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常態
休息了半個小時，已經自認為是弗雷的陳星才緩了過來。
窗外陽光正盛，為書桌鋪上了一層「金粉」，弗雷凝望著那裡，彷彿觸碰到了一點溫暖和希望。
他伸出手揉了揉臉，放下手時，霍然發現掌心之中星形的印記不知何時又浮現而出，它是由兩個銀色的反三角組成，大概有雞蛋大小。
這個印記由深變淡，很快消失，但弗雷清楚，它依然在自己體內，等待著喚醒。
「上一次並沒有出現這樣的感覺，是因為那枚符文融入我的身體，還是成為觀星者之後靈性能力上漲了。或許兩者皆有，這是不是代表著我不再需要繁雜的儀式就能進入那黃霧之中？」他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測。
這樣的結果似乎不錯，可弗雷心中總是有一種強烈的恐懼，他似乎在那來歷不明，缺乏了解的「地方」見過什麼，可他不記得了。
再想到星辰之間那密密麻麻的符文大陣，自身睡夢中的詭異穿越，以及地球上莫名奇妙的逍遙遊在這個世界也能發揮效果，最後是穿越黃霧時那層層疊疊的瘋狂囈語，弗雷難以克制的打了個寒顫，在溫暖的陽光里打了個寒顫。
「人類最古老最強烈的情緒便是恐懼，而最古老最強烈的恐懼就是對於未知的恐懼。」他沒由的想起這句古話，同時，也深刻的感知並理解了這種來源未知的恐懼。
「我要儘可能的接觸多的神秘學知識，要了解更多，要破除這些未知的秘密，要找到回家的路。」無法抑制的衝動過後，是無法抑制的疲憊。
昨晚的未睡，靈性的消耗，和身體的疲憊讓他的眼皮沉重的像是鉛白，止不住的下垂。
晃晃腦袋，弗雷手撐桌面站起，顧不上桌上吃了一半的麵包和蔬菜湯，跌跌撞撞的走向自己的房間，剛一躺下，沾到枕頭，就昏沉的睡了過去。
咕嚕！咕嚕！
飢餓給了弗雷兩巴掌，將他從床上叫醒，他睜開眼睛，一陣神清氣爽。
「除了頭還有些疼。」他揉了揉額頭，用手支撐坐起，覺得自己餓得幾乎能夠吃下一整頭牛。
窗外的落日送來一陣涼風，弗雷分不清現在是幾點了，他的腦海中只有三個念頭，吃的，吃的，還是吃的！
腦海中回想起中午那還未吃完的黑麵包和蔬菜湯，酸甜焦香的口感回蕩在唇舌之間。
突然一股酸爽的味道鑽進他的鼻腔，飢餓感被迅速上涌的嘔吐感裹挾，像是退潮后的沙灘，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嫌棄的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氣味，一陣乾嘔，趕忙起身從窗邊取下晒乾的襯衣等衣物，邊理順自己衣服的褶皺，邊向外走去。
走出房間，從櫥柜上拿起臉盆，將衣物和肥皂放在其中，來到餐桌前。
咚。
將臉盆放在桌上，弗雷顧不上洗手，趕忙抓起桌上剩餘的半根黑麵包。
幾口下去，有些乾澀的黑麵包死死卡在了他的喉嚨中，胡亂抓起桌上還剩半碗的蔬菜湯。
冷膩黏稠的湯水浸潤干硬，弗雷的喉嚨吞咽幾下，呼吸終於順暢。
「呼，差點把自己噎死。」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吐出一口長氣。
肚子里有了存貨，人才不會慌張。
他在椅子上坐下，看向窗外，太陽又一次掛在樹梢上，憑藉記憶中的經驗，他大概推算出現在的時間臨近晚上五點，而妹妹大概六點才放學，步行一小時回到家，也就是晚上七點才開始準備晚餐。
那就代表著他至少要八點才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一想到晚餐，弗雷的腦海里就情不自禁的浮現出那塊針背豬肉，一時間望向櫥櫃的眼睛都有些發綠。
人最餓的時候，不是一直忍耐飢餓的時候，而是在長久的忍耐后，突然短暫的擁有，而後再次陷入飢餓。
他站起身，在餐桌前徘徊，一次又一次的望向櫥櫃。
「不行，不行，妹妹還在發育，她也需要吃上一些肉。」他猛的搖頭，將提前享用那塊豬肉的想法從腦海中趕出。
「做些什麼，做些什麼，洗澡，對！洗澡去。」眼睛瞥過臉盆，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洗澡洗澡……」他一邊碎碎念，一邊拿起臉盆向著公共盥洗室走去。
昏暗的走廊恢復了它的本色，如果不仔細看，總會覺得在視線的角落，有莫名的人影正站著。
弗雷推開門，探頭往裡瞧，得益於夏洛克先生的權威，這個時間點的盥洗室空無一人。
他快走兩步，走進了最內側的淋浴間里，快速褪去衣物，昨夜那可怖的傷口已經消失不見，新生的皮膚和過去沒有兩樣。
