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地下室
狹窄的屋子開了一塊窗口,跨過桌子,看得見窗外的一顆大橡樹。
樹枝上掛著一個保險柜,從縫隙中溢出了烏黑的血。
維克托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暗示,令他意識到裡面藏著的是她的母親。
直到他忽然意識到這是夢時——他已經醒了。橡樹的樹枝上不管怎麼樣都不能掛上一個裝著屍體的保險柜而不彎曲的。
……
他實在是太想要成為一個藝術家了。
維克托知道母親把種族隔離的意識綁在了大腦上,但即使這樣母親還是把他養得很好,他好看,聰明,未來就在他的前方。
即使他的牙是整的,他覺得自己太聰明而不會成功,他肯定沒有未來。
但她還是原諒他的悲觀,因為他尚未成人;原諒他激進的想法,因為他缺乏實際經驗。她說他還不知道「生活是怎麼回事」,他甚至還未走進真正的世界,卻已經像個五十歲的男人那樣對它不抱幻想了。
最不可思議的是,儘管她這樣,維克托也沒有被自己對她的愛所蒙蔽,反而在精神上擺脫了她,可以完全客觀地看待她。
他沒有受制於自己的母親。
他瘋狂追求於藝術。
想要擁有那種藝術家的氣質,他孤僻,拒人千里之外,甚至暴躁,但到最後效果比不上一場熱浪病來得猛。
至少疾病令他憔悴虛弱,變得不像一個正常人。
他也試過幹些藝術性的事情,去看各種各樣的藝術展,參加作家研討會,各式各樣的互助會,進行人體藝術或是行為藝術。
他會說:「我喜歡待在廚房裡,因為我喜歡牆的味道。我會坐著,把鼻子貼在泥灰上。深呼吸。」
因為這樣顯得他富有文學氣質以及帶有一點藝術家獨有的怪癖。
他會在公交車上和那群上升的黑人坐在一起,例如帶著一個孩子,看上去像女人中的巨人,面容堅定,似乎不怕任何找茬的人,或是西裝革履不像是做白人廢物幫傭,而是自己擁有一處房子為自己打掃的紳士。
在那個時候,母親的臉會因為憤怒而發紫,除非是有個黑人小孩坐在他的旁邊——她不討厭黑人小孩,並認為他們是可愛的。
但等那群黑人小孩長大變成黑人,她又會歧視他們。
最瘋狂的時候是他自稱女權主義者的時期,他跟著一群胳膊比他大腿粗的女人上街遊行,當然,更應該提的是他怎麼加入的。
他先說出了最偉大的論斷,「男人都是女人生。」
女人們為他歡呼,然後她們中有人問:「你是跨性別者嗎?」
她們覺得維克托是那種想要把自己變成女人的娘炮,而她們不會承認這種人的,夾縫中是難以生存的。
「No.」維克托用深沉的聲音表示否定,他的神情變得更加莫測,那雙藍眼睛有種別樣的溫柔。
「女士們,我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並且,我很愛我的母親。」
「你是gay嗎?」又有人問。
「我沒有性別歧視,不過我是異性戀。」
「你有某些疾病嗎?」
「我的第一次還在。」
女士們驚訝地面面相覷。
「你喜歡我們嗎?」
「不,女士們,我尊重你們。」維克托鞠了一躬。
「他是貨真價實的。」
「他是真正的女權主義者!」
「帶他去遊行!他是一個榜樣!」
總之,
維克托獲得了全票通過,加入了這場遊行中,他負責舉橫幅,但在結束后被一些過激的傢伙拉到巷子揍了一頓。
「嗯……」他想,「藝術家就是這樣的。」
但可惜的是,他不是一個藝術家。
……
「為什麼我的兩次死亡致命傷全在頭部?」
維克托在狄革的地下室醒來,籠子並沒有鎖,他從其中走了出來,不過狄革不在,他興許可以好好探索一下這裡。
似乎只要死亡他就能轉移到這裡的任何一個……生物上,然後變成人類的樣子,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一個怪物,他到現在還沒使用過自己的能力。
準確來說,他只能感受到那股力量,可壓根不知道那力量能做到什麼,這實在是叫人疑惑。
「哦,該死,這群爛肉實在是噁心。」
維克托眯著眼,研究著籠子里好像只會呼吸的肉瘤,他們大多數都沒有皮膚,而是被赤裸的膿皰和分明的肌肉群代替,就算有肌膚,但上面還是會布滿某些皮疹。
這些怪物像是疾病的化身,類似病魔什麼的,不過大多數都是皮膚病什麼的。
「哦,還有焦油工廠……」
維克托看著白色肋骨露出,大部分皮肉脫離,完美展示內部器官的生物,很難說明他是否真正的活著,他的心臟跳動,他的大腦活動,但是他已經成為一個廢物了。
興許這也算是某種藝術品,疾病全收集什麼的。
「哇喔,loser,你比我想象中回來的要快,你真的把傳單發完了嗎?」
狄革似乎在地下室安裝了攝像頭,總之四面八方傳來了他的聲音,搞得維克托不知道該看那裡。
「有些時運不濟,我碰到那個……嗯,神父。」
此時他看的是肋骨。
「哦,我想我知道他,-梵蒂岡的那些可憐蟲,然後呢?你做了什麼?
「我自殺了。」
他有些心虛地看向跳動的心臟。
「就像那種,自爆卡車?在他面前『轟』的一下炸開?」
「用他的槍,擊中我的大腦,然後死掉了,當然我聽到最後他罵我瘋子了,他居然是唯一一個認同我的人。」
他有些不確定地看向焦油工廠般黑的肺部,它在噁心的蠕動著。
「你在自我安慰嗎?嗯?維克托,感恩,我知道你的名字了,小藝術家,你需要干點壞事,殺人放火或是露出,隨便你,我希望你明天就能上新聞。」
「額,先生、先生,如果我不這麼做的話?」
維克托仍舊有著藝術家的某種反叛心理,也可能是現在還沒度過青春期什麼的,總之他看向了胰腺。
「哦?哈哈哈,小藝術家,你挺好玩的,我只是不想分神控制你而已,我希望有一個得力助手,但是不是你也無所謂……」
「哦哦,或者你更喜歡有奮鬥目標的那種?讓我想想……你的母親?我看得出你可能有些戀母情結,咯咯咯,真可愛,我可以讓你的母親復活,怎麼樣?」
「哦等等,我不是在和你協商,現在往前左轉走上樓梯,然後干點壞事吧。」
讓母親復活?
維克托失神地行走著。
這是一個有些微妙的提案,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母親,但他知道如果每時每刻有人向母親開一槍,她一定會是一個值得回來的好女人。
Just……do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