她:「你叔父真的是瘸子,平日拿著一根拐杖是嗎?」
「沒錯,上次綁著高譽的時候不是說過了嗎,怎麼了?」孟姬走到窗邊的案幾前,不解地問。
二人在案幾前坐下,鄭言說:「昨日我在外路過那個酒樓的時候,聽見有人喊孟公,回頭便見到一人拄拐下了軺車。我猜他便是你口中的叔父,一時間鬼使神差地就跟了進去。」
「真的,是在門口見到的,不是在裡面遇到的?」孟姬故意裝出不信的模樣用眼睛瞟著鄭言:「你都發現了些什麼?」
「哈哈哈哈,被發現了。」巨人在腦中也幫著孟姬取笑。
「雖然我們現在安全了,但是我們從頭好好考慮一下這件事。白景最早出現是在學館里,這代表我們一進代郡就被盯上了。那麼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我們在治水河演的戲,他們也是知道的?」鄭言問道。
「可以這麼想,可這個他們便不是和叔父周昌是一夥的。要不然...」
「要不然,直接將我們在治水河殺了就行,而他們卻跟我們到了代郡,想控制住你。既然他們也知道在高柳有行動,卻又有自己的目的,我覺得應該是參與謀划卻偷偷有自己打算的人。」鄭言繼續分析著。
「對,那和你昨天去喝花酒的地方的發現有關係嗎?」
「不敢肯定,但是我在隔壁偷聽道叔父和一人相談,提到了高柳,周昌。我躲在門口看到了那人的模樣。如果下次見到,我能知道他是誰。「
「我還注意到,此人大拇指上,有一個紅寶石戒指。」巨人在腦中補了一句:「他和叔父出去的時候,一直用右手摩挲著左手上的紅寶石戒指。」
「對了,他大拇指上還有一個紅寶石的戒指。」鄭言趕緊問道:「你印象中見過這麼一個人嗎?」
孟姬努力回想了一會兒,一無所獲地搖了搖頭。
玉庭春往北去一里不到,有一條儘是高門大院的小街。卻不似玉這條小街東西走向,東面是趙王宮,西面是各諸侯國的邦交驛館,東西各有兩條小巷通往繁華的街市。雖然說是小街一條,卻是城中的通衢之道,毫無閉塞之感。更為引人注目的是,這條小街沒有民戶和店鋪。只有一些高門大戶的宅院。街邊綠樹成蔭,街中石板鋪地,偶爾現身的行人也衣飾華貴,談吐不俗。
孟姬跟隨樓緩走進了街中一所府邸,經過精心打理的庭院來到會客的書房。待管家通報之後,退出房間,示意孟姬和樓緩二人可以進去了。
平陽君趙豹坐在榻上,樓緩在行禮后也在下首坐下。趙豹打量了一眼說道:「這就是孟全留下的獨女?
樓緩點了點頭:「正是。」
孟姬聞言上前一步,拜倒在地。
趙豹看著跪拜在下方女子烏黑的長發捥鬢,螓首放在白皙如玉的雙手之上,髮鬢尾部兩條白色飄帶,貼合在黑袍的玲瓏曲線一直到腰間。孟平也算跟我多年,印象中在他家中還見過孟姬一次。沒想到幾年下來竟然出落的這般模樣了。
「孟家的事我知道了,孟全為趙國盡心儘力這麼多年,現在家中獨留你一人,若遇到了什麼難事,便說予樓緩。你起來吧。」
孟姬並沒有聽趙豹的話起身,反而再深深叩首:「還請平陽君救我,現在殺害父親和弟弟的賊人還未浮出水面,我孤身一人,雙拳難敵四手,增加還要繼續仰仗您,方能喘息呀。若有孟家能為平陽君出力之處.....」
「若是還有能為我出力之處?莫非你一個女子,小小年紀能替我出力?」趙豹不置可否地笑笑:「趕緊起來吧。」
孟姬聞言將頭抬起,緩緩起身。趙豹心中一動,果然是個美人。真該在族中尋一子弟將她納入趙家,孟全這趙國屈指可數的財富便也能盡數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