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附魔

時至黎明，光輝再次普度大地，鳥兒在屋旁老樹的枝杈間啁啾，街區的車聲飄到這裡，輕柔得彷彿遠方牧場的嗡嗡蜂鳴。

「薇薇安。」

狄革臉上並沒有表情，只是垂下眼帘看著躺在身旁的美人，呢喃著她的名字。

自從上次兜風，他感覺自己總是靜不下心，就像真的戀愛了那樣，這實在是有趣。

實際上，他一開始的目的真的是完成重婚罪，可能還要加上個限制人身自由或是虐待什麼的，至於其他的……他已經找好另外一個了。

「嗯？」薇薇安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我愛你嗎？」狄革有些迷茫。

他並不懂愛這回事，他之前覺得他愛這個世界，他愛混亂，他愛無底線，他愛人的悲鳴，到真正面對猛浪時，他好像什麼也不知道了。

薇薇安對這個問題只是露出了無奈和苦澀笑容，沒有對上他的眼神，平靜地說著：「當你喜歡一朵花的時候，你會去摘它。但當你愛一朵花的時候，你會每天給它澆水。」

「狄革，我之前說過，這一切本不該發生。你心動，但那不是愛，我看清楚了你的眼睛，美麗的翠綠象徵亘古的法則，野獸是不懂愛的。」

狄革聽出了她話里的嘲弄，也勾起唇苦笑了一下，然後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你真厲害，薇薇安，這讓我更好奇了，你什麼讓你有了這一雙眼睛，幫助你看著這個世界的。」

「咯咯咯，你想聽聽那些故事嗎？我想除了痛苦的回憶，還有一件……神奇的事，你信耶穌嗎？雖然我不信，但是發生了那種事情，我不得不承認還是有些神奇的東西存在。」

薇薇安撐起身子，趴在床上，手支著臉，終於看向了身旁的狄革，那寬闊的胸襟紋著各色的紋身。

「我不信耶穌，東方的佛教稍微有點感興趣，但我什麼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狄革忍不住用嘲弄的口吻說道，他不是很喜歡耶穌基督之類的。

「你知道『附魔』嗎？」

「不，我不確定，是像現在的那些惡魔之類的嗎？」

「不，不一樣，那些只是自己變成了惡魔的爪牙，而附魔是那些真正的惡魔附在人的身體里。

它們的目的不是附魔的人，而是所有人——那些旁觀者，當然僅僅是我的想法，附魔意義在於讓我們絕望；否認我們自身的人性。

將自己視為完全的野獸，徹底的卑下之物，腐敗墮落，沒有尊嚴，醜陋，低劣。」

「有點意思。」狄革有些興奮。

她掌握到了，真理的碎片。

接著，薇薇安開始講起了，她童年的一件事。

夏日的午後，當時薇薇安是平民窟里的孩子，諷刺的是隔著一條馬路，她就能看到不遠處商業街里的富人醜陋的樣子。

太熱了，實在是太熱了，熱到她察覺不到自己已經發燒了。在高溫的幻覺中，她看到了之前遺棄在這條小巷的狗。

它是被遺棄的狗，似乎經受了虐待，毛髮濕漉雜亂，有些地方被剃掉露出長滿疙瘩和硬痂的皮膚，雙眼被膠水粘住睜不開，眼角溢出黃色濃狀分泌物和絲絲鮮血，牙齒被拔掉了很多，犬齒也全部被砸碎。

薇薇安只是看著它打噴嚏咳嗽腹瀉嘔吐，最後抽搐口吐白沫死去。

她知道它患了犬熱病。

只是當時，她在想究竟是幫它了結生命還是找點東西喂它。

從迷濛中清醒，

薇薇安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她能看到一切，但與身體的連接被徹底割斷。

惡魔在尖叫，它對著周圍的一切人都惡語相對，那些惡臭污濁噁心的話就連薇薇安都沒聽過。

更可怕的是，惡魔根本不在乎她的身軀，肆意的排泄，嘔吐，用惡臭的膽汁，唾沫或是濃痰攻擊。

它像瘋狗一樣撕咬著周圍的一切，任何攻擊它的人都會被一種超乎尋常的力量抹殺，例如高空墜落的花盆，摔倒磕到石頭上，一瞬間被抽干水分。

惡魔實在是太瘋狂了，所以已經有人拿出了槍準備將其就地射殺，當時薇薇安已經嚇哭了，拚命用手划著「HELP」，胸腔皮肉能夠呈現她所寫的文字，但是沒人在意。

幸好當時路上有一位神父路過，她還記得那花白的頭髮，還有那柔和的面容，他身上充滿了慈祥的力量，像是耶穌降世。

那位神父阻止了那些人，隨即給薇薇安進行了驅魔儀式，令她從惡魔的桎梏中解放。

「他甚至沒有告訴我他的名字，實在是……難得的好人。而讓我仍舊保持無宗教信仰的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其實是一位精神學家。」

「哇喔，這麼看來他確實是一位好人，據我所知真正的驅魔儀式需要向教庭進行申請。」

狄革忽然露出殘忍的微笑，眼中的翠綠浸滿了歹毒，像是把尖銳物體刺入眼中，將懸崖邊的人推下，難以抑制的惡意開始蔓延。

「薇薇安，-我的薇薇安，你知道嗎，真正的驅魔儀式至少需要兩個人，而且一般會持續幾周到幾個月，而惡魔是必然會反抗的，這種重勞動下許多驅魔人都不堪重負，甚至有猝死的例子。」

薇薇安的眼睛睜大，她開始耳鳴了。

「那麼結果很明朗了，要麼惡魔從未消失，而是像釣魚那樣藏在你身體里。要麼就是，那個神父，轉移了你的苦痛，他就像魚餌一樣把惡魔引入了自己的身體里。假如是後者，那他實在是，好人啊。」

「啊……」

薇薇安大腦混亂，只能發出不明所以的單字音節。

「惡魔在我身體里嗎？」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的薇薇安迷茫地抬眼望向狄革，有些輕飄飄的問道。

「哦……哦……當然不在，寶貝，別管那些了，薇薇安，我想，你實在是可愛。」

狄革忍不住親吻對方，她就像寵物一樣用那濕漉漉的眼睛看著自己，自己的某種需求被滿足了。

「興許我該整點安非他命了。」

「等一下，你吸……」薇薇安掩住嘴，雖然她知道這很常見，但還是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開玩笑，那玩意會讓大腦損壞，我可不是什麼瘋子，我的意思是……再來一次？」

「咯咯咯，算了，我不在乎了，來吧寶貝。」

……

怒火灼燒，白晝褪色，梔子枯萎。明明咫尺之遙，島嶼將你隔開，海水將你淹沒。

狄革，你是褻神的狂徒。

我知道，蟬知道，太陽知道，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