水在身上安靜的沖洗，澆滅飢餓的火焰，他情不自禁的開始思考起剛才的問題。
「不能過這種天天吃黑麵包配菜湯只有晚上才能吃肉的日子……不，要不是馬上就要入學篩選，甚至連這一周偶爾一次的肉食機會也沒有……阿普也到了結婚的年齡了，我能做的只是不要再成為他的累贅……」
很快，換上了乾淨襯衣的弗雷提著洗凈的衣物急匆匆的離開了盥洗室，再過一陣子就是工人下班的高峰期，到時候，準備晚餐的家庭主婦將會在這裡和夏洛克先生展開一場激烈的對抗。
關於清洗食材應該使用多少的水。
回到房間，將衣物晾在窗邊的欄杆上，弗雷摸了摸再次空空如也的肚子，坐在椅子上盡量放空自己，不去想這一件事。
過去究竟是怎麼忍受著飢餓去練刀和學習的，我現在根本什麼也不想思考……仰頭望天的他無所事事，又因為飢餓無法思考嚴肅的事情，什麼黃霧、神秘學、觀星者之類的詞語通通無法進入他的腦子。
「或許我可以先做好飯，這樣伊莎貝拉回來我們就可以直接吃晚餐，不用再等待了。」
「對啊，飢餓限制了我的思考能力！只有吃飽了才能想辦法！才有動力！」
沒有猶豫，弗雷行動起來，在櫥櫃前挑選起合適的食材，其中也包括儀式上放置的那些香料和藍茄果，由於家鄉有分食貢品的習俗，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將藍茄果拿起，彈甩掉粘染的少許灰塵，這個世界的白糖還很珍貴，所以弗雷打算拿它作為調味。
根據他的記憶，藍茄果的外形、觸感，乃至香味都和蘋果類似，只是顏色呈現出茄子一樣的藍紫色。
作為一個長年在外求學的學生，雖然長期吃食堂或者外食，可偶爾在宿舍開小灶的經驗還是磨練出了他的基本廚藝，不說多好，但是也夠用了。
轉過身體，弗雷正在思考著有什麼可以作為配菜，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早上除了買豬肉，還買了香料、土豆和菠蘿！
土豆！菠蘿！弗雷瞬間有了靈感，旋風似的扭回去，衝到櫥櫃旁，從不多的土豆中拿了兩個，又拿起了那個菠蘿。
他先去公用盥洗室將這幾樣的表皮和湯鍋內壁洗的乾乾淨淨，抱著裝滿水的湯鍋回來時，還和正在認真尋找是誰之前在樓上蹦蹦跳跳的夏洛克先生打了個招呼。
回到房間，弗雷先燃起爐子，再將湯鍋放了上去，用洗凈的湯勺將水果一個個撈了出來，只留下了兩個土豆。
等待水燒開的過程中，他先開始處理水果，用餐刀削去藍茄果的外皮，這樣能避免最後煮出來的湯是藍紫色的，然後將黃色的果肉切成大小相同的塊狀，放在一旁備用。
而後將豬肉連著盆子取出，從櫥櫃里翻出調料盒，小心珍重的從專門的小瓶子里取出一些黑胡椒，又抖進去一把黃色的粗鹽，將三者揉搓抓勻，然後將手洗凈。
處理菠蘿的方法有簡單和複雜兩種，為了保證儘可能多的留住果肉，弗雷只能選擇複雜的那種。
過了好一陣子，他切下兩大塊大的菠蘿肉，將剩餘部分切成和蘋果差不多的塊狀，放在一旁備用。
這時，最開始的湯鍋也差不多開了，往鍋里撒入些許泛黃、粗大的鹽粒，又耐心的等待了幾分鐘。
最後他將兩個土豆從湯爐里舀了出來，趁著皮熱好剝趕忙剝進了兩個碗里。
至於鍋爐里的湯，他暫時未動，又從盆子里拿出了豬肉，從上面小心的切下一部分，放進了這湯里，很快豬肉里的浮沫漂浮在表面上。
他將豬肉取出，仔細切成丁狀，而後將這湯水倒了，重新接了一鍋清水，通過鹽水煮的豬肉能夠有些底味，可那鍋湯也會帶上些腥味。
弗雷在重新打來的清水中加入蘋果，瘦肉丁，菠蘿和一塊黃色的冰糖，然後蓋上鍋蓋。
做完這些，他從櫥櫃中取出煎鍋，開始奔赴下一個戰場。
將煎鍋放在爐子上微微燒熱，他從櫥櫃中翻找出一個小罐子，裡面是幾家一同煉製的豬油，現在已經所剩無幾。
弗雷從中取出一小勺，放進鍋里，煎開融化，而後倒入蘋果塊和菠蘿塊，翻炒了一陣，蔬果和油脂的香氣開始蔓延。
見它們差不多斷生了，弗雷將切割好的豬排倒入其中，仔細的煎烤起來。
原本這個時候，他會喜歡加點啤酒，能夠讓肉更軟爛，但是弗雷家中並沒有這些奢侈的東西，所以他只能加了些開水作為代替。
很快肉的顏色就變得金光，他調低爐火，蓋上蓋子，讓肉悶一會兒。
著手開始處理兩個碗里的土豆，他用勺子一點點的壓扁土豆，而後翻攪，上力，沒有牛奶和奶油，很難復刻他前生吃過的口感，他只能儘可能去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房間里的香氣越發濃郁，有油脂的厚重，有土豆的樸實醇厚，還有燉湯的甜美。
踏踏踏……門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略微急促帶著明顯的個人色彩，而後鑰匙插入，門把轉動，房門打開。